欧陆无双马友夫 第3章

“进来吧。”马友夫听出对方话里的阴阳怪气，不过没有在意。

进门以后，沃尔加使劲吸了吸鼻子，确定没有奇怪的味道，又疑惑的看向马友夫。

“我可不是喝得烂醉以后，便异想天开要去动用武力救人的大胡子。”马友夫拿起一叠手稿，啪啪弹了一下，“我熬夜写了点东西。你知道，创作是最费精力的事情，所以我显得有点憔悴。不过一切都值得，因为这是营救让娜小姐的关键。”

“写小说？东方人，我承认你的法语已经说得很好了。但是……”盾矮人摇摇头，用怀疑的目光打量马友夫。

这具身体的前主语言天赋很不错。短短几个月时间，就熟练掌握了法语和意大利语，能阅读复杂专业的纸面文书。

但是，要把心中所想用非母语文字准确表达出来，并且赏心悦目，让阅读者获得美好的体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需要数十年的学习积累。

马友夫当然不会告诉矮人，购买“语言专家”能力之后，他立即拥有了资深翻译级的写作水平，手上的鹅毛笔变得灵动迅捷起来，心中所构思的华夏文字，能够以信达雅的标准转化成法文，落在纸上。

要不然，他此时也不会信心十足。

“相信我，沃尔加。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私房钱拿出来。”

“干什么？”盾矮人下意识的捂住口袋。

“贿赂！”

马友夫身上的现金，只有一百多德涅尔银币。维持日常生活还算够用，但是要拿去行贿的话，那就不是巴结而是羞辱了。

这个外粗内细的矮人，肯定留着一笔应急资金。既然他昨晚酒后吐真言，表达了想要营救贞德的真实想法，那就不要怪马友夫利用这一点了。

果然如马友夫所料。沃尔加虽然不情愿，最后还是扣扣索索的拿出了十个杜卡特金币。

“好了，朋友。我不在的时候，你可以去打探一下英国人的消息，或者快乐的淹死在麦酒里。”

矮人还在嘟囔，马友夫已经出门，径直来到行宫主楼。

在第三层，有一个由公爵秘书让·米洛特牧师管理的会客厅。这位先生是作家、翻译家、抄写员，也负责为公爵接待并推荐有才华的文艺界人士。

手上的十个杜卡特花在这位牧师身上，是最有效率的。

走进会客厅，映入眼帘的便是墙上华丽的挂毯——这是中世纪贵族们最喜欢的装修样式。

但是厅里摆放的家具，又有几分18世纪洛可可风格。

而聚集在房间里的人群，虽然服饰一看就非常的“欧洲近代”，却让人无法分辨出，具体是哪个时代的打扮。

魔幻的世界，混搭的风格。

不过这是好事儿。要是男性贵族们真的穿着历史上15世纪流行的丝袜和凸显裆部的布兜袋，马友夫觉得自己每天醒来，都会有戳瞎自己双眼的冲动。

吟游诗人、画家、作家、雕塑家……各种与文化艺术有关的从业者，聚集在房间里，用渴望的眼神注视着一身蓝袍，中年秃顶的米洛特牧师。

这场景，让马友夫不由得联想到华夏后宫里，那些天天期盼被翻牌子的宫女。

好吧，这样似乎把自己也黑进去了。

此时，米洛特牧师正在和一个面色阴鸷的老者交谈。

这位老者穿着教士袍，头戴瓜皮一样的小圆帽，全身上下一片红色，法语不是很标准，带着一点威塞克斯地区的口音。

“红衣主教。英国人。”马友夫不动声色，心里做出判断。

红衣老者心情似乎不是很好，举手投足显得十分急躁。他语速越来越快，犹如暴风骤雨。

而胖胖的米洛特牧师却应对自如，用各种不着痕迹的官腔来周旋。

马友夫站在角落耐心等待着。旁边突然有人凑过来：“早安，马友夫先生。您还记得我吗？”

这个热情开朗，仿佛能让人感受到伊比萨岛灿烂阳光的卡斯提尔人，名叫佩德罗·埃尔南德斯·德·比利温布拉莱斯。

他也算是一位四线历史名人，写过一本有名的骑士小说《太阳骑士》。

当然，这本小说和后世某个难度极高的传火游戏没有关系，只是一部有着浓厚宗教元素的中世纪英雄冒险谭。

两人是在昨晚的宴会上认识的。几杯麦酒灌下肚以后，佩德罗便开始大倒苦水，为自己辛苦创作的骑士小说在法国得不到赏识，而闷闷不乐。

随着商品经济进一步发展，在法国和意大利等较为富庶的地区，中世纪流行的骑士文学，已经渐渐落伍，取而代之的是市民文学。不过在伊比利亚，再征服运动如火如荼，那些呼啸来去，与异教徒战斗的骑士，仍然是人们心目中完美的英雄形象。

所以在卡斯提尔和阿拉贡，骑士小说还是文学主流。

在将来的西班牙哈布斯堡王朝时期，统治者因为殖民与战争需要，大肆鼓吹奉献、虔诚、牺牲等骑士精神，这类小说将继续泛滥。

直到有人受不了，拍案而起：“国事艰难，人民困苦，你们这些反动文人还在这里恰烂钱写无脑爽文。不行，我要写反套路文打你们脸！”

这个人叫米格尔·德·塞万提斯·萨维德拉。他写了一本小说叫《唐·吉坷德》。

“佩德罗先生，我怎么可能忘记你这样一位才华横溢的作家呢？”马友夫很热情的打招呼。

佩德罗看到马友夫手上拿着手稿，笑道：“马友夫先生，你也对文学创作感兴趣？对于一个只学习了数个月法语的人来说，这是了不起的挑战。我愿意指点你写作技巧，并修改文章。当然，需要你付出一定报酬。出于慷慨与好心，我可以免费审阅一部分手稿。”

他指了指马友夫手上：“可以吗？”

站在佩德罗的角度，他这种已经发布过畅销小说的大佬作家，愿意给一个学习语言没几个月的萌新写手指点迷津，已经是非常善良的行为了。

“感谢你的好意，不用了。”马友夫婉拒了对方。

“好吧，这是你的损失。”佩德罗失去了捞外快的机会，兴致有些低落，不再理会马友夫。

第四章 公爵夜读书

这时候，米洛特牧师的谈话结束了。他发现了在人群中等待的马友夫，出声招呼道：“哦，来自塞里斯的先生，真是稀有的客人，从普罗旺斯到那不勒斯，都有人提起你的名字。都请到这里来。”

马友夫起身，向佩德罗告辞。

卡斯提尔作家看着马友夫起身的背影，脸上是羡慕、嫉妒、不甘心夹杂的表情：“明明是我先的……为什么米洛特牧师先接见这个东方人？这种写作新手，还是个外国人，能不能写出完整的句子都成问题，高贵的公爵大人，不可能喜欢这种文字垃圾！”

如果佩德罗懂得华夏语，此时肯定还会骂一句“崇洋媚外”。

东洋人也是洋，没毛病。

在其他人嫉妒的目光中，马友夫来到米洛特牧师身前。一番问候，牧师笑道：“你让我惊叹，东方人。没想到你的法语居然如此标准。相比之下，那个在博汶教区工作了许多年的主教，发音依然像个粗鄙的康沃尔农夫。”

“刚才离开的那位，是博汶主教？”

马友夫心中有了数。

前世历史上的博汶主教彼得·考洪，在贞德被俘之后，扮演了非常活跃的角色。正是在他的一系列运作与威逼利诱之下，贞德才被交给英国。

这家伙出现，说明英格兰人与勃艮第人距离达成最终交易，已经不远了。

时间正将马友夫甩得越来越远。

“博汶主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也写了一篇小说，想要献给公爵大人？”马友夫试探道。

“他要尽快与公爵大人见面，找我帮忙。但我只负责文学、艺术、音乐，不想参与那些复杂的政治。”

“公爵大人很忙吗？”

“是的。要管理一个庞大富庶的公国，并不容易。”他无奈的摊手，随即看到了马友夫手上的书稿。

“马友夫先生，没想到你也有兴趣创作文学作品。我记得，你只在欧洲生活了不到半年吧？”米洛特牧师瞥了一眼马友夫手上的稿纸。言下之意很明显：我不相信你这个外国人的语言水平。

“我学习新语言一向很快。这是我根据旅行见闻和在塞里斯生活的经验，所创作的一部小说。目前只写了第一章我想公爵大人在繁忙的工作之后，或许会有兴趣阅读一下。”马友夫轻描淡写解释一番，递过书稿。

米洛特牧师接过书稿后，发现纸张里夹了一些圆圆硬硬的东西。他心领神会，侧过身来，用宽大的袍子掩人耳目。

叮叮当当，金灿灿的小东西落袋为安，牧师先生心满意足。

“公爵大人对东方学者所著的小说，肯定非常感兴趣。放心，马友夫先生，我会让它出现在公爵书桌最显眼的位置。”金钱的魔力下，米洛特立即换了一副嘴脸。

“感激不尽，牧师。”

马友夫点头致谢，离开了会客厅。

不知道过了多久，米洛特终于喊到佩德罗的名字。他拿着自己的书稿，信心满满的交给对方。

米洛特只是扫了两眼，便随手扔到一堆手稿当中：“我读过之后，如果觉得有价值，会推荐给公爵大人。”

这是例行公事的套话。

佩德罗知道米洛特的贪婪作风。可惜他的钱全花在那些贵族小姐们身上，根本拿不出金币贿赂。

这位作家心有不甘，觉得自己的大作又要因为其他原因被埋没了。他瞧了一眼桌上，发现有一份手稿被米洛特牧师整齐的摆放在身前，与其他随手堆放的手稿待遇大不相同。

他指了指这份手稿：“牧师先生，我能看一眼吗？”

“可以，但是小心不要弄坏了。而且不要想抄袭别人的创意。”米洛特牧师提醒道。

“我佩德罗是这种人吗？”

感觉受到了侮辱，佩德罗一脸不忿的拿起手稿。

“那个塞里斯人写的？哼，米洛特不知道收了多少钱，才愿意将这种外行人的东西推荐给公爵……”他心里想着，逐行阅读下去。

很快，佩德罗脸色发红，嘴唇干燥，喉结不断蠕动。又读了两页，他开始不停调整站姿，身体微微弓起来，似乎在掩饰某个部位的尴尬变化。

最后，佩德罗干脆坐下来，才假作淡定的将稿纸一口气读完。

他将手稿还给米洛特，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一直以来，主流骑士小说中的男女情事，大都发生在骑士与贵族夫人之间。虽然这是一种带着牛头人元素的禁忌感情，但偏偏又是存粹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这种矛盾的故事是由宗教性的道德戒律，与追求自由的人类本性，相互冲突交融所形成的，也进一步推动了骑士阶层崇拜恋慕贵妇人的风尚。

不过随着经济发展，思想解放，开始有作家抛弃这种精神分裂般的典雅爱情故事，骑士与贵妇人不再谈了十几万字的恋爱却手都不牵，而是开始频繁进行酣畅而深入的“交流”。

菲利普公爵很喜欢读这种颜色小说。

佩德罗却视之为离经叛道。

不过当马友夫祭出了后世著名颜色小说的本地化版本以后，却如降维打击一般，冲击了佩德罗的认知。

你们塞里斯人这么会玩吗？这是什么姿势？这是什么多人运动？

这是何等的禁忌！何等的混乱！何等的沉沦！何等的刺激！

佩德罗心情很复杂。他想唾弃这种单纯为了激发欲望而写出来的文字，又觉得，有一座新世界的大门，散发着桃红色的光芒，正在缓缓打开。

……

菲利普三世，44岁，是公爵。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不过有在看小说。

晚上，这个高瘦男子一脸疲惫的回到自己的卧室。

统治从低地到罗曼蒂之间的广大领土，并不是轻松的事情。阿姆斯特丹的贸易纠纷、纺织作坊的罢工、乡下贵族横行不法……每一件事情都让人烦躁。还有，最让人头痛的战争。

尤其是近几个月，自让娜·达克被俘以后，公国平静的表象之下，暗流汹涌。不管是哪一方，都想在那个女人的交易中，攫取最大利益。

他不想将让娜·达克交给仇敌查理七世，也不信任心怀鬼胎的英格兰人。与他一样拥有对俘虏处置权的卢森堡伯爵，又另有想法，不听指挥。

实在是麻烦。

公爵脱掉华丽的丝绸衫，摘掉各种金灿灿的饰品，只穿着宽松的睡袍，坐到书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