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墨君羊
“我本来以为会有黑衣男夹道鞠躬的。”恺撒仰望着那座黑色的摩天大楼，摇摇头，有点失望，他一直都是那种喜欢高调出场的人。
楚子航没有说话，很安静地观察着，在淡雅的灰色楼群中，这样一座被铁黑色玻璃幕墙包裹的大厦显得非常突兀。
它如同一块黑色的铁碑，暗示着入住其中的机构有着何等的实力。
至于楚寒，一路上一直在打哈欠，即便是现在到达了目的地也一样，活像是熬了一个星期通宵打游戏的宅男。
“如果参观家族神社的话他们还会保持着夹道欢迎的传统，但在东京市内不得不低调一些，以免惊扰周边邻居，请贵宾见谅。”站在大门外迎接的是源稚生的助理矢吹樱，昨夜已经见过面了，是日本女孩中罕见的15纤瘦高挑型，漆黑的长发梳成剑道少女那样的高马尾。
源稚生已经先他们一步到了里面，现在应该在准备招待他们的到来。
“因为交通堵塞，诸位已经晚于行程表四分钟，不过没关系，我们事先已经查过沿途的交通状况，所以诸位和家主们的会议被延迟了十五分钟。就由我带诸位参观一下办公区吧。”樱微微躬身，礼仪和说话间没有一点可以挑剔的。
“这座大厦在2004年年底落成，是源氏重工株式会社的总部，也是学院在日本的办公中心。”樱带着恺撒三人组走进开阔的大厅。
大厅中随处可以听到急.促有力的脚步声，抱着文件夹的职员们来来往往，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香水味，电梯到达的铃声此起彼伏。
看起来这座大厦和银座那顶级的商务中心全无区别，除了他们正在处理的公务……
楚寒四周看了下，挑了挑眉，有点好奇，“我有个疑问，黑道在日本这么发达，政府和警察都没有表示吗？”
“日本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允许黑道组织依法存在的国家。比如说三合会号称日本最大的黑道组织，而且是个合法社团。日本法律只追究犯罪的人不追究犯罪的组织。黑道组织在日本民间很活跃，每逢地震或者水灾，第一波赶去救援的往往不是军队和警察，而是黑道。在日本黑道是一种特殊的就业，在黑道工作还有社会保险和失业救济。”解释的不是樱，而是凯撒这个地道的意大利人。
“在日本我们是黑道分子，只是因为我们跟黑道组织有关联，并不是说我们就是罪犯。
“就是说在这里黑道不是老鼠过街人人喊打的狗贼？”路明非有点听明白了，不过还是有点惊奇，毕竟在中国，还真没有那个黑帮分子敢这样光明正大。
“不能完全这么说，虽然依法可以存在，但民众对黑道还是有戒心的。”楚子航摇摇头，“黑道在日本的历史非常悠久，它们最初是各行各业的行会，码头工人有行会妓.女也有行会，这些行会奉行自己的规矩，这些规矩往往跟法律有所冲突，但行会也有自己不见光的规矩。如果取缔行会只靠警察来管理，有些行业就会乱套。一些行会最后演变为黑道帮会，历史悠久的黑道帮会中会有黑道贵族。黑道贵族的生意多数合法，而且跟政要和大商人来往密切，因此日本才会允许帮会依法存在。黑道不一定都有案底，比如有个大阪妇女打电话给黑道公司说出钱雇黑道砍她丈夫的一条胳膊，黑道受不了骚扰最后报了警。”
“这日本黑道听起来有点怂啊。”路明非说。
“总之，日本黑道非常克制，非必要不会诉诸武力。他们这些年都收缩起来，维护着自己旗下的买卖，大家都不会轻易破坏行规。但一旦有人破坏了行规，报复还是会凶残的。据说日本黑道帮会如果肆意报复和仇杀，全日本的警察出动也不够镇压事态。”楚子航说，“所以我们确实要庆幸黑道是我们的朋友而不是敌人。”
“我比较好奇，你们一个纯正的意大利人，一个纯正的中国人，怎么对日本黑道这么了解？”楚寒上下打量凯撒和楚子航。
“你在车上打哈欠的时候，我跟凯撒调了诺玛和辉夜姬的资料库里了解的。”楚子航面无表情的说。
楚寒耸了耸肩，没再说话，跟上了樱的脚步。
樱刷卡打开贵宾专用的观景电梯，“请。”
观景电梯一路上升，路明非可以透过铁黑色的玻璃幕墙俯瞰繁华的景象，新宿区的高楼大厦之间有蛇形的高架公路隐现，车流不断，其中一条高架公路居然穿过了源氏重工。
这座大厦的五853楼和六楼是不存在的，取而代之的是公路隧道，每天数以万计的车辆从大厦内部穿行，而其他楼层完全不受影响。
“大厦接近完工的时候东京都政府才决定要修建那条高架公路，必须从这里经过。但协商之后政府接受不了本家的开价，只有放弃拆除大厦的计划，转而签订了长达一百年的租约，租用这座大厦的五层和六层建设高架公路，而那上面的楼层是悬空的，由承重柱支撑。”樱说。
樱顿了顿，回头看了眼懒洋洋的楚寒，“不过，跟楚家相比，就有点小巫见大巫了。”
楚寒睁开一线，看了眼樱姣好的身材，“跟蛇岐八家相比，楚家也是小巫见大巫了。”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了第28层。电梯门打开的瞬间，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整层楼被设计成了一间办公大厅，数以百计的年轻女孩们坐在隔间里，一边接听电话一边在电脑屏幕上搜索，耳边都是她们清脆的“哈伊哈伊”。
“厉害啊！”放眼望去全是年轻漂亮的女孩，这种只会在动漫里才有的震撼令路明非赞叹了一声。
第六百四十一章 寺庙！（求订阅）
“这些都是本家的接线生，家族的热线电话是24小时通畅的，对黑道成员来说，永远有数百个接线生等待听取他的求助。设置这个热线电话的时候，家族要求服务一定要比警视厅的报警电话好，语气和态度也务求亲切。在遭遇地震和海啸的时候，我们也接听来自平民的求助电话，家族旗下超过五万人参与过救灾。”樱说。
“真应该让执行部和校工部的那帮家伙来这里看看。”凯撒深吸了口气。
穿过呼叫中心，沿着楼梯上到29层，楚子航第一眼看到的是占据整面墙的巨幅东京地图。
不像卡塞尔学院本部中央控制室里的3D投影地图，这张地图是印在纸上的，上面扎着五颜六色的飞镖。
工作人员一边接听电话一边在小纸条上做记录，然后把纸条卷在五颜六色的飞镖上投出去，仿佛飞镖竞技比赛。
而另一群人则是面对地图若有所思，时而有人忽然起身从地图上拔下一枚飞镖，返回自己的办公桌前，然后一帮黑衣下属就围了上来。
“跟作战指挥部一样。”楚子航说。
“我们称之为联络部。每天每小时甚至每分钟帮会中都会有大小不一的冲突，如果是小事情，接到电话之后接线员会直接把任务丢给相关的人员去处理，但如果接线生觉得这件必须上报，她们就会把情况通报到联络部。联络部的干部都是在黑道中有地位和阅历老人，他们有些跟警方的关系很好，有些则跟帮会领袖有私交，有些在特定的行业里是经验丰富的行家，他们会根据自己的所长领取任务。老人不太习惯对着电脑，本家就同意他们沿用以前的方法办公。”樱说。
“扔飞镖？”恺撒问。
“在江户时代他们的习惯是把字条扎在肋差上扔出去。”
不同于28层的快节奏和29层的森严，第30层的环境叫人一下子放松下来，这一层是日式风格，老年人穿着和服围坐在榻榻米上喝茶，窃窃私语。
“这是你们的老干部活动室吗？”路明非问。
“这里被称作战略部，只有在本家中最有地位的老人才能进入战略部，他们以前都是黑道帮会的领袖，需要他们出面的事情已经很少了，他们平时要做的事情就是喝喝茶，但他们坐镇这里，这座大厦在日本黑道中的地位就会更加稳固。他们才是支撑这里的柱石。”樱说，“只有非常棘手的事情才会劳动他们。通常的时候，他们不能公开露面，因为他们都被警方通缉超过十年了。”
“就像古罗马的上议院。”恺撒说，“真有意思。”
“我们就是要跟他们开会？”楚寒问。
“不，虽然他们在家族中也是值得敬重的老人，但有资格跟诸位贵宾座谈的只有家族中地位最高的人，八姓家主。”樱说，“这时候八姓家主已经在醒神寺中等待诸位了，请随我来。”
楚子航和凯撒面面相觑，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了昨天的一幕，都那样了，蛇岐八家居然还真的愿意继续配合他们。
唯有路明非和楚寒没有什么感觉，前者是不明所以，后者是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在樱说起八姓家主的时候，楚寒的脑海里同样闪过了昨天的一幕，不过不是他跟蛇岐八家闹翻，而是那个樱花般的梦境。
樱拉开了一处隐蔽的拉门，阳光透了进来，这一层居然有一处宽敞的露台，它隐藏在大厦的一角，从地面和天空都不易觉察，唯有拉开这道拉门，才能踏入这处隐藏着的洞天。
名为醒神寺，果然就是寺庙的风格，但不是佛寺而是日本神道教的寺庙。
花岗岩墙壁上雕刻着日本神道教中的诸般鬼神，从庄严的天照、月读，到威猛的须佐之男，还有形状凶恶的妖鬼，有的长着狮子般的面孔獠牙毕露，有的盘膝坐在骷髅堆上，风和云簇拥着这些神魔，仿佛百鬼夜行。
而露台上居然还有一道清澈的流泉，流泉周围是白石和青草组成的枯山水，悠悠然透着禅意。
樱上前捧来了铜盆，铜盆里盛着清水。
楚寒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洗手漱口，他昨晚熬了一个通宵，不只是看了有关日本神话的书，还有一些日常的小知识，比如眼前这个，参观神社之前有净手净口的所谓“手水仪式”。
黑白两色石桌拼成圆形的太极图案，桌边等候的六个人都起身鞠躬。
都是他们昨晚就已经见过的八姓家主，只不过他们的脸色都有点不是那么好，毕竟昨晚他们双方可是差点就要爆发一场血流成河的战争，结果第二天就要握手言和，自然是怎么都觉得怪异。
不仅是他们，凯撒和楚子航也有相同的感觉，只有没心没肺的路明非和面无表情的楚寒没有放在心上。
“又见面了各位，昨天的招待不周，给各位造成了不便，还请原谅。”一身白麻衣的橘政宗微笑着和楚寒等人一一打招呼，“今天我们是准备充分了，请落座。”
楚子航和凯撒对视一眼，准备充分？不会他们刚一落座，两旁就有刀斧手冲出来乱砍一通吧？
楚寒依旧是找到最舒服的那个位置躺下，就跟昨天一样，却又不一样。
因为他视线的对面，没有了那个穿着红白相间的巫女服的红发女孩。
“宫本家主在做些准备工作，诸位一会儿就会见到。至于上杉家主，她身体不太好。昨晚后半夜又出了状况，现在还在卧chuang静养，还请诸位贵宾原谅她的失礼。”橘政宗说。
半躺在榻榻米上的楚寒内心微微一动，昨晚后半夜？那不是……
“没关系，我们对您今天找我们来的目的更加感兴趣。”凯撒摆摆手，他的确是很好奇，要知道昨晚可不只是楚寒一个人暴起动手了，他跟楚子航两人也打伤十几个黑衣大汉。
所以他实在想不明白，身为大家长的橘政宗，居然在第二天邀请他们几个暴徒来参加会议，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六百四十二章 来自灵魂的声音！（求订阅）
“呵呵，不急，各位大清早的就长途奔涉，先请休息一下，喝杯茶吧。”
楚子航微微皱了下眉，以他的作风来说，他是不愿意长时间待在这里的，毕竟他们跟蛇岐八家现在的关系有点“暧.昧”，而这里毕竟是对方的大本营，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他刚刚已经观察过了，除非他们能毁掉整栋大厦，不然极有可能会陷入永无止境的战斗中。
“茶很香。”楚寒突然说。
桌上点着一个炭火炉子，炉上坐着一把关西铁壶，铁壶黝.黑沉重，上半截像榴莲般有无数钝刺；下半截雕刻着赤面长鼻子的鸦天狗，张开双翼飞翔在流云火焰中。
炭火把壶底烧得通红，鸦天狗的脸和羽翼边缘泛出荧荧的火光。水即将沸腾，微风吹过，壶中的水咕咕作响。
“能得到楚家少家主的赞许，这茶也算是有幸。”橘政宗说，“没什么可以招待诸位的，就用这日本的茶道吧。”
“您是日本人吗？”恺撤以审视的目光看着橘政宗。
橘政宗的鼻梁ting直眼睛深陷，面部线条如刀刻般清晰，跟一般的日本老人有区别，但他有着纯正的黑瞳，一举一动都带着浓厚的日本味。
“400我只有一半日本血统，另一半是俄国人。”橘政宗说。
被茶香吸引了注意力的楚寒忽然怔了下，没来由的，刚刚那一瞬间，他的灵魂深处突然涌起滔天的杀意，而目标，正是像是老好人的橘政宗！
“我来日本很多年了，很多人都看不出我还有一半俄国血统，加图索先生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橘政宗似乎是有点好奇的看着凯撒。
“口音，你的口音带有斯拉夫语系的特点，你会区分硬腭音和软腭因们这是典型的俄国发音。”恺撒说，“你不只有俄国血统，你还在俄国生活过相当长的时间。”
这是其他三人都没发言权的事，他们三个的母语都是中文，楚子航因为寡言少语所以英语发音也只比路明非略强一点，至于楚寒，他从来不学习，高中时候，更是创下了仕兰中学旷课历史记录。
但恺撒听橘政宗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就觉察出来了，他从小就有各个不同语种的老师，除了意大利语之外还能流利地说英语、法语和西班牙语，欧洲每个国家的语言他都能分辨。
不过，日语，他是没有涉猎的。
在座的人中连不苟言笑的风魔小太郎和源稚生都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显然其他家主也并不知道这件事。
“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这件事还是瞒不过人，”橘政宗笑笑，“是的，我在俄国生活过大概30年，那还是苏联的时代呢，大家吃着分配给的食品，孩子们都以穿上军装为荣。”
恺撒迟疑了一下，没有继续问下去。
他刚刚想到了那艘前苏联的破冰船，但仅仅是橘政宗在俄国生活过这点，根本无法推论出橘政宗跟列宁号有关，日本和俄国曾经在中国东北交战，二战之后有相当多的日俄混血儿。
而且橘政宗很坦荡，并不像是藏着什么秘密。
只不过，如果他领悟了另一种超越古武的技巧的话，就能清晰的感受到，楚寒此刻内心的滔天杀意。
楚寒一直沉默着，他在压制内心的冲动，但灵魂深处有个声音在咆哮。
那是比龙王更棘手的东西！如果不在这里杀死他，后果不堪设想！绝对不能允许他活在这个世界上！绝对要杀了他！绝对！
“你怎么了？”楚子航发现了楚寒的异常，低声问。
“昨晚没睡好，有点困。”楚寒微微打了个哈欠。
一旁的路明非暗自嘀咕，你哪里是没睡好，你压根就是没睡好吗？
不过，这些楚寒是听不到了，他此刻已经将大半心神放在了压制那个声音上面，甚至勾动了深藏在尼伯龙.根的‘七宗罪’，牵引阴冷之气入体，强行令自己冷静下来。
但这只是缓兵之计，他必须找到根源解决掉，否则，这个声音会一直停留在他的脑海里，直至他陷入疯魔。
到了他这个境界，一念一动，都是有着其本意的，如果违背了自己的本意，轻则精神受创，留下.阴影；重则直接疯掉。
而现在，这个声音要他杀掉橘政宗，是那种毁尸灭迹的杀.戮，绝对不能让他留下一点痕迹！
这是他的本意，但又不是他的意思。
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死橘政宗，而且还要做到这种令人发指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