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渐微
往生堂议事厅。
从大门匆匆跑进的女子跪地哭泣，颤抖的话音之间尽是哀伤。
几位仪馆忙上来搀扶。
往生堂第七十六代堂主一一也就是胡桃的父亲，此刻正严肃地坐在大厅正中央的太师椅，用那一贯悲天悯人的眼神默视那位女子。
等那女子总算理了理悲哀的神色，才带着哭腔向胡桃父亲倾诉：
“家尊离世已有百日，可昨日里却寄亡灵夜托我梦。早晨惊醒，方觉大梦一场。”
“可家里父亲的气息自昨晩梦魇以来，日渐刻深，愈加明显。”
“请问堂主，我可该如何是好啊。”
“你的情况，我已知晓。”
听完女子的哭诉，胡桃父亲沉吟许久，那沉重的话音宛若洪钟般在厅内响彻。
“敢问令尊生前是做何种生意的？ ”
“我家世代都是宵灯匠，每年海灯节靠制作宵灯为生。”
“这样吗…”
他站起身来，将仍跪坐在地的女子轻轻扶起，胡桃父亲面上的严肃依旧，声音却变得极其柔和。
“既然你家是做宵灯生意。那作为信物，不如拿两盏你父亲亲手制作的宵灯来吧。”
“好。”
听到堂主应承，女子忙不迭再次拜谢，随后匆匆忙忙跑出了门。
望着女子跑远的背影，胡桃父亲面色微沉。
他挥手示意周围仪伯做好准备，整了整身上的棕色礼服，随而走到身后，拿起了那扇白色的幡旗。
密密麻麻的黑字，还有那数道飘扬空中的布条。
这面旗分明是一道招魂之幡。
“走吧，各位。该去无妄坡一趟。”
胡桃父亲的脸色，正若那高悬在招魂幡上的牌匾般低沉黯淡。
而那牌匾上以遒劲有力的黑色大字写着一一
阴阳有序
一旁阴暗的角落里，一道小小的人影正藏在那儿，没有被任何人发现。
胡桃好奇的梅色双瞳已经将刚才堂内一切尽收眼中。
她若有所思般将自己的乾坤泰卦帽摘下，小手取下了那根缀在一旁的鲜红梅枝。
同样鲜红的双眼目视着鲜红绽放的梅花，小胡桃的脸上，似乎隐约露出了些许幸福的笑意。
? ? ?
钟离一如既往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凝望她的一举一动。
目光落在胡桃手中那枝红梅之上，钟离立刻明白过来一一年幼的她，是想用那枝梅花，当作那所谓的信物招来母亲。
“钟离先生。”
沙哑的声音突然自钟离身后响起。
钟离回头望去，是一位耄耋老者。
正是往生堂上代堂主，胡桃的爷爷。
老人眼中深藏着的担忧掩盖不住，钟离已经明白了他的来意。
“小胡桃她果然还是记挂着她的母亲。”
“那么就让她随堂主，去那个地方吧。”
老者的发言让钟离有些出乎意料。
“是说无妄坡吗？ ”
“々' 没错。”
说罢，老者背过手去，佝偻的脊背与暗淡的双眼透着的哀愁不减反增。
“唉。这一天，迟早都会到来的。”
“虽然我知道这很残酷。”
“但生与死，是我们胡家每位堂主，都必须了解的东西。”
“不畏惧，不退缩，不因此而悲伤。”
“这就是我希望胡桃所学到的东西。也是她以后作为堂主，所必须知晓的东西。
钟离默然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
似乎连自己都觉得说出的话太过残酷，老者噤声的同时，痛苦地摇了摇头。
他斑白的发丝伴着长长的龙髯，在空中苍白地飘动着。
“钟离先生，麻烦您了。”
“带着胡桃为她的母亲送别吧。”
午时已过。
—串绵长的如那荻花般苍白的队伍，整齐划一地走在璃月的大街小巷。
往日里身着棕色礼服的堂彳官，此刻都穿上了白色的衣服，据说是为了方便招魂。
先前来到厅堂的那位女子手捧一只黯淡的宵灯，同样披苍履白，哭哭啼啼走在队伍前端事。
而堂主（钱王的）一一胡桃的父亲，此刻仍是身着那身古朴而沉静的棕色礼服，与整支队伍显得格格不入。他紧握木柄的手中，举着的是那面惨
白的招魂幡。旗末的缀穗宛若飘散的荻花，在这阴冷的空中
!1!
处飞舞O
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迷惘与哀愁，只是一贯的严肃和沉稳。
过往的行人与路旁的闲汉，看到这绵长的白龙，唯恐避之不见躲开。
往生堂众人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某个方向井然有序地前进。
就在这白色的人群不远处，有两个身影缓慢又小心地跟在他们后面。
“钟离，今天我们不用温习诗文吗？ ”
有些奇怪地望向牵着自己手的钟离，虽然胡桃对不用上课这件事感到些许愉悦，但仍然难以掩饰那份不知从何而来的不安。
“对于你而言，这次也是学习，比任何事情都重要的学习。”
简短的话语落下，钟离不再幵口，只是静静地牵着胡桃的手，一步一步地走上前，跟紧了那些白色的身影。?
第十五章留影机
“二位不必那么拘谨，随意一些，笑一笑…对了，就是这样！棒极了。”
随着“咔嚓”声响起，一道白光一闪而过，来自枫丹的弗朗西斯老绅士掀开留影机的蒙头布。
他抬起头来，笑容刻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缕缕淡蓝色的烟从留影机中飘出，越飞越高，最后与风融为一体，淹没在雪花的海洋中。
今天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十二月三 0
钟离和凝光正站在镜头前，身后是秀丽壮阔的高天，高天之下，是人声鼎沸的璃月港、云来海。
这儿是群玉阁的露天高台。
此刻细雪飞舞，二人的身影就在这白茫茫中若隐若现，宛似神仙眷侣而不沾一点烟火气息。
他们的姿势稍有些僵硬，虽然钟离和凝光的关系早已今非昔比，但在外人面前卿卿我我，于他们而言，仍有一丝羞涩难言。
北方凛冽的风跨越了千山万水，带着冬日的私语，终究是来到了璃月。温和的风突然变得急躁不安起来，吹得凝光裸露的肩膀有些发凉。 她轻轻哆嗦了一下。如果再不结束，她觉得也许会感冒着凉。
“860很快就会结束了。
温润的宽厚手掌攀附上了她凝脂般的肌肤，一如在床前细语。
凝光抬起头，眼看钟离含情脉脉地注视自己。他稍一用力，便将凝光揽入怀中。
温热的气息顺着有力的臂膀渗透而来，钟离的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沉稳，宛若磐石，无可转移。
凝光在北风中被吹得凌乱的心瞬间有了依靠，又重新恢复了活力，在胸腔中快速跳动着，叫她体温上升。
一向强势的璃月天权，在钟离面前安静地不过像朵琉璃百合花，只待伏在他的怀里静心绽放。
二人深情凝视，绯红自凝光脸上浮现。
无论多少次的对视，她始终参透不出钟离那深邃的目光，那琥珀丹凤瞳，美中镶尊，柔中带钢，一瞥乍有千年帝君之庄威，二督又似旭日柔 阳之红颜，三察却归若尘世闲游之过客。
随着钟离的胳膊向内轻揽，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凝光甚至都可以嗅到他来自身上的淡淡桂花香，叫她有些疯狂。
随后，钟离微微一笑，看着怀里的软玉温香，很自然地低下头，将自己的唇贴在了凝光(dace)朱唇之上。
短暂的一两秒，一切都像是慢镜头般，优美、如画。
凝光脸红难以抑制，大脑短暂空白。两人的眼皮都在轻微颤抖。
“好，好极了！就是这个效果！”
老绅士的声音再次从留影机后响起，像是宣布新人结为夫妻的神父一样兴奋地大喊。
他再次抬起头，对二人竖起大拇指。
做为第一届提瓦特博览会的一员，弗朗西斯留影机体验馆的客人自然是络绎不绝，而此番光临的钟离和凝光在璃月更是声名显赫之人，能够 借机登上璃月传言中的群玉阁，对他更是莫大的欣慰。
他低下身子，从留影机打印口处拿出一联彩色照片，也许是因为兴奋的缘故，手有些颤颤巍巍的。
照片之中，璃月的“旧神”和“新神”亲昵地依偎在一起，发白如雪，坚似磐岩。弗朗西斯深吸一口气，一股落差感油然而生。
“我们枫丹向来以华美的服饰为骄傲。”
当他把照片交到钟离手里时，沙哑的声音响起，他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不少，“直到我第一次来璃月，我才发现，美是不分高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