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律承基
因此,他正打算打道回府,或者在教忠坊随便算个地儿凑合着就成了,有道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东西好,就是把铺子开在外城也会生意兴隆。
贾链往外走,却见一个老婆子急匆匆走进来,“掌柜的,掌柜的,我们家小姐前些天在你这儿定做的珠花,有了没有?她着急戴呢!”
那掌柜的面容清瘦,三撇髭须,手里还拿了一本……唐诗集注?
他头也不抬,径直答道:“纹银五两,多承惠顾!”摇头晃脑的念了几句歪诗。“杜子美此句妥则妥矣,未为尽善。”
“什么?”要五两银子?怎么不去抢?老婆子瞪着眼睛,一只手还攥着。
“什么?”竟然说杜甫的诗不好?贾链虽然读的书不多,但诗圣杜甫的名头还是知道的。
他鬼使神差的转回来,笑道:“敢问掌柜的,杜工部那句诗未为尽善?”
掌柜的抬头瞄了贾链一眼,看他打扮不像是一个读书人,便懒得搭话,将贾链生生的晾在一边。
贾链鄙夷道,“千百年来,多少贤能大家对杜工部推崇备至,也不见有所指摘的,你一个开店的商贾,也敢大言不惭,真不怕国子监的教授监生一人一口吐沫将你淹死?”
掌柜的顿时面上涨的青紫,站起来道:“谁是商贾了?在下……学生只是受人之托,暂时在这里打点。”
他又急急的翻开书,指着一首《移居夔州作》,“你看这句‘春知催柳别’、‘农事闻人说’,别、说同韵,岂不是失检?”
如果是推敲字词,贾链还不敢多话,这位说的是格律失粘,那就有的杠可抬了!
贾链嘲讽道:“真是迂腐之言!诗言志,讲求直抒胸臆,出奇变化,怎么能够死板的拘泥韵律定体?”
说到这儿,他笑道:“太白‘斗酒诗百篇’,‘东坡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不过一时兴到言语,不可以词害意。读书读傻了?趁早扔掉,还是做你的买卖要紧!”
只两句话,就说的那掌柜羞愤欲死。
他催促旁边的婆子,“你快拿银子来,做完你这单生意,本店便打烊歇业。”还拿出一块牌子,打算挂到门外边去。
那婆子有些尴尬道:“谁知道你们这儿一支玻璃珠花要这么多银子?不如先赊欠着,让我带回去给我们家小姐试一试?”
“不成!”掌柜的断然拒绝,“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后头胡同里的秦家,老爷子在工部营缮司,一辈子从九品,哪里会有五两银子闲钱?”
秦家?工部营缮司?小姐?
贾链猛然想起一个人来!
他想也不想的从怀里掏出最后几块碎银,“秦家小姐的钱,我替她给了!”
掌柜的收了银子,自将珠花给了那婆子。
那婆子却仔细的看了贾链一眼,“敢问这位公子贵姓?家住哪里?我们秦家一定会将银子还给你的。”
贾链得知秦家就在这附近住着,拿出扇子扇了几扇,“在下姓贾……”因见掌柜的手里板子上写着转让二字,便立刻决定,“也许过几天,这家铺子就是我的了!以后还请你家小姐多多惠顾才是!”
“什么?”这回轮到掌柜的惊讶了。
贾链自有这么做的理由,既然外城都开的,这里更开的了!更何况这里还有她!
送走眼睛里泛着深意的秦家婆子,贾链才好好的和掌柜的商议。
原来这铺子竟然是金陵薛家的产业,只因家主过世,大爷又少不更事,几处断了流水,也不及筹措,只命承局贱卖部分产业,用以维持。
真是一家人进一家门啊!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贾链从五千两砍价到两千两,连房子带货,一起接收过来。
薛家有这样的大爷,有这样的掌柜,纵然百万家财,又能坚持到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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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赚得多麻烦也多(一)荣国府贾链小院。
贾链为了说服凤姐出资买下集贤街的门面,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
但凤姐就是不愿意,“连我也知道买米要到米市,买马要到马市,你卖玻璃却把铺子开到国子监门口,这岂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再则,那些书生能买得起么?我不准!”
她坚定的拒绝,忽然想起东边的大嫂子,又补上了一句,“更不准找尤大嫂子借!”
贾链眼前一亮,“你倒提醒了我,可以找珍大哥入股啊!”
说着便要起身。
凤姐刚忙拉着他,“不行!咱们自己的生意,凭什么让他得一份儿去?”
贾链不悦,“你自个儿不愿意出钱,还不准我到处拉赞助啊?真小心眼儿!”
凤姐白了贾链一眼,啐道:“我还不是担心你胡乱花钱?你倒说说为什么要买那个铺子?”
自然是为了……
“咱们这样的勋贵人家,直接操持贱业难免授人口实。所以咱们需要改头换面,包装一下!”贾链灵光一闪。
“包装是什么?”凤姐对贾链是不是蹦出来的词儿一阵迷糊。
“这不重要,听我说就行了。”贾链笑道:“咱们不是卖玻璃,而是宣扬圣教道德!我想好了,凡是他们国子监每月内班第一等,就将他们的诗作书法印在咱们的玻璃和大小玩意儿上,还要免费赠送他们书籍文房一套,以资鼓励。”
凤姐疑惑道:“这样有什么好处?难不成咱们还要倒贴银子给别人扬名?”
自己没好处的事儿,她花一文钱都嫌多。
贾链笑道:“你不懂了吧,这玻璃纵然值再多的银子,都是死物。若能粘上一点文气,它就活过来,身价不同了。不管那些达官贵人,还是豪富商贾,单纯一面几百上千两的镜子不足以动心,要是买回去能显示涵养身份,增添书卷气,特别那些诗词书法都有可观,并非市面上的俗语凡品,那就更有必要了。这么一来,咱们还怕没有生意?”
凤姐还是担心,“可我听说国子监里非常严格,那些读书人一个个眼高于顶,他们会同意你这么做?”
贾链背着手转了两圈,“我记得大嫂子的父亲贾守中正是国子监祭酒?”
这里的大嫂子当然是指李纨。
“你去和大嫂子说说,祭酒大人虽然方正,但又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儿,也没有辱斯文,又有亲戚关系在,如何不能应允了?”
凤姐笑道:“原来你还惦记着这个嫂子呢!”
贾链黑了脸,为了这个生意,他操碎了心。
都是银子惹的祸!
但凡自己有钱……
贾链看不得凤姐在他面前得瑟的样子,今天自己低声下气,好言好语说了一箩筐,竟然还在调侃这个嫂子那个嫂子。
真是欠教训!
闹了一阵,凤姐才服了软,“好哥哥,凤儿再也不敢了!你饶了凤儿!”
贾链拉上被子帮她盖上迤逦春光。
“银子拿来,再去大嫂子那儿将这事儿办妥了!”
凤姐两眼还迷离着,拖长声音道:“是,主子!”
早该这样了。
她的人都是自己的,何况她的银子?
不该客气的!
话说北居贤坊秦宅。
一间小小的房间里,案几上一瓶一鼎,香烟缭绕,墙壁一幅太真图,纱帘红帐,入目素雅温馨。
可卿手里拿着那支玻璃珠花,迫不及待插在鬓发上。
“瑞珠,把镜子拿过来!”
一个才总角的小丫头端起铜镜过来,笑道:“姑娘,你戴上它真好看!”
可卿啐道:“贫嘴!”俏脸微微徘红。
这时,另一个丫头掀开门帘进来,“姑娘,你说可笑不可笑,奶嬷嬷才拉着我问姑娘的事儿呢!”
可卿蹙眉道:“宝珠,奶妈问你什么了?”
宝珠走到可卿跟前,“奶嬷嬷问我,姑娘今儿进了什么?女红针织竟可停一停,也不打紧,啰里啰嗦的。”
可卿笑道:“我做一天,不烦家里供给,也省下银子让弟弟读书。如何就够了?”
“奴婢也是这么说的。”那宝珠嘴里不停,“只是她又问了,姑娘有人家没有?奴婢也不知道……”
“小蹄子住嘴!”可卿年将及笄,自分花容月貌,也有婆子来问的,只是爹爹都推了,不知将来那位如何呢!
每次想及于此,她都羞怯不已。
瑞珠在一边打趣道:“姑娘的大事自有老爷操心。你只告诉她,你还没有人家就好了!”
宝珠性子大咧咧的,“我一个奴才秧子,有没有不打紧。姑娘这样标致的身材容貌,可要打着灯笼好好找一找,寻常人家只怕配不上咱们姑娘!”
瑞珠问:“依着你,姑娘该嫁给谁?”
可卿满面羞红,忙打断道:“你们胡说些什么?也不怕人听了笑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咱们女儿家能做主的?”
宝珠却撇撇嘴,凑过来小声道:“姑娘,奴婢还听奶嬷嬷和太太说,今儿取珠花的时候瞧见一个姓贾的俊俏哥儿,谈吐学识很是不错,姑娘的珠花还是他给的钱呢!”
可卿忙摘下来,恼道:“我不是给了她钱吗?怎么能让别人付钱?”拿在手里,想要扔掉,但又舍不得。
宝珠笑道:“这怪不得奶嬷嬷,姑娘给的银子不够,那掌柜的又不肯赊欠着。这位贾公子心肠好,从来不认识姑娘,素未蒙面的就替姑娘给了银子,着实大方!还有,看穿着打扮,一定是个大家出身,说不定会是好姻缘!”
可卿伸手去拧她:“小蹄子,平日里我待你们太宽了,由的你们搬弄是非!”
宝珠忙躲到瑞珠身后,“好姑娘,且饶奴婢一次,奴婢再也不敢了!”
瑞珠笑道:“姑娘,你是该好好整治她一回了。再说,这贾公子又不知道他叫什么,住哪儿,便是想找他还钱都不能够。”
可卿抓住宝珠就要动手。
宝珠急忙叫道:“那贾公子这几天就会把那间琉璃铺子盘下来,到时候问一问掌柜的,不都清楚了?”
瑞珠笑道:“就是不知道娶亲了没有?”
宝珠疑惑道:“为什么要问娶亲了没有?”
可卿要去撕她的嘴,闺房内传出一阵笑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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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赚得多麻烦也多(二)有了银子,铺子的事情办的很顺利,双方上午定了契约,下午就办了交接。
贾链头一件事,就是把原先的掌柜辞了,另寻了一个可靠的老掌柜。然后将这几日制成的大小镜屏搬到铺子。
甚至直接将一块硕大的玻璃镜摆在大门口,立刻引起了轰动。
神京内不一日就传遍了消息,集贤街有个琉璃斋,卖的好大玻璃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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