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律承基
他不动声色的将协议折好,塞进衣内。
凤姐瞄了他半天,满满的怀疑,就是找不出破绽,“哼,掂量我不识字,随你胡说骗我吧!”
贾链摊开手道:“我何曾骗了你?好了,老太太跟前少不得你,一会子又有婆子来催。”
凤姐眉眼飞扬,自从这边大老爷那样了,大太太一心照顾,老太太也免了她定省,便轻易不到老太太房里,以至凤姐俨然以大房媳妇管家,大小婆子任意指派,偏一家子管的服服帖帖,到处前呼后拥,威风凛凛。
“链哥哥是怪我陪你少了么?”凤姐难的柔情似水,“我听送信的兴儿说,外头铺子有人闹事?真是好大的胆子!明儿我去借叔叔百十个兵使使,看谁还活腻了?”
才有的一丝温馨,立刻被杀气腾腾的冲散了。
贾链搂住她,笑道:“知道你叔叔是京营节度使。这事儿说起来不过是他们眼红咱们,想要分一杯羹罢了。”
凤姐挣脱出来,恼道:“凭什么?不行,这是你一人想出来的主意,一两银子也不能分给他们!”
“好了!”贾链当着平儿几个的面夫妻恩爱。“亚圣有云,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眼见凤姐一脸恼怒的样子,忙给她解释道:“我是说,自古财帛动人心,咱们得了一座金山,实力也做不到一口吞掉,若不想让人觊觎,不如主动分润一些给他们。让他们为我们挡住其他觊觎者。”
凤姐一点就通,“莫不是咱们扔一个肉骨头给狗吃了,然后让狗给咱们看家?”
“呃!”贾链对凤姐的直白很无语,仍旧赞道:“就是这个理儿!”
凤姐得意的把身子伸直,却被贾链拔了尖儿,啐道:“才念了两天书,就文绉绉的,明儿若真的成了举人进士,还不嫌弃我胸无点墨?”
这个词儿从哪里学的?
贾链忍着笑,左右看了看,“哪里有墨了?”
凤姐红晕密布,又羞又恼,“坏哥哥,人家和你说正事儿呢!”
贾链也一本正经的说道:“凤儿,真的没有墨!”
凤姐忍不住抓着贾链的手就要咬下去。“你笑我!”
闺房之乐,不必细叙。
当此之时,房中只有平儿一人侍候着,素儿三个早就退出去自己玩儿去了。
贾链还在榻上发呆。
凤姐歪在他怀里,“还在想那几条狗么?”
贾链点头,“事关全局,不得不想清楚弄明白了,万一不慎,被他们牵扯进什么阴谋斗争里面,那就得不偿失了。”
凤姐疑惑道:“不是说玻璃赚钱的事么?怎么又说到阴谋里去了?”
贾链吩咐平儿打水,仔细给凤姐解释道:“你知道,今儿去铺子里的有两拨人,一波是那些泼皮和五城兵马司的人,另一波便是冯紫英他们。”
凤姐点点头,“是啊,那些泼皮惯会欺生,向来和兵马司勾结,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不知讹了多少钱去。这次多亏了冯紫英他们,不然你不在,说不定会吃亏呢!”
贾链笑道:“虽然都说你是脂粉队里的英雄,但也终究是头发长见识短,妇人之见……”
凤姐粉脸含春,凶威毕露,“呸!你的头发也不比我的短,最烦你们男人说这些了。妇人怎么了?你不是妇人生的?”
说了这两句,凤姐羞不自胜,又“呸”了一句。
贾链只当作没看见她拿被子捂着头,“那些泼皮寻衅滋事,在预料之中,兵马司和他们勾结,也属正常,只是,你不觉得冯紫英他们到的时间太过巧合了吗?他们这些人,十成十的纨绔,若不是必要,他们一辈子也不会出现在国子监的门口。再退一步,一两个偶尔路过也许可能,他们一群人,不去青楼喝酒听曲,专门等在我们铺子旁边,恰好赶上兵马司的人,要说没有预谋才有鬼呢!”
一会儿,平儿拿大铜盆打了水回来,凤姐由她服侍,“这么说来,冯紫英他们是故意找事?”
贾链叹道:“也不尽然。如今朝廷内,有两拨人互相看不顺眼,一边是咱们这些开国勋贵,四王八公当年赫赫扬扬,再加上当年旧部,占了朝廷半壁江山。而另一边就是皇亲贵戚,这些人深得当今天子倚重,特别是忠顺王,风头权柄甚至超过了太子。”
凤姐站在等身大镜前穿戴好钗环,也道:“小时候我也听的父亲和叔叔闲聊,好像咱们以前和义忠亲王亲近,后来不知怎么坏了事。”
贾链说起前朝秘辛,“我听老爷他们说起过,这义忠亲王是太上皇立的太子,据说忽然因为一件小事被废黜幽禁。宫门之内也不知暗藏多少迷雾,总之不久,太上皇就下诏禅让,当今天子做了皇帝。老北静王在世时,常口出不逊,为义忠亲王鸣不平。只不过他不久病逝,义忠亲王也就被人遗忘了。”
凤姐睁大眼睛,小声惊叹道:“那这么说,义忠亲王是被害死的?”
“小祖宗!”贾链赶紧捂住她的嘴,“这些只在心里想想便是,怎么能说出来?总之,管他们神仙打架,咱们躲得远远儿的,不让自己遭殃就是了。”
凤姐赶紧点头,贾链才松开手。
“可是,链哥哥,照你这么说,咱们和冯紫英他们都是原先义忠亲王一伙的,那岂不是和皇上对着的?”
凤姐说着,把自己吓一跳。“不会啊,我叔叔还是京营节度使,听说圣眷正隆,链哥哥,你肯定胡说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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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兼美少女和哥哥(四)贾链嘲讽道:“不是你叔叔圣眷正隆才得了节度使的位子,而是你叔叔是京营节度使才会圣眷正隆。说得明白一点,你叔叔的权势地位,仿佛沙滩上的城堡,看着巍峨壮丽,其实只需大水一冲,便会崩塌。”
凤姐脸色难看,“哼,才不信你!嫉妒便是嫉妒。”口头这么说,心中已经信了三分。
贾链笑道:“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咱们关起门来也是闲聊。扯远了,话说回来,我不怕冯紫英他们设局,让我分些利润给他们,只担心那兵马司是忠顺王那边的人派的。原本我只想低调发财,却反而站到了漩涡的中心。这可真不是我想要的啊!”
凤姐担心道:“链哥哥,那咱们现在该如何?”
她在内宅威风八面,却对外面的事儿无能为力。
贾链笑问道:“凤儿,我问你,这天底下,到底是谁最大?”
凤姐答道:“自然是皇上了!”
贾链又问:“那到底是皇上大,还是太上皇大?”
凤姐想了想,不确定的道:“应该还是皇上吧?太上皇毕竟已经退位了,再说,”她这回小声说,“也没几年了,到时候,还不是皇上的天下?”
贾链赞道:“还是我的凤儿聪明。这么浅显的道理,那些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凤姐听不懂,还想问。
贾链却笑道:“外头这点儿小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自会料理清楚。你就只等着在家数银子吧!”
凤姐啐道:“不说我还不稀罕打听呢!不和你闹了,这个点儿,老太太要用饭了。我已吩咐厨房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胭脂鹅脯,让平儿她们和你一起吃吧!还有,吃饭就吃饭,不许你对她们动手动脚的。”
贾链一一都应了。
于是凤姐从院子出来,绕过粉油大影壁,衣带当风,匆匆赶到了老太太正房内。
老太太搂着如粉团儿一般的宝玉,疼爱道:“宝玉这孩子自小儿身子骨弱,吹不得风。因此我才特地安排在碧纱橱里头,时刻让人看护着,好容易长的这么大,也亏了神佛保佑,没灾没病的。你们还不知足,今儿逼着他念书,明儿逼着他写字,生生要把他逼坏了你们才甘心!”
王夫人在地下椅子上坐着,忙解释道:“也不是逼他。只是宝玉这么大了还未开蒙,也该找个先生教他读书。”
宝玉听的读书两个字就不乐意,央求老太太道:“老祖宗,孙儿有大嫂子教,已经尽识了字。况且先生们教的摇头晃脑,学生偶有疑问驳了两句,就只会瞪眼睛让自己看书,想必没有真才实学。不如孙儿自己看书实在。”
王夫人不悦道:“休要乱说,前儿给你找的王先生正经举人出身,岂是没有才学的?”
宝玉眼睛沁出泪:“那王先生动不动用戒尺打人,我再也不去的。”
老太太听的这先生会打人,立刻变了脸色,斥责道:“这种人也配教我的宝玉!去,给几两银子打发了,不让他再上咱家的门!”
王夫人忙站起来回道:“老太太息怒,媳妇已经让他回去了。”
老太太余怒未消,恰好凤姐踩着点儿进来,见王夫人站在当中,转眼笑道:“老太太,我给您出个主意,包管您和太太同意,宝玉也愿意!”
老太太方才转怒为喜,问道:“你有什么法子?”
凤姐道:“我听说西门外牟尼院有个姑子,极有才学,不如请了来给迎春她们教书,宝玉既然不愿意外头的先生教,大可以让他随姑娘们听着。这样一举两得。”
宝玉听的可以和姐妹们一起,还有什么不满意的?纵然仍叫王先生回来,也甘之如饴。
王夫人不由问道:“这个姑子什么年纪?”
凤姐道:“不过四十多岁,连宫里面的娘娘们也常请她去谈诗作赋,可见和寻常姑子不同。”
老太太微微颔首,“那便每隔三五日用小轿抬了来,不可怠慢了。但有一点,你需和她说明白了,只将三百千千古文家训教了,再添些四书就够了,唯不可教佛经禅理,移了性情。”
凤姐笑道:“老太太和太太放心,明儿我就去请。先让宝玉和几位妹妹见见,愿意了才能教的。”
王夫人也认为妥当,自然应允。
殊不知,禅师教禅理,不在言谈,在于身教,即便一言不发,有慧根的自然会顿悟。这是后话了。
老太太抚着宝玉的头,“等过两年宝玉身子好了,我再放他出去,到时候你们让谁教他,我便不管了。”
宝玉眉开眼笑,对着凤姐作了揖,“谢谢凤姐姐!”
凤姐忙虚扶一把,“哪能得了你的谢?我只不过说一说,你该谢老太太和太太才是!”
老太太笑道:“知道你也心疼宝玉,不愿意他受罪。这才是个嫂子的样儿。”
王夫人也笑道:“有时连我没注意的,她也提醒着我。但老太太也不要太惯着她,若还要夸她,可就要飞上天了。”
老太太一边宠溺的搂着宝玉,一边道:“凤丫头来的时间不长,但家里头色色料理的清楚,又压得住那些个老婆子媳妇,比她婆婆要强十倍!凤丫头,我向来公道,你做的好,我自然要奖你。该飞上天的就放肆的飞。”
王夫人脸上始终笑容不减,眼神不离宝玉左右。
凤姐笑道:“老太太,太太,你们放心,凭我飞多高,那线儿还攥在您手里呢!您要是撒手不管,我可就要没影儿了。”她上前在榻边儿蹲下,轻轻扯着老太太的衣襟,“老太太,您可千万攥紧了,上面风大着呢!”
老太太用指头点了凤姐额头,“要攥你让链哥儿攥去,看是他缠着你,还是你缠着他?”
凤姐道:“回老太太,我和他是前世的冤家,都缠成一团,分不清了!”
老太太开怀大笑,王夫人浅浅的露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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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兼美少女和哥哥(五)凤姐每日的时间安排都很紧凑,一大早侍候好贾链的起居,立刻要在西边儿厢房吩咐管事媳妇们,发派对牌,指使账上兑银子,然后要紧的是到老太太院儿奉承,再去太太那儿说话。等到闲了,难免要宽慰贾链一二。实在没事儿了,才抽空儿去东路院儿看看邢夫人。
这不,凤姐安排妥了老太太的膳食,便坐着小轿,由南北宽夹道,出东小院。
才走到东角门旁游廊上,门外有人悄声的议论。
凤姐放轻脚步,悄悄靠近去。
一个婆子道:“我告诉你们啊,着二奶奶可真是个厉害的,连正经婆婆都不放在眼里,专门巴结那边儿太太,混不知道自己是那边儿的了。”
另一个婆子笑道:“谁不知道二奶奶本就是那边太太的内侄女,亲近一些也是常情。”
“呸!”先前那婆子道:“那也不能踩在婆婆头上讨好别人啊!这些天,大老爷只怕起不来了,二奶奶立刻攀了高枝,越发定省都免了。这也算了,人家有老太太宠着,不能计较。但咱们太太的月例银子不但比丫头们的要迟两天,还短了二两!这叫什么?这个儿狗眼看人低!”
另几个婆子纷纷道:“不会吧?二奶奶无论如何,也不像那样的人啊?不会是搞错了?”
又一个婆子插嘴道:“怎么不会?你们看二奶奶那面相,眉毛上举,可不是良善人。依我看啊,一定是她克扣了咱们的月例银子去外头放债得利,这种事以前……如何不可能?”
她差一点将当年自己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吐露了出来。
几个婆子也想到,“难怪这两月的月例不按往常的时候发放了。我原先以为是账房没来得及,反正只有前后几天,就没注意。”
那个婆子道:“你是有钱的,一两天能对付过去。像咱们这起没了靠山,更没人孝敬巴结,全靠每月这几两银子度日,迟了一天,我们家多少人就得饿肚子,她也忍心!”
“对,别看她长得娇滴滴妖精一样,心狠着呢!”
“你们是那边的,看在太太面上,暂时不会那你们怎么样。但也要小心。等她收拾完我们这些没了用的,下一次就轮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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