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之沙尘 第700章

“所以，死人就没有必要考虑太多了么？”

看着远方拽起的渔网边缘，一条条大大小小的海鱼受惊后跃出水面，最后被归拢到一起，收入渔船的货仓，几家人欣喜地满载而归，叶仓似乎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恐怕只有我们真正地活过来，才会获得起码的待遇吧……”

“父亲大人有一句话，我还是很赞同的：智慧生命需要得到尊重！两位拥有灵魂，但没有活着特征，充其量就是有思想的傀儡，连生命都算不上，自然也不是智慧生命……”

即将复活的秽土体有没有为人的权利？

参考一下还没出生的胎儿就行了。

大丸会保护并利用秽土体，但这不是因为尊重生命，而是为了将来的好处。

现在将罗砂和叶仓的秽土体带着四处见见世面，大体可以看做是“胎教”，提前为他们的新生灌输一些“常识”，免得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解。

稍后，客货船一路经过了好几个大大小小的海上牧场和农场，看似一无所有的汪洋大海中，居然被开发出了如此丰富的物产，着实让战斗了一辈子，就为了多养活几个同胞的罗砂和叶仓感到汗颜。

如果当初的砂隐村有现在一半的底蕴……不对，哪怕是四分之一，也不会孤注一掷地去挑起忍界大战。

“以前千代长老说砂忍的进取心大不如前，所以她才不得不拖着一大把年纪的身躯复出……”

罗砂沉默了半晌后说道，

“当时我们那一代人的理解是武力不足，又或者不擅权谋，看到如今的景象，大概明白了其中的真意……”

将争夺生存空间的进取心，仅仅理解成能打、够狡猾，实在是太肤浅了。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当初砂忍的前辈们，在一片绝域中开辟出了砂隐村，为风之国居民保驾护航，向天索取，与命运抗争，后人却只懂得拿起武器抢别人的，初代目和二代目还勉强能看，三代目和四代目确实有点拉胯……”

丝毫不在意“四代目”就在眼前的朝颜侃侃而谈，

“身为忍者，当争，当抢，以砂隐村的处境，如果没有争强好胜，抢夺生机的本领，估计早就没了；可是，除了争权夺利，其它什么都不会，也是不合格的。本来就落后于人，还总是赌徒式的孤注一掷挑起战争，在一个方向上撞得头破血流，还接二连三地横冲直撞，也没想过学学前辈，挖掘自身和周边潜力，实在是让人失望……”

身为风影四代目，罗砂并不算失职，大体上还看得过去，但也仅此而已。

被小家伙好好鄙视了一番的罗砂，沉默了半晌之后，才说道：

“或许你说得有道理，出身在漫漫黄沙的世界中，眼里只有贫瘠的大沙漠，心中早就失去了信心，其实，这么大的国家，真要内部挖潜，普通人肯定是没辙了，可对忍者来说，还是有点可能的……”

想要否认也做不到，仅仅只过了三年，我爱罗和大丸就将砂隐村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要罗砂承认自己办不到是不可能的，只能说，命运弄人，几十年来，砂忍就没有想过在风之国做文章，一门心思地抢雨之国，抢川之国，抢火之国，最后被轮番教做人。

一般人的认知中，沙漠肯定是远比热带雨林要贫瘠的。

但是很少有人意识到一件事，就是从古至今，富饶的土地和广阔的江河湖海孕育了强盛的文明和灿烂的文化，奠定了国家强盛的基础。

除此之外，最容易崛起的地方，是草原游牧民族和缺水的沙漠帝国，湿热温润，土地肥沃，物产丰富的南方雨林，从来就没有诞生过世界性的大帝国，甚至连区域性的强国都极其少见。

在生产力落后的古代，高效的现代工具诞生之前，开拓缺水的滨海沙漠，比地形复杂，瘟疫肆虐，疫病横行的雨林还要轻松一点。

大丸宁愿在风之国沿海沙漠地带折腾，也不在靠近川之国的雨林丘陵中下功夫，也是这个原因。

各种蚊虫带来的传染病实在是太恐怖了，忍者还好，抵抗力强一点，一般人去那种地方定居，死亡率实在是太高，再多的医疗忍者都不够用。

在开辟鸣门村的时候，开销其实比淡路村还要大，要不是地理位置优越，是名副其实的战略要地，大丸投钱都还要迟疑一番。

这种现象，跟很多人的固有认知背道而驰。

其实只要解决了基本的生活用水和居民口粮，干旱的沙漠戈壁，比常年阴雨不断，草木疯长，蛇虫鼠蚁防不胜防的热带雨林还要宜居一点，当然，前提是适应干燥的空气和毒辣的阳光，以及早晚过大的温差和一年四季不停的风。

即便是在忍界，大丸也让人调查过，风之国发生瘟疫和传染病的几率，远比火之国和水之国要低，连土之国和雷之国都比风之国要高一点。

另外，风之国面积广大，物产丰富，只是资源太过分散，有价值的富矿太少，有开采价值的矿藏资源并不多。

这也是罗砂等人认为光靠风之国几乎没有办法自持的重要因素。

而这一点，在他死了三年多以后，被大丸和我爱罗强势破除了这种迷信。

哪怕大丸的空战傀儡，需要一些基础的流体力学和空气动力学知识来发展，可傀儡术这种传承了数十年的技术，用来开发海洋应该是可以做到的，结果漫长的海岸线，就成为海豹晒太阳的沙滩和海龟产卵的苗床。

不要说发展傀儡工业，连下海捕鱼都不做，一门心思等着任务上门好赚取金钱。

以个人来考量，赚更多的钱也无可厚非，可身为风影，除了战斗、打仗和做任务，其它都不想，还真就当自己是个雇佣兵头子了？

这两天，见了太多，也受了不少打击的罗砂，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在朝颜面前，沉默的时间越来越多了。

“不得不承认，你们干得不错，我爱罗我是知道的，他有点天真，脑子也好用，但是没有这样改天换地的本事，应该是大丸主导的吧！或许不只是他，你的‘母亲大人’沙夜也出了大力了吧？蹂躏御者那个家伙，不声不响就招了个好女婿……”

“诶？你搞错了……”

朝颜连忙解释道，

“父亲大人的女朋友是手鞠姐姐，就是我的契约者啊，没人跟你说过吗？”

“你说什么？”

第1066章 到达

世界上最难以弥合的差距之一，肯定有两代人之间的巨大的鸿沟。

明明都已经有“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的关系了，膝下也有好几个性情各异的“孩子”，还能再找女朋友，罗砂不得不感慨，现在的年轻人的花样真多，实在理解不来。

可如果这个令人同情的“女朋友”是自己的女儿，那就是另一外一回事了，老父亲陡然听闻掌上明珠找了个“有妇之夫”，还是个有“孩子”的渣男，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哪怕早已停止了跳动的心，都快被一腔怒火给喷出胸膛。

“即便是……你们这样的关系，手鞠也没有意见？”

砂隐村是五大忍村中，最封闭，最保守的一个，即便忍者是不拘小节的职业，砂忍女性也鲜少出现未婚生子，婚内出轨之类的丑闻，背叛了婚姻和家庭的男子，在砂隐村中也寸步难行。

信用破产，道德败坏，言而无信，行为不检……

几乎能用的负面词汇，都能拿来形容，有这么多的负面评价，基本可以宣布在砂隐村中社会性死亡了。

找不到对象，没人愿意和其打交道，也借不到钱，如果是忍者，连能接取的任务类型都受限。

还没察觉到罗砂的问题深意的朝颜点头答道：

“为什么要有意见，父亲大人和手鞠姐姐两情相悦，将来也会生出如我们姐妹这样优秀的孩子的，真是期待啊……”

暂且将小朝颜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自卖自夸的话放在一边，罗砂进一步问道：

“沙夜……也就是你的‘母亲大人’，也坐视不理吗？应该要好好责备一番大丸的吧……”

“不会啊！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虽然有时候意见不统一，但也没到争吵的地步，比如槿很喜欢跟人打交道，母亲大人想要管教，怕她学坏了，父亲大人就很开明，觉得多了解人心不是坏事……”

最开始说好的由沙夜大小姐来教导最小的槿，结果倾注了大量的精力后，没想到脑瓜子转得飞快的小妹妹，反而更加亲近大丸，让沙夜大小姐气不打一处来，将出谋划策的“狗头军师”沙奈给骂了一顿，遭了无妄之灾的二小姐，正在变着花样讨姐姐欢心，暂时没空兴风作浪了。

“那手鞠和沙夜的关系怎么样？”

说到这个，小朝颜有些为难地想了想后答道：

“我也说不上来，母亲大人和手鞠姐姐，基本不怎么打交道，应该不算坏吧……”

顿了顿之后，小家伙似乎想起了什么，自顾自地透露着消息，

“就是柏木的契约者——八云姐姐，和手鞠姐姐以及母亲大人有点矛盾，还打过架，真是让人担心啊！还有香燐姐姐，十分老实的样子，千姐姐沉默寡言，也很少惹事，和手鞠姐姐关系挺好的……”

一个又一个陌生的女性名字，从小家伙口中冒出，让罗砂都不知道从哪里问起了，连一旁百无聊赖地听笑话的叶仓都忍不住砸吧着嘴巴，出言嘲讽道：

“要是十几年前，这样的花心小子，早就被人揍得生活不能自理了……”

“才不会……”

朝颜忍不住为大丸打抱不平，

“父亲大人是个好人，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而且，也没人打得过他，还有我们几个小姐妹也很厉害，会保护父亲大人的……”

“真不知道，大丸和沙夜给你们灌输了哪些常识……”

罗砂瞥了愤愤不平的朝颜一眼，

“希望将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可惜，我已经管不着了……”

三年多的时间，到底错过了很多很多，哪怕将来真如大丸所说的那样，完全复活，也不可能以父亲的名义守护三个子女了。

姐弟三人的资质，身为父亲的罗砂心知肚明，都是有才能的聪明孩子。

最小的我爱罗，亏欠最多，修行资质最好，就是太过感性；勘九郎的脑子也很好使，否则也学不会傀儡术，就是太过懒散，不喜欢动脑子研究战术之外的事情；长女手鞠看似成熟，其实也是小时候承担了太多不必要的责任的结果，有一颗像母亲加琉罗一样温柔的心，却掩藏在彪悍的性情之下，稚嫩的肩膀，总想扛起太多，说得好听是志向远大，也只是个充满幻想的天真女孩。

如果这两天看到的都是真的，不是刻意展现的假象，姐弟三人明显不是大丸的对手，以后成熟的我爱罗或许有对等的心性，勘九郎和手鞠只会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能有什么问题？”

朝颜满不在乎地回应道，

“手鞠姐姐和父亲大人轮不到你们两个死人来操心……”

这个看起来苦大仇深的老伯，总想挑拨大丸和手鞠的关系，质疑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让朝颜也有些生气了。

“嗯……”

没想到会有一天被智慧傀儡责备，罗砂死寂的心也稍微泛起了一丝涟漪，

“你就没想过让母亲大人和父亲大人喜结连理，一家人幸福生活吗？”

“可以吗？父亲大人想和手鞠姐姐一起……”

说实话，这个问题，在小姐妹中，也是有分歧的，朝颜就是希望自己的契约者手鞠和大丸和和美美，万事无忧，其它“人工精灵”可就不一定了。

“那你们的‘母亲大人’——沙夜小姐是怎么想的，你知道吗？”

“这个嘛……”

朝颜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后答道，

“大概是将八云姐姐打跑，让父亲大人甩了手鞠姐姐吧……”

顿时，罗砂也是大开眼界，明明这些被命名为“人工精灵”，实际上是半神化生命体的通灵傀儡，什么都是知道，但是在由一个事实导向另一个事实的过程中，却总是缺一点同理心。

先前，大丸说的关于这些小家伙们的评价，又袭上心头。

『她们已经是有人类同等智慧的傀儡生命了，但并不是拥有人心的同类！』

灵魂与身体容器合二为一，才是完整的生命，“人工精灵”天生就缺少感知的身躯，因为她们本来就是由虚化实的精神生命，感知和人类有很大不同，哪怕通过精神连接，知道喜怒哀乐是什么样的，离感同身受也有点差距。

因为内啡肽、多巴胺以及荷尔蒙等主导的非理性情绪，到底和感知来的有点不一样。

『感性……或者说不可控的非理性，还没有完善么！』

理解人心，却没有拥有人心！

“小家伙，你说大丸和手鞠要是结婚生子，你的‘母亲大人’，还有什么八云姐姐之类的，会不会不开心，又或者阻碍大丸和手鞠走到一起呢？”

“呃？”

几个小姐妹，也不是没有感受到过莫名其妙，不能理解的不开心情绪，但都没有深究，以为几人的关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换个问题吧，你说你们现在有五姐妹，有没有因为同时喜欢上某一件东西，互相抢夺而伤了和气，或者大丸对其中一个人太好太亲密，其它姐妹不开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