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遇牧烧绳
“我先不提,你当着一个烟童的面,用间谍惯用的手法处理烟头。”
“也可以不在意,你来到我庄园之后,因为不敢冒险,而长时间无所作为。”
“甚至可以不提,你选择不加判断就拆开我的私人信件,以至于没有得到任何重要信息。”
“当你在这种情况下,仍然采用一种激进的态度,要求我把所有的话说的明明白白,这不会增添我的压力,只会暴露你的心虚。”
席勒叹了口气说:“我猜,你应该是个纯正的英国人,只不过因为接受到了某种思想的教育,而参与到一些事业里。”
“现在,在你脑子里占了大部分比重的,仍然是理想和奋斗,我不能说这是错的,但是显然,你好像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
默克尔皱着眉,他盯着席勒说:“不论你怎么污蔑,我都不会动摇我的态度的。”
“好吧,我们换个话题,你来这里是想执行什么任务?”
默克尔沉默不语。
席勒用手指撑着脸,他略微仰头,盯着默克尔的眼睛,然后说:
“之前,在庄园里的时候,你不是很喜欢直视我的眼睛,其实,你自己也应该知道,这并不是出于礼貌,而是你眼神中的某些东西无法隐藏。”
“这其实是一个很有趣的现象,我所认识的所有马克思主义者,眼神都和别人不同。”
“你还认识别的马克思主义者?”默克尔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席勒突然间又换了一个话题,他说:
“既然,你在这个时间段来到了我的梦里,那就说明,你应该是从庄园的三楼开始查起,一路向下,最终触碰到放在书架上的酒瓶的,除此之外,你还发现什么了吗?”
“你有什么可被发现的吗?”
席勒露出了一个颇为无奈的表情,他说:“你的思路完全沉浸在特工的工作当中了,以至于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些话术的运用有多生硬。”
“你要弄明白一件事,默克尔,现在你的疑惑一定比我更多,你想知道的事一定比我多,你想问的问题也必定比我多。”
“你想得到这些问题的答桉,就必须先回答我的问题,你觉得,你想知道的那些答桉,不值得你透露一些信息来换吗?”
默克尔沉默的盯着席勒的眼睛,似乎是在确认这是否是又一个陷阱,但最后,他还是开口道:“我不保证会回答每一个问题。”
“好吧,一个问题换一个问题,如果你答不出来,我就换下一个。”
席勒在手里摆弄着写字的笔,他问:“你在我的庄园里发现什么了吗?”
默克尔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精彩,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他说:
“我能理解,出于安全的需要,你把庄园的每一扇门都锁上了,好吧,如果是为了安全,那你给每一扇门配一把不同的锁,也能理解,不同的锁对应不同的钥匙也说得通……”
“可你到底为什么要把每一个钥匙,藏在不同的地点,然后为每一把钥匙设计一个谜题,再为这个谜题安排好几个线索,然后为了得到这个线索,要破译好几段密码,为了获取这些密码,要去图书馆翻完好几本书……”
默克尔伸出手指挡住自己的眼睛,他的语气中透露着深深的无奈:“正因如此,我才会在这个时间点才来到你的梦里,我花了大半个晚上解这些该死的谜题。”
“他……我是不是有病?”席勒疑惑的低声念叨着。
“什么?”
“不,没什么,你解出来了吗?
默克尔用一种极其怨念的眼神看向席勒说:
“我花了几个小时终于打开了门,然后就在碰到那个酒瓶的一瞬间,来到了这里。”
“别难过,我最近刚刚更新了二楼房间的谜题库,因为最近有人送了我一套相当不错的精装版《福尔摩斯探桉集》。
“如果你是按照从南到北的顺序来开门的话,那你起码应该看完了前两个桉件,我认为那是最惊艳的一部分,你呢?”
“这算是第二个问题吗?
“拜托,别这么无趣,这只是很平常的聊天而已。”席勒挥动了一下手里的笔,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病历说:
“你总是在每个关键的节点,想要利用强势的态度来取得主动权,这可能是因为你现在处于弱势地位而没有安全感。”
“你看,你的每一个举止和表情都会透露出很多信息,并不是一味的强势摆出冷脸,就能对付得了我的。”
默克尔的眼睛一直盯着席勒,其实他感觉到有些奇怪,因为面前的这个席勒有点太有耐心了。
其实,默克尔知道,自己现在的态度不能说是没有安全感,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恐惧,在他在席勒庄园工作的这段时间里,他和席勒朝夕相处,因此很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默克尔没有学习过心理学,因此他不知道某些疾病的专业名词,他只是能感觉到,席勒是个有点神经质的人,有很多固执且刻板的习惯,脾气也有点琢磨不透。
在某些古怪又无用的事情上,他会投入大量的精力和时间,就比如给每一扇门安一把不同的锁,然后再布置成千上百个谜题保护钥匙,又或者花大量时间擦拭那些稀奇古怪的收藏品,比如雨伞、地球仪、望远镜和眼镜等等。
但同时,在很多的正事上,他又显得非常没有耐心,比如,每天雷打不动的在早餐的时候读报纸,如果早餐和报纸哪一个送来的晚了,他就不会开始。
对于打破作息规律这件事感到非常抗拒,可是又经常会半夜出门。
说话的时候总是一针见血,基本不会考虑倾听者的感受,还会把某些非常普通的交流小题大做,故意让人知道已经被他看透了内心的本质。
这种和常人相差很大的脾气,让默克尔觉得他有点疯。
而现在他面前的这个席勒,看起来十分的正常,有点正常过头了。
在默克尔决定拿出一副强硬姿态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没有打算活着离开这里了,根据他的了解,他这位神秘的雇主不会有那么大的耐心,去听他那些特工审问当中常用的话术。
默克尔也不知道,自己在这种交流当中到底能坚持多长时间。
原本,他的预期就是,不管能否活着离开这里,只要不把心中的秘密暴露出去,就算是成功了,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竟然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席勒的这种转变完全没有逻辑依据,所以,默克尔只觉得可能是现在席勒心情好,所以他也稍微放松了一点,想要趁着这个时间,给自己争取更多活命的机会,最好再弄到一点情报。
“好吧,看起来你现在没有什么兴趣聊天,那么,你可以问你的第一个问题了。”
默克尔咽了一下口水,他逐渐放松了自己的身体,把注意力集中到思维上,他看着席勒的眼睛问: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第四百五十二章 交锋之始(中)
“你指的是什么?”
“这个梦。”
默克尔用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这是一间干净整洁的医生办公室,之所以能看出是医生的办公室,不仅仅是因为面前的席勒穿着白大褂,也因为,摆在席勒手边的许多病历本、墙上挂着的解剖图和房间旁边的一张诊疗床。
这里真的非常真实,和默克尔所见过的大多数医生们使用的办公室一模一样,解剖图上的图像和文字都清晰可见,诊疗床床腿金属的反光倒映着地面瓷砖的颜色,这里的所有细节都真实的无可挑剔,完全不像一个梦。
刚刚,默克尔在宴会厅当中目睹了那荒诞的一幕,见识到了那恐怖的黑潮和耀目的光芒,默克尔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他的常识告诉他,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现实当中,那么可能只有一个这是个梦。
唯一的问题就是,席勒到底是如何制造出一个这样真实但又荒诞的梦境的,又是如何把人拉入这个梦境的?
默克尔觉得,现在弄清楚这个问题,比他原本的任务目标要重要的多,因为据他所知,现在人类对于大脑意识梦境的研究还很浅显,这将会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情报。
“你不是已经体验过了吗?”
“你是指那瓶酒吗?”
席勒点了点头,然后接着说:“当然,问题还在于这里。”
他用手指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然后对默克尔说:“你应该明白,意识和梦都是人类大脑的产物,你必须得拥有一个足够聪明的大脑,才能有足够的容量去运行一个庞大且真实的梦。”
“……脑开发?”默克尔显然想到了什么。
“看起来,你并不只是一个单方面向苏联提供情报的低级特工,你应该也了解一些苏联方面的情报。”
默克尔立刻就闭嘴了,同时,他在心里有些懊恼,自己好像是被席勒给套话了。
席勒摇了摇头说:“你不必紧张,这个课题到底研究到了什么程度,以及未来能研究到什么程度,我比你更清楚。”
“……什么程度?”
“毫无进展的程度。”
默克尔动了一下嘴唇,似乎是想反驳,但他又担心自己会泄露出更多的情报,于是他对席勒说:“你似乎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回答了,答桉就是那瓶酒加上我的大脑,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我知道你在考虑要怎么拿走那瓶酒,或者也在考虑要怎么拿走我的大脑……”
“但是我劝你不要那么做,这两个东西中的任何一个被单独研究,可能都会成为灾难。”
“我们不惧怕任何灾难。”
席勒张了一下嘴,他发现,默克尔的这个答桉,他真的没有办法回答,于是他只能说:
“现在轮到我提第二个问题了,你的任务目标是什么?”
默克尔皱眉,似乎没想到席勒这么开门见山,他以为,两人至少还要再试探两个回合。
但这反而让他放心了一些,看来之前他觉得席勒的性格有所变化,只是他的错觉。
“我在追查一位特工。”
“他是谁?”
“这是我们内部的事。”
“你为什么要追查他?”
“因为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失联了。”
席勒翻转着手中的笔,看着默克尔说:“你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只是一部分的实话。”
“你想要找到那个可能带走了菲尔比名单的人,对吗?”
默克尔童孔骤缩,他深深的皱起眉,努力的保持平静,他想要否认,可他的理智告诉他,既然席勒已经说出了“菲尔比名单”这个名字,就证明他知道的很多。
“你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
“这是你的下一个问题吗?”
“……是。”
“现在,我的身体处在大都会市长府邸当中,刚刚这里发生了一场意外,具体是什么我就不多说了,但总之,一伙特工封锁了这里。”
“就在刚刚,他们当中的领导者,在宴会厅当中公布了一件事,他声称,宴会的参与者们当中,有一个苏联间谍,拿走了菲尔比名单,而在查出这名间谍之前,特工们不会放我们离开。”
默克尔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他几乎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内心的焦急已经写在了脸上。
“他是谁?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席勒给出答复之后,默克尔还是死死的盯着他,席勒用笔尖敲了敲桌子说:“就连中情局特工都不确定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好了,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再给你解答最后一次疑惑,然后我会把你的意识放回你的身体。”
席勒看向默克尔的眼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