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35到2020 第150章

老西的条件是：他可以加入红军组建的西北抗日联盟，但必须保留自己的武装力量。可以保证生产的军工产品都出售给红军，但要求太原必须在自己的手中，军工厂由他控制，红军只能在这里设置“代办处”——作为联盟成员，他愿意在抗战发生时，承担义务，派出晋绥军参战。

李润石当然不可能答应这样的条件。而且他看得很清楚，阎锡山的本质是个自私的土军阀，抗战时期，他除了没当汉奸外，该做的坏事基本都做了。若不是考虑到强攻太原伤亡太大，更很可能对太原城甚至军工厂造成难以挽回的破坏，他早就下令三军强攻太原了。

但这个时期的太原城，真的很难打。

难打的地方，并不是外面的那些堡垒，而是李润石主席通过黄克，以及先前混入晋绥军中，和他们生意做得很好的地下党那儿收集到的情报。了解到晋绥军手中的各种火炮，多到可以“组成炮兵师”的地步。

从最普通的75毫米迫击炮，再到大口径的150毫米迫击炮，还有各种山炮，野炮，阎老西手里积累的火炮数量之多，并不比刚从常凯申身上大补了一番的红军少多少。

——历史上阎老西把守雁门关，和日本人交手时，在他手中的炮弹耗尽前，日本人都吃够了他的炮兵的苦头。

如果有选择，李润石主席实在不想双方把珍贵的炮弹浪费在彼此互相厮杀的战场上，这些造价昂贵的炮弹，都应当砸在日本人的头上才对。

阎老西提出来的条件，当然是不可能答应的。在红军的计划里，整个山西省都会是未来抗日战争的中流砥柱，太原更是最重要的核心区。让这么一个“见风使舵”的唯利主义者“把持神器”，这是说什么都不允许的。

对于阎老西，以及城内的士绅，红军的条件是： 五台、代县、朔县为分界线，红军不会进入晋北，晋绥军让出太原城——作为补充红军以张家口交换。

此外城内的工厂设备，红军五千万银元的价格一次性买下，或者每年六百万银元分期赎买，十年付清。其他地方土改时，没收的晋绥军将领的土地，红军愿意以银元或金条“赎买”。

但是，阎锡山这儿就是不同意。

事后，黄克很生气地道：

“这个老东西，他是觉得我们红军讲理可欺！当初中原大战他战败时，常凯申割他割得可狠了！我们现在大兵压境，随时可以灭了他，他却大抬身价，是在玩君子可欺之以方，看准我们为是了民族大义才愿意和他好好谈谈的！”

要不是主席不允许，从前潘汉年到阎老西家上门拜访，双方“谈笑风声”时，黄克有无数的办法弄死这老东西。

现在是五月十七日，红军和常凯申中央军的战争暂时停止，而和阎锡山的谈判，却已经过了十天。原本红军说是七天谈不成就要攻城，然后又延长了三天。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

赵承绶回到太原城防司令部，在防空洞外的临时司令部见到了阎锡山。这个老军阀越老越怕死，自从红军包围了太原城，并且频频地将飞机开到太原城上空，天天散传单后，他就把住处搬到了防空洞边，并长期在防空洞中办公。

即使远离防空洞，也都是“一时兴起”，事先严格保密。总之行踪隐蔽，就是怕被掌握了制空权的红军空袭炸死。

阎锡山把司令部设在牛坨寨淖马山的防空洞，外面是一座很不起眼的民宅为掩护。

老人家，年龄大了，其实老西也不可能成天待在阴寒的防空洞里，他大部分时候都是住在防空洞附近，不过居无定所，随时变化。只有红军飞机出现在太原上空时，才会临时钻进去。

最近这一个月，阎锡山是恨死天上的飞机了。

那些四个翅膀的飞机，天天在太原上空打转，洒传单。起初传单上的内容是全是宣传他们的主张，以及和土改有关的消息，最近谈判开始后，洒下的传单，就是双方谈判的内容和红军条件。

随着红军提出“高昂”的补偿条件，其实城内的这帮不久前还“同仇敌忾 ”的家伙们，现在已经渐渐的“军心不稳”了。

在他们看来，赤匪真的攻城，城里的这些从各地逃来的士绅们，死扛真的会“死无葬身之地”的。现在红军给了这条生路，以张家口换太原，各家各户因为土改的损失，还能得到补偿。条件似乎不是很糟糕啊......

阎锡山觉得红军最恶毒的地方，就是针对他手下军官将领，个个都点了名，提出了相当优厚的“补偿”条件。

“你们可以带兵带枪带着财物走，家中的田地红军愿意按两倍的价格买断。”

这样的条件一提出来，阎锡山手下的许多人虽然不说什么，但他们一定心动了。

“灰波勒（五台地区骂人的话），这个李润石太恶毒了！”

阎老西千算万算，独独没有算到，李润石你这个“共党匪首”，居然会不讲武德地学常凯申用“银币弹”砸人。

阎老西不怕红军强攻太原，他看出来了：李润石很看中太原里的工厂，如果他真敢打，他就敢拿太原全城的工厂机器当人质威胁他！城破之日就是炸厂之时！看你李润石舍不舍得打！

赵承绶担忧地道： “我离开的时候，子敬（徐帅表字）和我说了，红军不会再延时了.....他们会先进攻临汾.......临汾那儿传来电报，张学良两个炮旅，还有常凯申被缴获的那些大炮，现在全被他们调到临汾那儿去了......”

赵承绶所说的事，是今天早上发生的，当时包围临汾的红军，把城内的士绅和军士方代表叫到城外，让他们看了一圈那密密麻麻的无数火炮.......

事后那些士绅回到城内，就在惊吓中向阎老西求救，其话中的语意，大概就是恳求对方答应了红军的条件，

“怕什么，李润石只是在恐吓我们！他最想要的，是一个完整的太原！再说了，他的炮兵大部分都在临汾呢......”

阎老西嘴里说得轻松，心里其实也有些打鼓，他明白红军如果不顾一切，两地都守不住，最后必然是化为瓦砾。

“但是，我老西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太原是我的根！谁也别想让我让出去！”

别看阎老西胆小怕死，但某些地方却是十分地头铁。同样是被围城，傅作义到最后还是老实地降了，但阎老西却是撑到机场都快被红军占了才跑了——走之前还留下毒药让妹妹等人自杀。而现在，太原的机场还在阎老西手中，虽然红军有制空权，但晚上悄悄地乘飞机逃出去，应当还是有机会的......

赵承绶劝说了一阵，见阎锡山主意已定，心里叹了口气，走出临时司令部，乘车离开。

车子在路上行了不到五分钟赵承绶突然听到空中传来嗡嗡的声音，而且在短时间内，嗡嗡声就变成了尖锐的螺旋浆摩擦空气的声音。

而几乎就在尖啸声响起的瞬间，赵承绶听到了附近有人大叫，飞机，飞机！

“防空警戒的人是干什么吃的，怎么到现在才报警！”

赵承绶大骂着透过车窗抬头望去，却看到两个小黑点以极快的速度正从高空中高速俯冲而下，目标似乎正是阎老西的临时司令部。

一瞬间，赵承绶明白了什么：自己过来向阎长官报告，似乎被人跟踪了。

赵承绶不知道的是，就在距离他几百米外，某个高处的防空警戒哨那儿，有一具脑壳被掀开的尸体倒在那，而类似的尸体，在临时司令部附近有三具。

而这个时候，共有六把隐藏在暗处，架在高处，装了消音器的7.62毫米莫辛那甘狙击枪正瞄着临时司令部通往防空洞的那一小段道路。

阎老西带着十几位警卫和晋绥军中的高官参谋匆忙地跑出司令部的时候，六把狙击枪同时开火。

因为警卫多，现场混乱，第一轮射击时也不知道打中了谁，顿时有好几个人仆倒在地，现场更是血肉飞溅。

就几乎就在枪响的时候，从天而降的两架霍II飞机，已俯冲到了司令部上空，两个小黑点先后从空中呼啸着落下。

在其着地之前，暗处的枪手又射击了两轮，又有多人倒下，但余者仍然不顾一切地冲向十几步外防空洞，其中一人正是头发花发的阎老西。

被警卫聚在中间的他靠着“肉盾”相助，幸运地躲过三轮的狙击时，眼看就要冲入防空洞中。

黑点已一前一后地砸在他身体附近，最近的那枚，离他不过十五步远！

“轰”“轰”

两声巨爆后，冲天燃起的大火和强烈的高温，把方圆百米之内的一切生灵，都卷入焦热的烈焰中。

两架霍克II投下的，是黄克通过母亲拿到配方，然后得斯大林相助，制造出来的“铝热剂燃烧弹”。（注：历史上这东西要到1944年时在西欧轰炸V1火箭发射场时才用上。）

斯大林拿到配方后，苏联军工部门的人试制了数枚，效果大为满意。大喜之下，斯大林立刻命令军工部门正式生产，并按黄克的要求运了一批到天津港来“实战”使用。

不过这个时间，原始的铝热剂燃烧弹是很对自己人都很危险的东西。为了安全，都是要到使用前才临时组装配制的。

此次用“斩首”战术对付阎锡山，黄克和艾琳娜先是开着飞机练了好几天的俯冲轰炸。技术最好的艾琳娜，七天的时间就练出了 接近鲁德尔的本事，而黄克跟着她照作，轰炸精度却也不差。

偷袭前，为防止被晋绥军的防空哨“听到声音”，两人是把飞机开到高空，然后关闭发动机滑翔到太原城上空后，开始俯冲时才打开发动机。

而在攻击前，事先潜入太原城的地下党中的狙击手，早已提前用带消音器的狙击枪将附近防空哨的人员狙杀。

正如赵承绶猜测的那般，他们是通过跟踪赵承绶的车子确认了阎锡山的具体位置——另一个手段，却是黄克通过后世的史料，知道此处有一个防空洞，曾被阎老西当成指挥部，也早早地就安排人手在这儿监视。

五月十七日这天，一直盯着山西这边的常凯申，并没有等到红军攻击临汾的情报，反而听到了太原守军答应红军提出的条件：有条件撤出太原，退往晋北。

至于阎锡山，红军声称，他在红军开战后数分钟，就被空袭身亡。和他一起身亡的，还有徐永昌、孙楚等爱将......

阎锡山身亡的那晚，太原城内响起过枪声，但是并不密集。

原因是负责城防的正规守军，就在阎老西身亡，城内高层混乱地时候，悄悄地让出防线，让红军进城。

挫手不及下，那些残余的士绅们的保安团哪里抵挡得住红军的进攻，稍作抵抗就纷纷投降。

次日，红军宣布太原“解放”。

二十一后，阎锡山残存的几位心腹爱将，杨澄源、王靖国、李服膺等三位太原城防大将，实力派军头，带领自己的部队加亲戚和依附士绅家属等，共计四万余人，拉着数十车的个人私财，带兵北上，进入晋北。而后双方以五台山、代县、朔县三地为分隔线，就此停战。

至于临汾的守军，在见到太原几乎不抵抗地就投降后，城内部队也做出类似的选择。楚溪春于二十六日率领自己嫡系部队和愿意与其北上的地方保安团及家属前往大同，临汾和平解放。

八百二十万美元！这就是“买”下太原和临汾两地所付出的代价。

“不收买，不暗杀......”

某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不是暗杀，这只是飞机轰炸，而且我们事先说过了，谈判失败就要开战，他不能怪我们投弹投得太准。”

黄克发表看法道：

“至于收买......生命是无价的，八百二十万美元，买无数红军士兵，以及两地居民的命，保住完整的太原城！这总比后来，让那些手上沾满人民鲜血的屠夫，在大势已去时，宣布起义，事后就可以放弃追究血债，然后在政协混个高官，安亨晚年更让人容易接受些吧！并不是只是用钱收买，就叫收买的......”

在某些事情上，黄克其实是很有看法的。

“你是想说，这也是一种收买吗？”

“难道不是吗？”

李润石走了过来，低头看着近在眼前的年青人，然后举起右手。

他的这个动作，让黄克本能地闭上眼，想做稍许护头的动作。

但是想象中挨一下打并没有降临，他只是把手按在黄克的头顶上，用力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你长大了，懂得了思考，而不是一味盲从我，这很好。”

“我只是说了一下，从前看到类似的历史时的想法。很多混蛋，甚至是畜牲，并不值得搞统一战线的。”

伍豪走了过来，插入道：“统一战线，是在大局已定时，为了尽量少死人。当然，没有什么政策是完美无缺的，想得到什么，就得相应地失去什么.......重要的是，取舍......”

“拿到一个完整的太原，对抗战事业太重要了！这件事，将来可以放出去，我们不怕被历史评价！”

李润石点点头，同意道：“这件事是我批准的，未来如果有什么指责的，就算我头上好了。”

伍豪笑道：“你可别想一个人贪了这份大功！”

然后他 看向黄克道：“小黄就不必了，他还是继续藏在幕后吧.......有些事，本来就应当是这个时代的我们来承担的。”

而另一边........

“娘希匹的，李润石什么时候也学会用大洋收买了！他哪来这么多的钱？娘希匹的，我想起来了，就是他抢了整个湖南！”

常凯申在晋绥军退往晋北不久，就弄明白了他们不战而降让出太原、临汾两地的真相。

原因是，有人用钱，把守军中的实力派军头全买通了，确切地说，是把除了阎锡山外，大部分人都买通了。

“不要你兵，不要你枪，只要你们收了钱，带上家财离开太原就行！”

太原的兵工厂，大部分都是阎锡山和当地士绅的，属于军头们的份其实很少。

军头们，不过是他的高级打工人。

军头和士绅的利益，其实并不一致，双方是互相依附关系。军头需要士绅们相助收税养军，而士绅则获得军头的保护。

实际上，红军提出谈判，开出的“优厚条件”，这些军头们大部分都接受了，唯有阎锡山不同意。

其实谁都知道太原守不住的。

红军有制空权，和红军玩炮战，人家在天上飞，可以扔那些可怕的汽油弹——两边对着开炮，地上的炮兵阵地只要一暴露，很快就会被重创，晋绥军的将领不傻。

阎老西在时，他听命于老长官，会和红军死拼。但阎老西一死，下面的人立刻就各有想法。其实谈判期间，下面的军头早就和红军这边派出的密使暗通款曲，所有的阻碍，仅阎老西一人而已。

历史上，张学良西安事变被扣后，东北军很快就分崩离沂，最后被常凯申活活地玩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