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只青蛙
一边是近在鼻尖的欧洲,一边是已全面崩坏,已经不可能挽回的中国利益.......
最终,在七月五日,怀着无限的不甘,最后一艘英国军舰,在无数中外记者的围观下,悻悻地离开了长江口——这些中外记者,当时都是乘着一条租来的美国客轮在围观拍摄的。
在上海上空飘扬了近百年的米字旗,在这一天彻底地落下了,走之前,英国人把驻在这儿的大使馆都撤离了。
这段时间,滞留在中国滞留在东方巴黎的洋人,正大量地迅速地撤离中国。
英国人在远东问题上的软弱,希特勒全看在眼里,更坚定了他吞并苏台德的信心。他在苏台德问题上的态度越来越强硬,甚至摆出了不惜一战的架势,搞得英国人十分狼狈。
外交上,苏联人倒是公开表示,只要英法波三国同意,苏联愿意加入三国,一起给予捷克斯洛伐克国土安全的保证(注:这个时期,苏联和德国之间还没有国土相连,东普鲁士被波罗的海三国隔开,其余的地方则隔着波兰。)
因为德国和苏联之间还夹着一个波兰擦脚布,斯大林的这次喊话,就和历史上一般,不但没有什么效果,反而因为过去一年苏联不惜一切代价,在远东帮助中共击败日本,并帮助中共驱逐了英法在华的利益,而引来更多的敌视。
在英法两国的高层眼中,此时的希特勒,远没有苏联危险。苏台德问题,正如历史上一般,英法两国正在联手出卖捷克斯洛伐克。而旁边的波兰,却浑然不知唇亡齿寒的道理,正与德国私下勾搭着准备在未来瓜分捷克斯洛伐克,至于匈牙利,靠着奥匈时代与德国良好的“战略同盟”传统,此时拿着餐具准备在未来分一杯羹。
希特勒手中的“大德意计划”,离完成已经不远了。
要说历史有什么改变的话,就是这个时期,英法两国都加快了动员的速度。但是放羊了二十年,两国重启军工还是需要时间的。此外英国政府加大对陈济棠的支持力度,支援了他一批军火,同时在看到局势不妙的情况后,陈济棠拉着李宗仁,外加全国各地的军阀,发动民间舆论,叫嚷着要求“和平谈判,建立南北联合政府”什么的,其态度之诚恳,积极远胜从前。
抗战打了一年后,动员了一年的红军,手中宣称拥有的正规军,已超过了一百五十万,此外还拥有高达两百万的不脱产民兵——这还不算即将被其重新整编的旧晋系、东北军、西北军的力量。
七月的时候,北方传来的消息,躲在山西大同缩成一团的“旧晋系土财主们”,在傅作义的劝说下,老老实实地交出地盘,接受李润石的整编与领导,退出了中国政坛。而杨虎城与张学良,随着东北被完全解放,这两家向李润石低头也已不远。至于最后一个北方军阀势力,新疆的盛世材,其也不过是塚中枯骨。王震率领的西北方面军,这个时期正在进入新疆,盛世材看着东边正在升起的红太阳,更是连反抗都不敢,老老实实地放开大道,让红军进入交出地盘。
长江天险更是早就不存在了!长江流域最富饶的下游江浙,都在中共手中。彭石穿、粟裕指挥的六十万大军,现在就象一头猛虎般趴在那儿,仰望闽赣,直瞅得最近的余汉谋和李宗仁瑟瑟发抖。
唐宁街里,张伯伦和一干幕聊,看着中国地图,瞅着西藏,再看看和其紧连的印度,已经紧张得很多天都没有睡好了。
民间舆论压力现在已经很大了,张伯伦很清楚,现在的英国人精神是分裂的:他们脑子想的问题皆是既想马儿跑,又不想给马吃草的好事。
经历过一战尸山血海的大英帝国,底层民众其实都不想再流血了。但是他们依旧忘不了昔日的荣光,对大英帝国在远东问题的软弱非常地不满。可张伯伦有苦自知:南京战役,中共和日本在小小的一个南京城杀得尸体血海,英国全看在眼里。他很清楚,现在的英国人根本无法忍受一个类似南京战役的惨烈损失。而中国又是如此巨大......
大英帝国近在眼前的挑战者:希特勒,躲在暗处的挑战者:美利坚,苏联,还有一个明显正在崛起,未来会直接威胁大英帝国皇冠上的明珠的新强盗:中国。
即使泰吾士报激烈地批评他在中国问题上的软弱,但是最后张伯伦还是下令远东舰队撤离中国。
如果大英张伯伦有幸遇上大清的李鸿章,两人一定要互为知己地相对大哭:
中国仗着有苏联在背后输血撑腰在打我脸,还有德国随时准备上台挑战,又有阴险的美利坚这个不孝子随时准备背刺......
我,我张伯伦这个首相,我容易吗?我其实 现在就是一个糊裱匠,勉强用过去的威风,维持世界第一帝国的余光啊!
英国人狼狈不堪的全面撤离长三角的同一天,卫立煌和丘清泉一起,乘着小火轮从长江北岸南渡,到达上海,两人的目的,正准备去“上海革委会”那儿看望关押在那儿的常凯申。
黄克的到来,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反动派这边,阎老西,徐恩增,蒋宋孔陈四家里的巨蛆,大票的人物都因为他的出现,早早地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但也有一些幸运儿,反而因为黄克干扰历史引发的蝴蝶效应,则逃过了未来的死劫。
丘清泉就是其中之一。
南京战役之前,卫立煌和丘清泉率领残部退到南京城外时,其余部被南下的红军拦截接收。
当时彭石穿给了两人一个选择:留下武器,带人空手离开,或者连人带武器一起留下来继续抵抗。
在这决定未来命运的时刻,两人都选择一起留下来坚守南京城。
卫立煌、丘清泉再加上一个冷欣,当时在南京一直血战到底。三人的部队一直打至消耗殆尽,丘清泉更在这过程中坦克被击毁受了不轻的伤被运到后方修养,而卫立煌也被日军的炮弹炸成轻伤,冷欣则在南京保卫战中战死。
在红军高层的讨论中,抗战就是一道过滤器,分水岭。国民党的人,如果在抗战中努力地配合红军抵抗日本鬼子,其才有资格视为“统战”的对像。关于卫立煌从前在黄安地区欠下的血债,主席给予特赫既往不究——在这一点上,黄克提供的他历史上他在抗战中的表现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二人在南京战场的表现,让他们完全逃过了未来的“功德林门票”。而丘清泉作为“正规德国工兵学校”科班毕业,在南京保卫战中表现十分出色,本身又没有欠下太多的血债,伍豪还一度做他的思想工作。
不过此人还在犹豫中,六月后得知常凯申被俘后,卫、丘二人向中共申请被批准后,就在七月五日这天渡过长江南下,前去上海给常凯申探监。
从英租界的外白渡码头下船后,两人乘着革委会安排的车,先穿过旧租界的街道,经过上海著名的跑马场时,两人看到跑马场那儿人头涌涌,有大量的人正聚集在那儿。
“怎么了?”
开车迎接二人的中共干部答道:“公审黑帮恶势力,今天要杀的是龟公、丐头、毒贩......”
因为路上的人流很多,车子开得很慢,卫、丘过车窗看到,好几十号人,头上插着牌子,刚刚从跑马场里拉出来,游街,无数愤怒的民众正往他们身上扔瓜皮。
这种事卫、丘二人都见怪不怪,只不过从前杀的都是共产党和进步人士,但现在倒了过来。
两人心里的感觉都是怪怪的......
上海这边正在大镇反,两人早已知晓。离开前他们和李润石主席见过一面,李润石告诉二人,抗战有功,既往不究,来去自便。但若未来投入到人民的对立面,则必不轻饶。
经历过南京血战的二人,心里都明白国民政府大势已去,完全是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北平南下。
“黄金荣,杜月笙什么时候处理?”
“他们的罪行很复杂,要审结完时间会长一点。现在先杀的,是那罪行比较简单的黑五类份子。”
接送二人的战士,不知他们是南京政府的府高官,他来接人是奉命行事,在看到二人的胸口上都别着南京保卫战勋章后,以为是“自己人”,所以说话时不是太在意。南京战役结束后不久,每一位参南京战役,生还的战士都收到了这样一枚勋章——该勋章是黄克在苏联订作,三个月前才发放下去。
车子穿过租界,驶过苏州河,一路前行。两人不断地打量着两边已面目全非的建筑。南京路,十里洋场,灯红酒绿的醉生梦死的世界,在一个月里全变了样。烟馆被改成了理发店、饭店,妓院被改造成了医院或孤儿院,满街的乞讨幼儿,全都被政府收养。控制这些幼儿的乞丐头,则刚刚被押在卡车上,头上插牌,游街过后就将被枪毙——后者是艾琳娜一直念念不忘,特别向主席提醒过的,在这事上负责镇反的邓发也一点都不心慈手软,只要确认是吸血的丐头,下场只有一个死字。
怀着很沉重的心情,卫、丘二人被送到了革委会门口,在那里他们见到了如今上海最可怕的男人——邓发。他接到上级的指示,亲自在这儿等候二人,然后把他们带入了革委会内部。
革委会的前身,是上海龙华警备司令部,但实际上红军接手时,这里挂的牌子是日军驻上海的宪兵司令部。原本的主楼因为被地下党事先预埋了一枚百公斤重的大炸弹(利用去年四月常凯申政权大崩溃前的混乱期),在日占期被一发炸上天,建筑处于半毁的废墟状态,但旧日用于关押革命者,现在用于关押“现行反革命”的监狱主体,却完整无缺。
卫、丘二人被邓发亲自带着,进入监狱中,黄金荣、杜月笙也被关在这里。两人跟着邓发进入时,就先后看到了铁牢后的二人。
常凯申因为是瘫痪病人,被关在环境相对最好的一间高级监牢里,中共方面除了安排他的儿子照顾外,甚至也允许他曾经的妻子毛氏过来陪伴。
邓发把两人带到牢门外,外面有四名战士在守卫。牢门被打开,二人终于见到了曾经的“委员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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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2章常凯申的自辩书(二更求月票)
邓发见到常凯申时,他躺在床上,“口述创作”替他码字的人是他的义子纬国,而前妻毛氏则陪伴在一旁。
开门后,看着这个作恶多端的民国头号败类,到这样的地步还有一个女人愿意陪他,邓发心里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常凯申在念什么,邓发当然一清二楚。
把两人送进去后,邓发合上了门。他在在心里嘀咕着:
“这个狗东西,死到临头了,还在恬不知耻地胡说八道,当初王亚樵真该多扔个炸药包把他炸死了,也省得在这儿恶心人。”
牢房里,卫立煌和丘清泉看到床上的常凯申,两人喉结抖动,想叫他一声委员长,却又觉得不妥当,最后出口时,却一起变成了“常校长”。
现在的中国,还会叫常凯申校长的人已经不多了。
常凯申急冲冲地问道:
“外面怎么样了?英美现在对共匪是什么态度?他们就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李润石坐江山,把他们从中国赶出去吗?”
这话一出口,无论是丘清泉还是卫立煌,脸色都变了变。
他们在过江时,见过英国人狼狈的滚出长江时的模样,也见到了李润石公然不承认任何的不平等条约,但欧美的列强只能干瞪眼的软弱。同样也见到彭石穿面对着西洋人时,高仰着头,叫唤着他们滚出中国,那令人热血沸腾神往不止,恨不得取而代之的豪迈......
中国沦为各国的棋盘已经很多年了。无论是卫立煌还是丘清泉,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有亲眼见到中国重新站起来的机会。两人更明白,中共所以能在英国人法国人面前挺直腰杆大声说话,喷着口水叫他们滚出去,那是因为有几十万战士,死死地钉在南京,付出了几十万人的牺牲为代价换来的——这其中也包括了他们俩个和已经战死在南京的冷欣的付出。
“我们过去效忠的,就是这么一个帝国主义列强在中国的代理人,民国常敬塘吗?”
比起有些一条筋的丘清泉,卫立煌想得更多。卫立煌的妻子和宋美龄是好闺蜜,常凯申的那些脏事,他比外人更清楚。
中共攻击常凯申是日本人的“常敬塘”,卫立煌本来是不信的,因为他知道,常凯申最多只能算是美国人英国人的“常敬塘”。
他早就知道他这个人设,只是因为处多了,习惯了,麻木了......
但是过去的四个月里,他躺在中共设在江北的后方医院养伤期间,听到了太多的中共的宣传。
从南京城内撤回江北的伤兵,中共都集中起来给予尽可能最好的救治。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养伤期间,卫、丘二人在伤兵医院里走动时,就从医院的政委嘴里,听到他们向伤兵讲解“常凯申政权为什么不能救中国”。
当时卫立煌很惊讶的发现,一个文化水平不过初中生的中共政委,一张嘴就拿出了极为详细的数据:四一二前长三角地区的工厂企业状况和1936年南京政府的工业、军备状况作为比较,列出极为详细的数据之后,告诉士兵们,所谓的黄金十年其实中国前清和北洋时期留下的那点工业大踏步的倒退崩溃的十年。究其原因,却是常凯申所代表的政权是一个买办政权。对于这个政权来说,任何一点民族工业,都是危害他们充当买办,从中谋取个人私利的敌对存在。
卫立煌只听到这里,当时就大吃一惊——惊讶于一个普通的共产党的宣传人员,竟能懂得这么多。而在养伤那段时间,他的住处也安装着喇叭,每天定时播放各种新闻、小故事、知识科普给伤兵解闷。
养伤的几个月,各种中共的政治宣传流程走下来,无论丘清泉还是卫立煌,世界观都在不知不觉中被更新了不少。许多从前他们“习以为常”的东西,再看到时,都觉得接受不了。
比如,就象现在这般,常凯申一张嘴就把希望寄托在英美列强对中共进行强烈的政治甚至军事干涉以救他一条狗命 ......
两人强忍着心里刚起的不适感。勉强笑着,然后告诉常凯申最残酷的现实:英国人就在今天刚被红军完全赶出中国了,而美国人在几天前派出的商团,正代表罗斯福和中共首脑进行秘密的谈判。他从洋人那儿获得的最大帮助,就是搅屎棍英国人,给他留下了好几个“知名律师”准备替他辩护。
“我才不会上法庭呢!什么公审,宣判,李润石只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羞辱我。谁不知道法官都是他的人啊?”
常凯申愤怒地大叫着,浑然忘记了,松潘战役大决战前昔,他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时,当时也是对着记者媒体说要“公审李润石”的,只是很快被人打脸了。
两人陪着常凯申勉强聊了几句后,对方叫纬国拿出这几天写的东西,叫二人品读。
二人拿起一看,去年才回国的丘清泉没看出什么名堂,但卫立煌的脸色却很快黑了。
这都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东西?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在那篇文章里,常凯申把自己描述成了苦难和悲剧的化身!他一切的失败,全是因为身边尽是猪队友的缘故。
松潘战役惨败,是胡宗南部实在无能。
山西 战役惨败,是阎老西勾结红军,和东北军暗中联手,狠狠地捅了他一刀。
总之,他指挥的这些败仗,失败的原因全是前线将领的无能拖他的后腿,而不是他自己在胡乱微操造成的。
关于他在九一八给张学良发电报要求其不抵抗,他的解释说是自己当初是为了“忍辱负重”,拖延时间,准备某个机会把日本人赶出中国和朝鲜。
而杀害抗联义士吉鸿昌,在苏区进行的灭性大屠杀,常凯申更不认为这是自己做错了。
我,常 凯申,我才是这个时代,替中国负重而行的男人!
但他的这种鬼话,说得再多,卫、丘二人一句都不敢相信。
当天傍晚,两人不作一声,黑着脸离开了革命委员会的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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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3章霓虹灯下的大上海(求月票)
从革委会的大门走出时,卫立煌的眼神有些恍惚。相比之下,丘清泉则是皱眉苦思的表情。
-南京国民政府完蛋了,常凯申也要完蛋了,又不是象历史上那般觉得自己欠了常秃子天大的恩情非要殉死,这个时空的丘清泉,先投常凯申,后跟陈济棠,南京战役时还陪着共产党守了两个月的南京城。
几次换马之后,心中的那种传统的封建士大夫为主殉葬的思想,也就磨没了,有的,就只余下“良禽择木而栖”,体现自我价值的想法了。
如果说今天在和常凯申见面前,他还怀着一丝愧疚的念头后,见面后,看到了他写的东西里那一堆怨天怨地把责任都推到手下头上的东西,再瞧瞧那在交流中暴露出来的“不归我统治的中国,灭亡了最好”的黑暗想法,丘清泉觉得自己从前真是跟了狗。
——性格上,丘清泉其实是属驴的,要顺着他的性子捊毛才能调教好。历史上他要在抗战后才被光头调教完毕,这个时候还是自高自大,老子天下第一的脾性,常凯申的那些东西,丘清泉瞧了几眼后也是全身不舒服。
丘清泉心想:
“委员长已完蛋定了,南方那边,李宗仁白崇禧这两个阴鬼我不喜欢,陈济棠那个废物我更讨厌,至于龙云,他配我去投靠吗?难道,难道真的要去投共产党?”
这个时期还没有血债的他,想要投共,在严重缺少高学历人材的中共那里是非常欢迎的。只是此人在北伐国共合作时期对共产主义就很不待见,和共产党人合不到一块,双方始终没有同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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