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35到2020 第323章

沈醉还在戴笠手下办事时，曾经在进入上海执行过任务，恰好远远地见过影佐侦昭这个日本特务头目。

贺衷寒明白道：“那是个通共的日本特务！”

咬牙切齿地说出这话时，贺衷寒感到有些荒谬也觉得理所当然：搞特工的人都脏，做的工作都是这样，两面三刀，根据需要，今天是敌人，明天是朋友，完全是不讲道德的。

这个世界实在变化得太快了！谁会想到，两年前还在南京这座血肉磨坊厮杀的中日两国，双方间的关系会如此快速“友好起来”。

而沈醉与贺衷寒谈起影佐侦昭这个日本特务时，影佐侦昭本人却在当地的一家日本人开的料理店里，热情地招待着他的中国朋友，曾经的合作伙伴，华克之。

坐在一桌的日本料理前，影佐侦昭以主人的身份热情地道：“云卿兄，能在这儿看到你，真是让人惊喜呢。长河兄也在这儿吗？”

“长河他在国内，而我只是来新加坡渡假的。”

华克之假装不知地答道，因为任务原因，他对外一直使用的胡云卿作为自己行动化名。

“渡假？我也是来新加坡渡假的！”

影佐侦昭笑着打着哈哈。

两个特工头目相交多年，合作无数次，彼此都心里有数，两人虚伪地笑着，觥筹交错，酒过三巡后，终于谈起正事。

“云卿兄，今日上门，莫非又象上次一般，又有事相求？”

“近日我四处游玩，拍了一些照片，绘了一些图纸，你先看看。”

华克之也不客气，递过一个文件袋。影佐侦昭接过，打开瞧了几眼，眼神一亮，随即呵呵一笑，点点头。

“云卿兄送上如此厚礼，必有要事相求！若能尽些微薄之力，我必全力以赴。”

华克之正色道：“近日，有些人和英夷白畜走得过近，欲以你我之人头，换取英夷投掷之狗骨！”

影佐侦昭作大怒状道：“何人胆敢如此？”

又酒过三巡后，身着日式宽袍的华克之被影佐侦昭热情地送出酒伺，

二人互相击掌告别道：

“亚洲是亚洲人的亚洲！”

“中日友好万岁！”

求月票了。

第347章“尾牙日”事件

尾牙，是我国东南沿海地区的民间传统节日，喝年尾的时间通常是十二月十六（农历）。

大量福建人移居东南亚后，也把这福建地方特色的节日带到了新加坡。汪精卫这伙人1938年被赶到南洋后，在异国他乡已经待了两年。

1941年1月13日这一天，是当年的尾牙日。当地的福建人办起了尾牙酒。恰好这时新年刚过（指洋人），英国人刚刚给汪精卫发了新一年的狗粮，而汪精卫这伙人中，福建人出身的提了一下意见，于是国民党流亡政府的这伙逃亡的国蛆们，就找到了很好的花天酒地的理由。

当日，这伙国民党流亡政府的“高级人员”雇了些厨子，在英国借给他们的房子那儿举行了一次晚宴，当晚，参加晚宴的人有四十多人，全是高层人员，大家一起会餐。

而这同一时间，新加坡城内华人区著名的荣光医院附近的酒店，另一场盛大的尾牙酒宴也在进行着。

主持会议的人，南洋著名的华侨代表陈嘉庚先生，参加宴会的人多数是医院的医生和护工人员。荣光医院是两年前开办的，幕后的势力是中共背景。但开办之后，这家医院从来不搞什么政治活动，就是一心一意地在新加坡这儿替华人看病。

这家医院有四项本事最强：一为治疗肺结核，二是该医院在治疗“花柳”之类的男女性病方面有特效药，三外科手术高明，第四却是接生婴儿死亡率极低。

前二者自不必多说，外科手术，那几个操刀的大夫看似只有二十出头，却个个皆是操刀上千次的老手——他们来自中国，在1937年到1938年的战争中，个个都曾经连着四个月，每天做十几到三十几起手术。

由于其诊费底廉，服务态度好，保密（治男女不可说症），所以在当地的华侨心中威望很高。最近这几个月主动地替日本的“南洋妹”们免费治病，也赢得了不少日人的好感。新加坡华人社区自从有了这所医院之后，连续两年，只要是荣光医院接生的，华人妇女生育时，出生后三日内新生儿的死亡数字几乎降到零点：仅有两例。

（注：1935年全国每年生产数约为1200万,产妇因生产死亡约为21. 76万人,死亡率为千分之五,婴儿死亡310. 16万人,死亡率为千分之二百五十，即生四个要死一个。）

荣光医院在新加坡“低价”行医，完全是靠国内的提供大量的药品、人力和资金支持，受益的都是当地华侨，这也是中共对华侨们热情支援抗战的一次反哺回报。荣光医院的背景，陈嘉庚先生当然很清楚。他主持宴会，是感谢荣光医院的医生对当地华侨做出的贡献。

医院是很好的情报收集点，以及拉拢社会关系的手段。荣光医院因为医术高明，费用便宜，在当地很轻松地就站稳了脚，就算是英国人的警察甚至是军人，也喜欢来医院看病。

宴会上，华克之混在角落里，安静着喝酒吃菜，偶尔地和身边的同志低语几句，表现得象路人一般，实际上却是暗中观察着现场出现危险人物。

华克之出现在这儿，是因为陈嘉庚身边还跟着一个身份很特别的中国人，一位六十岁的富态老人。他叫李云龙——此李云龙非亮剑里的李云龙，但是他却是华克之来新加坡前，黄克特地交待他要注意和提防的人物。黄克告诉他，此人别看黑眼睛黑头发黄皮肤，实际上却是个香蕉人，是英国人掺进华侨里的“沙子”，千万要小心提防。

而黄克之所如此警告华克之，却因为这个李云龙有一个正在当地莱佛士高中读书的孙子，名字叫李光耀。他今年18岁了。

当时黄克是这么提醒华克之的。

“这一家人全是黄皮白心的‘香蕉人’，不要因为他们和我们长得一模一样流着一样的血，就以为他们是中国人了！他们是标准的汉奸预备队！”

这个李云龙，因为年龄较大，在当地华侨中间也有一些威望，陈嘉庚老先生在这儿开尾牙感谢宴时，他也跟过来了。

李光耀的父亲李进坤，因为家道暂时中落，沉迷于赌博，已经废了。今天的酒宴，他也跟着老父出场，凑个热闹。但是，在地下工作中，身边有个赌徒是仅次于毒鬼最糟糕的，因为这些人为了钱什么都可以卖。历史上李光耀祖孙三代，都不是好东西。

“来者不善。”

华克之在心里嘀咕着。他来新加坡时，组织上交给了他一份名单，全是要他特别提防和注意的“香蕉人”，李家的人排第一位和被重点划出的。组织上虽然禁止搞政治暗杀，但是对汉奸和危害地下工作的敌对份子却是例外，只需上报上级通过就可以执行。

荣光医院的背景，来历，英国人不可能不查，只是中方早有准备，在这儿开医院不搞地下工作，只为收拢人心，铺好社会关系，令英国人抓不住把柄——更重要的是，现在几十万解放军囤兵中缅中印边境，摆出一副“你不要挑事惹事，你挑事我就有理由揍你”的架式。在这样的压力下，珊顿总督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也不能随便查封这家在当地华人心中好感度和威望都接近点满的中国医院。

当天的尾牙晚宴，在一片和气和欢乐的气氛中结束了。

华克之走出酒楼，大家站在街道上交谈闲聊时，对面不远处荣光医院门口，突然有人拉着一辆板车跑来，板车上躺着三四个人，个个脸色发青，口吐白沫。

来人一边跑，一边大叫：“医生，救命啊，救命啊！”

几分钟之后，陈嘉庚先生和华克之，都认出了板车上的三位病人中的两位：汪精卫，吴稚辉！而第三位中毒者则是个女人。

华克之冷冷地看着，身边有人走过来，小声地道：“这帮卖国贼余孽今天也在办尾牙酒，好象中毒了。”

华克之更认出，拉着板车把他们送过来的人，居然是贺衷寒和沈醉。

当汪精卫和吴稚辉被送进入荣光医院抢救的时候，华克之在外面的墙角和沈醉私下悄悄地会面，两人小声地交流着情报。 能在历史上留名，有资格进功德林的人，能力都不会差到哪。两年前的沈醉当时才二十四岁，正处于人类“雄心壮志”的年纪。沈醉很清楚自己：留在中国，身份是特务反正，又无寸功，将来能有什么前途？得立功，立大功！然后他在反正后，就主动向上线要求继续“潜伏”，然后跟着汪精卫这伙人流亡东南亚，一直卧底到现在，也因为这样，汪精卫这伙人的一举一动，中共方面是一清二楚。

“这次是怎么回事？”

“酒菜可能出了问题，我的级别不够，没资格参加他们的公款吃喝，逃过一劫。”

说出这话时，沈醉也是一脸的后怕，他告诉华克之，参予宴会的四十多人，有三十多人当场倒下了，余下的人也浑身不舒服。至于贺衷寒，他本来也有受邀请，却因为性格清高，认为这帮人“亡国亡党”了还寻找名目吃喝，简直是竖子不足以谋，没来。

实际上他和汪精卫这伙人处得也不是很好，所以就拉着没资格参加夜宴的沈醉在附近小滩那喝闷酒，结果两人吃完后吹夜风散步时，却发现当天参予尾牙的人全都倒得七七八八。

这起严重的中毒事件，很快引起了当地英国警方的重视。第二天当地的报纸也登出了相关的新闻。

当晚，共有四十二人中毒倒下，起因是却是雇来的厨子误买来了河豚肉当配菜。当天喝了那碗鲜美的鱼肉汤的人，个个都中毒了。

一大锅汤，几条加工好当配菜的河豚肉，要把这么多人全毒倒，其实毒性是有些不够的。但是如果有人额外地添加了精炼后的河豚毒素，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汪精卫、吴稚辉这两个被送到荣光医院的，后者送来时就差不多了，当晚就死在了医院里。汪精卫侥幸不死，却因为中毒严重，事后语言障碍，连走路都要人搀扶，已经半废掉了。

陈璧君因为吃得少，洗了胃，抢救及时，倒是勉强保住了一条命。至于送到其他的医院的病人，因为医生水平不够或者不知所措根本没救，却也死伤惨重。

张静江因为年龄大，也没撑过死掉了，张群、何应钦抢救后活了过来，却落下了神经颤动的毛病。余下的其三十多人，有十二人中毒中身亡，余下的靠洗胃勉强抢救过来，事后却也落下各种深浅不一的后遗症。

尾牙中毒事件发生后第三天，华克之见到了影佐桢昭。

“云卿兄，麻烦已经解决了，满意吧？”

“你们做得了太大了，真正和英国人勾结，走得很近的只是吴稚辉和何应钦。这次一下子毒倒四十个人.......”

华克之其实是带着很大怨气的。他没想到日本人会把事情做得这么大。现在英国人正在炒作此事，声称这是中共精心设计的一次政治暗杀，华克之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上级汇报此事。

华克之道：“这是你们日本人做的，和我们中国人可没有关系！”

“你说得没错，不过英国人现在却一口咬定是贵方干的。”

影佐桢昭抖抖肩，不以为然地道。国民党政府被赶出中国后，汪精卫那伙人现在都在抱英美大腿求抱养，在日本人看来，这帮人连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本来他们这群败犬在南洋怎么折腾日本人也懒得管，但是这帮人这段时间居然在和英国人合作，向他们泄露大日本皇军在新加坡的布局（其实只是简单的勾搭，但影佐桢昭为了立功，升官，向上级汇报时故意把情况严重夸大百倍，说成是这帮人与英人合作，造成日本情报机关在南洋的工作困难）。

他想得很好，出了事，也有中方背锅。而上报上去，这帮人对皇军征服东南亚的计划危害越大，他毒杀这些人立下的功劳，相对的也越大。

华克之想要借刀杀人，影佐桢昭想要立大功，于是顺水推舟，加速主义，把事情往大了搞。

整个事件最后的真相，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求月票了，如果今天月票能冲到第二位，接下来三天我天天万更

第348章戴笠的野心，冈村宁次的郁闷

尾牙事件后，国民党的海外败犬们，汪精卫虽然幸运地活了下来，但是河豚毒中毒后遗症严重的他，连话都说不清楚，搭拉着脸，走路都需要人搀扶。对于这个组织来说，他活着跟死了没有什么区别。

幸免一死的何应钦也感觉不能再待了，从医院出来后就第一时间带着家人离开新加坡，逃到美国去了。

英国人虽然在媒体上指责是中共投毒搞的政治谋杀，却无证据。反而因为他们的指责，让这个本就是在“吃反共饭”组织的残余人员吓得魂飞魄散。大量的中下层人员纷纷退会或者不再参加“党员会议”，很快就陷入树倒猢狲散的局面，大家各散东西。

而贺衷寒在沈醉的劝说下，带着少数的残余人马离开新加坡，前往坤甸投靠复兴社的老友戴雨农。

1938年日本战败，解放军横扫江南前昔，戴笠带着手下四大金刚，外加心腹百余人，在中共的默许下，通过上海乘船逃离国内，最后的落脚点却是东南亚的加里曼丹岛。

之所以不住在华人最多的新加坡，却是因为戴笠很清楚：新加坡这个东南亚的要害咽喉之地，各方势力全盯着。

“大神太多，小鬼进来一不小心就会被夹得粉碎。”

起初，坤甸只是被他视为暂时的落脚点，来到这儿从荷兰人手上买了一块地，安置完自己的徒子徒孙，然后脑子里就在想该到何处落脚才适合。

只是这个时期，全世界都风起云涌，到处战火滋生。

欧洲不必多说，美国看似安宁，可是他戴笠在美国股市上挣的钱实太多太咬手了，拿着上千万美元跑过去，弄不好就会被IRS上门找个理由就没收了（黄克的警告戴笠还是信的）。至于南美那边，这个时期看似安宁，可是一打听，那里现在也不过是另一个版本的民国，只是没有内战，但各国政府腐败至极。他戴笠这个“外国人”带着上千万美元的家产跑过去，还不被人家吃个一干二净。

相比之下，坤甸这儿华侨也不少，虽然是荷兰人的殖民地，但是荷兰人在这儿的兵力很弱。戴笠带过来的这帮小弟，至少个个都是上过战场杀过人的精英，火并的话短时间内倒也不怕。

犹豫了一下后，戴笠就决定暂时在这儿生根了。这个时期，他手下，后世闻名于世的四大金刚，沈醉当时还不出名，当了共产党的卧底没跟过来。赵理君，王天木这两个穷凶极恶又没脑子爱惹事家伙，戴笠知道带在身边不会有好事，在离开中国时和他们“分了行李”，然后各走东西。只有最能打的陈恭澍倒是一直跟着他，然后两人一起就在坤甸安定下来，买了田，购了屋，养着百来号手下，成为坤甸的地方小霸。

这个时期，加里曼丹岛坤甸是属于荷兰人的殖民地。

戴笠的这帮人，大半在都是打过仗杀人行伍出身，全是过江猛龙，来坤甸后与当地黑帮冲突，轻易地就将他们杀服杀怕，在灭门数户之后，取而代之。

戴笠带过来的这帮人，三教九流皆有，很会钻营，靠着各种手段，打着“反共被迫害”的理由，居然得到了荷兰人的信任，以暂时充当荷兰人的走狗为代价，成功地在当地扎下根来，并开始召集旧部。

戴笠这货知道黄克劝他来东南亚避难肯定另有深意。果不其然，扎根没几天，中共这边的特工，著名的林长河亲自上门找到戴笠，双方关起来门一阵密谈，事后戴笠恭送出门。

南京国民政府败亡后，以汪精卫为首的败犬们反思惨败之因，总结出来的几个罪人，除去常宋孔陈这五个老贼外，戴笠这个“投共”份子的排名是第八个位——前面两位是李宗仁和白崇禧。以至于戴笠在逃到东南亚的国民党这帮人马中间很不受待见。

但是不受待见又如何？比起这帮几乎是光着屁股逃出中国的废物，戴老板却是同时从美帝国主义和共产党那边几头拿好处，大包小包腰包鼓鼓，怀里还揣着一张中共的特赦令，以人生赢家的方式离开中国的。

所谓有钱就是爷。在坤甸成功投靠荷兰后，召集旧部时，远比汪精卫那帮穷鬼容易多了。不光是干过特务的，许多当过兵的，打过仗见过血，又不甘沉寂的，全在这个时期投到他麾下，到1941年时，核心手下竟已膨胀到五百多人。

在这一年半里，寻戴笠来投的最有名的人物，却是郑介民——此人年青时本就在马来西亚生活过。

（注：郑介民，字耀全。早年秘密参加孙中山组织的琼崖民军，任书记，后被军阀察觉，缉捕甚急，遂改名介民，赴马来西亚吉隆坡谋生，在一养鱼场当帐房，并任吉隆坡《益群日报》编辑，著文拥护中国国民党革命救国主张，常以华侨工人阶级自居。）

大家都是做特务的，当年通共拿钱一事上，“雨农干了，耀全也干了”。在汪主席评出的令党国灭亡的大罪人中，他排第九位。彼此间阿二就不要笑话阿大，旧友重逢，戴笠很高兴身边又多了一个一起分过赃，卖过校长的好兄弟。

尾牙酒事件后，贺衷寒在沈醉的劝说下，带着几十号国民党的败犬来坤甸投靠戴笠。昔日著名的复兴社十三太保，一下子竟聚集了三人。

得知贺衷寒来投，戴笠却是最为高兴，何也，他手下这帮人，爆破暗杀，抢劫绑票，坑蒙拐骗，个个都是好手，但也只能干这种事了——李润石在戴笠出国时，就评价过他：会成为所在地的黑帮祸害。

抗战时，和中共合作，打过日本人，亲眼见过中共的组织度，在坤甸待了两年，和荷兰殖民政府打过交道后，已经见过世面的戴笠，心里对荷兰人也渐渐不屑。

“不过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