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半只青蛙
幸好有后世的网络相助,又有无数研究这段历史的网络反贼对这段历史反复地各种剥茧抽丝,帮着过滤掉其中被各种“润色”后的“谎言”和“自我吹吁”,黄克这才了解了基本的大概——这也是为什么那四天里他累得半死的原因之一。因为这段历史,实在太过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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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西安到松潘,后世的陆上距离,全程905公里,驾车自由行,百度地图显示最快14个半小时。但这是21世纪的高速+国道的距离与速度。
而在民国的三十年代,黄克走的是西安到天水,然后入川北,类似逆走诸葛亮六出祁山的路线。
而且民国时没有那么多的架空桥梁拉直山与山之间的距离,从西安到松潘,实际要走的距离,最少要增加百分三十甚至可能更多的路程。
西安到天水这一段路,全程约四百公里,道路糟糕至极。黄克和艾琳娜是晚上十点出发,一路上二人轮流开车,不停地在四个轮子(汽车)+两个轮子(哈雷摩托)之间切换。
此时已是七月中旬,阳光火热。
黄克骑着哈雷摩托车,头顶烈阳,以热并快乐的心情在黄山高原的丘陵山地上,心情舒畅地驾着“洋车”。此时两边的道路已经非常的狭窄,适合汽车行驶的路段极少,反而不如摩托车机动性更高更快捷。
热的原因,现在接近十二点,头上的七月太阳已十分毒辣,黄克和艾琳娜即使穿着清凉的夏季服装,也早就被晒得汗流浃背。
快乐的原因:想象一下吧,如果你头顶烈日开着摩托在路上走,后座上坐着一个漂亮的前凸后翘的高个妹子,衣服同样的汗湿,双手却在这时搀着你的腰,陪着你一起在坑坑洼洼的泥路上巅簸前进,那是什么样的感觉.....
尤其是,当摩托巅簸震动时,妹子胸前的大球还时不时地和你的后背发生“带球撞人”的攻击.....
“你这个只顾泡妹子的混蛋,老子现在比你先行了一大步!”
反正,黄克现在是开心得不得了,恨不得这段摩托旅程能一直这样走下去。
不幸的是,一座村庄出现在二人的面前,黄克悲哀地知道,幸福的旅途暂时要告一段落了。
在距离村头约有数百米的地方,黄克停下了车,建议道:
“我们昨晚虽然是轮流开车,但一路上都没怎么睡。这里太热,我建议以后我们旅程改成这样:中午下午太阳最热的时候睡觉,傍晚、夜里,清晨时再行动。”
“可以!”
艾琳娜也跟着跳下了车,然后用自己手上戴着的空间式指将摩托收入车内。而这时黄克从空间十字架取出两个水壶,随手递给艾琳娜一个,然后眼睛呆住了。
艾琳娜身上穿的租界洋人女性常穿的太阳裙,虽然很是清凉,可是在炎热的夏季晒了一个上午后,即使是她也依旧难逃全身汗湿透的结局。
异界的人,没有戴胸罩的习惯,艾琳娜也没有——她来到民国后,倒是入乡随俗地弄了个件白色的肚兜穿在了裙子里,十分古怪的“外洋内中”的打扮。
那肚兜是丝稠做的——一些来华的洋贵妇想尝尝中国鲜,导致市场上也有一些丝稠做成的肚兜在租界里售卖,艾琳娜就是那时买的。但是在汗湿后,丝稠做的肚兜照样紧贴在皮肤表面,黄克一转身,艾琳娜凸凹有致的身材就完完全全地暴露在他面前。
“转过去!”
艾琳娜厉喝道.
“值了!”
黄克在第一时间转过身去,然后他听到脚步跑远的声音,明白她一定是跑到哪里去换衣服了。
艾琳娜换衣服的时候,黄克看了看周围。
远处,是拉癞头一般的黄土山,身边则是沟沟壑壑丘陵地形,土地只有微弱的绿意。道路两旁的田地虽然是成片的,但是田里的粟米庄稼,在烈日的暴晒下,垂头丧气地耸着脖子。 举目四望,身边方圆一公里内,竟找不出几棵象样可以躲避烈日的大树。
黄克弯下腰,抓起田里一把所谓的土,一半是沙,一些是碎石,不多的才是粘土。
“贫瘠到极点的土地!再糟糕一点,就要变成沙漠了!”
黄克想起了历史书上对“关中”地区的评价:由于过渡开垦,隋唐之后土地就不断地退化,人口也大量的减少迁移。
作为在南方江浙这种人间天堂,鱼米之乡长大的黄克来说,一天之内从南方飞到北方,再来到干旱炎热黄土高原上,站在贫瘠的大地上,这种反差感异常的强烈。
先前从艾琳娜身上享受到"福利"的快乐,不知为何一下子就不见了。
他突然想起了这一路开车过来,在路上遇见的少许路人,心情莫名地愈加沉重。
“可以走了!”
不知何时,艾琳娜已换好衣服,重新站在了她身后。她换了一白色的短袖太阳裙,看起来好象很保守,可是胸大腿长的她,还是可以让男人一瞬间就被夺走注意力。
但这一回,黄克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去,脑子里竟半点多余的漪念都没有生出。
黄克的鼻子里闻到了淡淡的水汽。他知道艾琳娜还有好几个空间戒指,(前面提到过,都是和异世界生命战斗后得到的战利品)每个容积都不大,但有一个里面装的正是华清池那边取来的温泉水。因为黄克知道离开西安后,一路上很多地方都是干旱之处或者水源不干净。
“她居然用泉水来冲澡......”
黄克知道是怎么回事,女人都爱干净,他很理解,但不知为何却突然有些不满起来。
但黄克没有把不满表达出来,只是点点头,然后带路向前走。
“距离上估计,这里应当是甘肃省和陕西省的交界处吧。中国太大,各地的方言加起来有好几百种,也不知道我的普通话在这儿能有几个人听懂,你会这一代的方言吗?”
“我的记忆里,是有一个陕西人穿到了我的世界,不过他只会普通话了。”
“八十年代普通话大推广后,很多人后来都不会本地土话了。”
黄克边在前面走,边在心里嘀咕着,同时心想那些穿越古代的历史网文全是胡扯,光是一个语言问题,就能难死很多穿越者了。
心里想着这些,黄克带头走到了村头附近。
这是一个很小的村子,看房子的数量,最多只有二十多户人家。都是平地而起的土胚房——因为这儿是陕南,如果是陕北那边,则会看到大量的“窑洞”了。
这些土胚房都很破旧。“老家”湖州南浔那儿看到的一片“民国老房子”已经很破旧了,而在上海滩时,看到那些穷人乞丐住窝棚,则刷新了他对“贫穷”的理解。但上海那儿,虽然一大片的窝棚,但周围却有更大的一片“洋房洋楼”的“东方巴黎”来反衬与中和。
而这里,整个村子就没有一间房子是象样的。
“全是破旧不堪,甚至比湖州那儿看到的猪圈还要差一点的破房子。”
“和这里相比,湖州那儿也是天堂了!也对,浙北地区靠近上海那一片地,一直都是中国最富的地区之一。而这里......这算不算是小资产阶级自以为是的革命浪漫主义复萌了?”
莫名地,小黄克为自己生出的感伤自嘲了一下,因为他想起了大黄克当时对他的嘲讽。
当他停下脚步的时候,艾琳娜也走了上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一同看着北方黄土地上贫瘠的画面。
黄克道:
“地理上说,这里现在应当是陕南,西边是甘肃,南边是四川,离长江的水汽还沾点边,其实还不是最穷的地方。”
一个挑着担子的老农从村里走了出来,他挑着一个担子,担子边挂着两个水桶,似乎是要出去打水。
看到两个“外人”,其中一个还是金发碧眼的漂亮洋婆子时,老农呆了一下。
而黄克和艾琳娜,同样也呆了一下。
老农的年龄,看上去最少在六十岁以上,头发胡子全白了,皮肤是黑黄色,干燥得象树皮一般。他的眼睛是混浊的,嘴唇是干裂的,颧骨很高,身体非常地枯瘦。
老农稍稍地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朝二人走来,而二人也默默地看着他走过。
他看着他们,他们也看着他。
双方就这样互相看着,然后交错而过。
天气很热,村民们其实大都待在屋里。
现在是烧饭时间,村子里迷漫着淡淡的柴火气息,各个房子的屋顶上,可以看到几楼炊烟。先前先那个老农应当是为了烧饭而出去挑水的。
黄克和艾琳娜的出现,瞬间打破了村子原有的运行规律,时不时地有人从破旧的泥土房里探出来头来,瞧个新鲜。
露出来的全是营养不良的面孔。
无论老少,全是黑黄色的干燥皮肤,稀疏焦黄的头发,混沌的眼睛,还有皮包骨般的四肢。
艾琳娜在上海见过很多路倒,那些饿死冻死的人,他们尸体都和这里的人差不多。但是南方气侯湿润,那些路倒们的皮肤,却不象这里可怕到象干裂的枯树皮一般。
更让人震憾的是,整个村子,所有露出来看二人的面孔,全是“接近路倒”的模样和比路倒还要可怕的肤质与发质。
看着这些人,黄克突然明白,明明被炮党军一路追杀,损失那么大的红军,为什么一路下来,总能很轻易地在各地征到兵了。
“时日曷丧?予与汝皆亡!”
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他,在看史料时,很多当时觉得无法明白,感觉不合理的地方,就在瞧了这群人一眼后,突然完全理解了。
而艾琳娜同样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不知何时,两人停了下来,顶着烈日,站在村子中央,象猴子一般地被全村的人围观着。
艾琳娜道:“你们这里不是末日黄昏,却已到处都是地狱。”
黄克道:“地球上的地狱有十八层,这里的地狱,最多只能算是六七层,还有更可怕的呢.......”
艾琳娜道:
“十字架空间里有很多吃的,分一些给他们吧.......”
“嗯!”
** **
村子里又有了笑声。
上百张嘴,疯狂嚼动的声音。
舔盘子舔碗底的声音。
因为,刚刚吃到的食物,很可能是这个村子这一百多号人,一辈子吃到的最好吃的东西。
洋米,洋面,洋奶粉,还有分给孩子们的洋糖果,这些全是生活在中国内陆黄土高原上穷苦人家不曾见过的。这就是黄克先前分给村子里的人东西。
每户人家,都分到了二十斤左右的洋米洋面,这些东西都是黄克和艾琳娜零元购的产物。
这些人都用敬若神明的目光看着二人,很多人甚至在对二人嗑头。黄克注意到,村子里的小孩子,无论男女,都是光着屁股的。
至少上海滩的那些路倒,他们多少还是有一件衣服的。
黄克和艾琳娜都很想对他们说:从来没有救世主,能拯救你们的,只有你们自己,只有所有穷苦人都联起手来,推翻这个吃人的世界。
但是,二人都没有说什么。
在革命宣传上,二人的水平其实都不合格,而且他们也没有时间。
黄克在外面看到那一片粟米田,好象很大一片,但实际上在民国时间的黄土高坡上,其产量极低——一亩仅有35斤!这是黄克在查陕北资料时得到的答案。
粟米要到八至十月份才进入成熟期,现在是七月中旬,也就是说,如今是“青黄不接”的末期。而历史上,从1935年1938年,连着几年,陕甘宁地区一直天灾不断,要么旱要么涝,粮食频频欠收甚至接近绝收。
历史上美国记者斯诺在1936年时来甘陕地区探访,后来写下著名的记实文学《西行漫记》时记曾记录下这儿大片大片成村成村地饿死人的惨烈画面。
后世很多果粉拿那三年说事,但实际上,真正的民国,几乎年年都是比“那三年”还要惨烈许多的饥荒在各地随处发生。
先前出村挑水的老农挑着两桶水回来了。
一个干干瘦瘦,看似只有七八岁大,实则已十一岁的孩子光着脚跑过去,将黄克分给她的糖递给老农,同时嘴里叫着什么。
“达达,糖”
黄克半猜半听出来了,她是在说“爸爸,吃糖。”
黄克和艾琳娜以为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农,其实只是一个十一岁孩子的爸爸。
老农从村民嘴里问明了事宜后,也跟着他人一般,跪下来,对着二人不住地嗑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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