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娶女帝不正常吗? 第651章

作者:爱开小差

“有没有能站出来说句话的。”鹿崇说话简单明了,上来就说出了自己的官身。

在这些百姓眼里,知府这类的官员,都是神龙不见首尾,平日里很难见到的,已经是那种极高的人物。

听到鹿崇中气十足的声音。

刚刚涌上脑袋的热血,差不多是冰冷了下来,尤其是鹿崇还带着正儿八经的官军巡捕过来镇压。

想到自己拿着的是木棍、树枝。

别人拿着的却是部队之中制式的朴刀,还有那一身身衙役袍子,这种带着官方意味的衣服,已经能带来很大的精神震慑。

这些饥民立刻是没有刚才冲击官府的凶悍劲儿,纷纷把自己手上的‘武器’丢在了地上,跪在地上高呼冤枉。

鹿崇冷哼一声,在他的治下出现这种情况,已经是很令他难堪了,而此刻汉王又正好在开封府住着,随时可以巡视河南的情况。

饥民冲击官府的事情,足以让他斯文扫地,声名狼藉。

所以这件事情,他不可能轻拿轻放,必然是重审,以儆效尤。

“本府不是来听你们喊冤的,你们出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鹿崇呵斥道。

这时,一个老者颤颤巍巍地站了出来,“府台大人,我们是杞县受旱情影响的老百姓,今年贼老天发了狠,数月以来不见得一粒雨下来,俺们没得粮食吃......”

“本府问你为何冲击官府。”鹿崇皱起眉头,不愿意听对方的诉苦废话。

“在开封府聚了那么多的难民,难不成本府每个都要听他们讲一遍故事?”鹿崇冷声道:“这些无关紧要的,就别啰嗦了。”

老头立刻是哭着磕头道:“可我们也是人啊...我们杞县人听说陛下圣恩,赐下了赈灾银,河南各地都有施粥救济百姓的粥铺,于是就过来讨点粮食,充充饥渴。”

“可谁能想到,我们一过来,想要要点粥吃,里面的全是树皮草根还有些沙尘,若只是这些,咱们也就忍了,可问题是,只有这些也就算了,米呢?我们要吃的米呢?”

“陛下拨了银子,赈灾下来的粥米,难道就是这些粥米吗?”

“最可恨的是,你们这粥铺竟然还有人问我们要钱,说是一碗粥一个铜板,如果没钱,就跟他们签卖身契,还说什么只要签了,就能顿顿管饱。”

鹿崇看着那些鼻青脸肿被捆起来的地主,还有施粥的小吏,脸色微微一沉,他大概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走到那些翻倒在地的木桶旁边,一路走来,旁边的饥民纷纷退让一条路。

半蹲在地上的鹿崇伸手捏了捏流出木桶的粥水,又拿出勺子,往里面剐蹭了一番,掂量掂量桶内的存货。

“来人呐,这些人知法犯法贪污朝廷赈灾粮,全部都给本府杖毙。”

鹿崇没有丝毫的犹豫,其中有些小吏,不乏是跟随他多年的亲信之人,可如今汉王就在开封府上,稍有一些风吹草动,汉王一定会有所知情。

长痛不如短痛,现在的犹豫,就是给今后的自己留下一个取死之道。

听到这个消息的老人还以为碰到了什么青天大老爷,立刻追问道:“还有这些人呢?”

“大老爷,这些人伙同狗官想骗我们过去当奴隶,大老爷,你可不能不管啊?”

鹿崇却是道了一句:“本府杀他们,是因为施粥的木桶之中确实有异,罪证确凿,不杀不足以服众。”

“但这些人的罪证不足,本府岂能因为你的只言片语,就能认定此事?”

“本府做事,还需要你来指指点点?”

说到这里。

那些被巡捕、官兵拖拽到大道上进行杖毙酷刑的吏员们已经开始高声求饶。

更有人像是报户口一样,将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说出来,试图唤醒鹿崇昔日的情份,怎么说很多人都已经侍奉鹿崇多年。

可鹿崇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变化,还是一幅铁面无私的模样。

不是不帮,而是他三令五申不许官员在这个紧要关头耍这些小聪明。

若是汉王追究起来,直接治他一个包庇罪臣,甚至怀疑是他授意这些小吏贪污赈灾粮,那他鹿崇这么多年以来的仕途不就全完了吗?

鹿崇越想,越觉得这些人是蠢货,不听他这个府台的话,跑过去和这些鼠目寸光的地主乡绅混在一起。

现在是捞银子的时候吗?

真是平素对他们过于宽仁,把他们惯出来的脾性。

而随着一声声惨叫,和如同敲打猪肉般的撞击声依此响起,当求饶声、哭喊声、说话声渐渐平静下来的时候。

鹿崇目光冰冷地扫在了这些饥民的头上,“本府此事做得还算公道?”

“公道!”这些冲击官府的饥民讨要回来公道,自然承了鹿崇一个面子。

“嗯,公道便好。”鹿崇淡淡说道:“接下来,本府就要治你们冲击官府,擅自攻击吏员之事了。”

“无规矩不成方圆,依我大晟律法,你们已经形同谋逆。”

“既然如此,来人呐,将这些人一并给我拿下,斩首示众,悬于城门。”

鹿崇的话音落下。

这些饥民的面色骤然惊变,而在一旁还有些诧异的陆成安,面色也是微微一沉。

好快的手法,好狠的杀性。

而鹿崇最‘高明’的地方,还不是他的手法,是他对大晟官场的嗅觉,更是抓住了一个‘理’字。

他每一次决策,都有充分的理由。

贪污赈灾粮该杀,但冲击官府的暴民从律法的角度而言同样也该杀。

可大部分人都会用特殊时期特殊应对的方式。

罚是肯定要罚的,然而不一定是要他们的命。

鹿崇对这些饥民的惩罚,就是最严苛的级别。

不光是要杀,还要把他们的脑袋悬于城门,震慑灾民。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鹿崇给那些杖毙的手下一个‘交代’,给大晟王朝一个交代。

毕竟饥民冲击官府的事情闹出来,这也不好听。

但总体而言,鹿崇无疑是生性薄凉的,说是律法,实则是在为自己的仕途着想,极力撇清这些事情对他的影响。

会做官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会做官的酷吏。

而且最可怕的是,这件事情,他还占着理。

陆成安也没料到这才刚刚从汉王手上拿到印信,当下就能派上用场。

“鹿大人,动用如此重刑,是不是有些过了。”陆成安出面说道。

在鹿崇身旁的开封同知、通判都是露出了一幅看热闹的模样。

鹿崇闻言,瞥了一眼道:“本官有什么不妥之处?”

高高举起,轻轻落下,乃官场一贯恩威并用之道,在陆成安看来,鹿崇杖毙这些污吏就是在杀人示威,该有的震慑效果已经到了,无论是当地的官员还是灾民都是能被唬住的。

但鹿崇两边都狠狠重打一板,深层面来讲,就是在给这些杖毙的污吏找个体面的场子。

从此以后,也没人再敢揭露粥铺之中的事情,那么除了地方官以外,谁还能知道百姓的真正疾苦?

这就像是人体的肝功能出现了损伤,但是肝脏本身是没有痛感的,它不会告诉你它病了。

可一旦它病重了,疼起来那可是要人命的。

地方官这样来,这百姓有苦说不出,他们不敢说,也不敢讲,一说一讲就要被镇压,就要死,等到民怨积攒已久,爆发出来的情况,势必是迅疾如奔雷。

陆成安沉思片刻,斟酌用词道:“府台铁面无私,按照国法行事也没有不妥的地方。”

“但是在讲究国法的同时,人情同样重要。”

“这人饿了,就是要吃饭。”

“陛下赈灾民众,结果闹出了这种事情,难道不是府台的治下不严所致?”

“怎么能因己而泄愤在百姓的头上。”陆成安开口道。

“当然,眼下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府台重典治下,以慑宵小,依我之看,也无不妥之处。”

“但贪官已是伏法,起到了大人所想要的威慑之效。”

“何苦徒增杀孽?”

鹿崇自然不想给陆成安面子,大家都不是一个赛道上的人。

你一个武臣还管我文官的事儿?

未免也太宽了。

“那陆大人的意思是支持这些暴民冲击官府?”鹿崇淡淡道:“这些刁民挟民意而袭,不光是毁坏粥铺,更是私下捆缚官吏,若不以重典立法,步步纵容,迟早形成谋逆之事。”

“难道陆大人是支持这些暴民的?”

“本府多年为官,自然心中有所把控,明白什么时候该杀,什么时候该放,你这武夫就管好你的事去吧,别来插手本官的职务。”

陆成安好话赖话都已是说尽,鹿崇却是油盐不进。

不过主要原因还在于——鹿崇在河南,也是汉王之下的一把手。

若是陆成安轻易说动了鹿崇,在陆成安的‘挑衅’下认怂,对于鹿崇这样的河南地方高官而言,威信损伤极其惨重。

加之大晟王朝文武地位的极其不对称,鹿崇在陆成安的话语下退让,极其容易沦为其他大臣的笑柄。

最重要的一点,鹿崇为了平息民怨,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已然是杖毙了数位多年效力于他的吏员。

这时麾下的其他吏员定然对他心生间隙,有所不满。

鹿崇若不以这些暴民相抵,将这些人一并处死,这些被杖毙的吏员家属一定是会埋怨鹿崇不能做到一碗水端平,而其他吏员也会与他离心离德。

为了陆成安的小小人情,就将自己陷入不利的处境,这不是他这种老油子该失手的地方。

所以,说什么鹿崇都不会轻易在这点上退让。

事实上,陆成安也很清楚官场上的一些小规则,凡是为官初来乍到的,切不可轻易插手地方政务,像他这种征召官,更是不该那么做,被人记恨上,就是一种损失。

但事关几百人百姓的性命,让陆成安冷血地尊重官场规则,漠视这些人该死就死的话,他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毕竟陆成安也是老百姓,他是能共情这种走投无路的情绪。

即便再有过失,可真不至于死,更不至于把人头悬在城门上示众。

“鹿大人,这事我就是要管。”陆成安同样是一点都不愿意退步。

“将此人给我拿下。”鹿崇不再给什么好脸色,立刻说道。

刚才那个老翁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古往今来,你们这些个当官,口口声声说以民为重,苍生为本,但咱们这些个老百姓在你们的算个屁啊。”

“你们眼里就是仕途,只有仕途,我们固然有错,但怎么可能要枭首示众,悬于城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