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九渊
她注视着脚下那被滤镜覆盖的蔚蓝星球，大脑高速思考。
“海洲队掌握了控制咒怨模因的手段，但这份手段或许并不可靠。”楚推了推眼镜，在平台的另一侧说道：“根据目前所展露出的情报来看，海洲队中断突袭行动的缘由。应当是它们所在的球形飞船内部出现了一次咒怨爆发。”
“这很正常，但也过于巧合。”多萝茜的投影出现在平台另一侧。“咒怨效应在我们降临时增强实属正常。海洲队原本的钳制手段失效或许不会出乎海洲队布局者的预料。但人员的损伤绝对不在它的规划之中。而这样的发展为我们提供了不少的优势。”
“无缘无故的优势是危险的，所有的运气背后都隐藏着一系列复杂的运作机制。危机往常潜藏其中，而一旦未能够成功将其把握，我们便有可能付出惨重代价。”楚回应道：“但问题在于动机和收益难以厘清，因为旧目前来看，这种僵持的局面，对我们来说明显收益最为庞大。”
有一种刑侦理论，那就是获利最多的那一方，很有可能便是幕后黑手。而避免了在最初的时节便遭遇埋头伏击，自身情报非但没有泄露多少，反而掌握了战场主动权的北冰洲队来说，自己怎么看，都是幕后黑手的料。
然而那实在是过于不现实，自家人的事自家知道。如今的优势简直就是凭空白捡，宛若出门脚底踩了张凭票即兑的大奖彩票。
“有一种可能性。”多萝茜托着腮，另一侧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手肘：“那便是我们的部分情报在降临时便先行泄露，外厉内荏的底细已经被窥破而某一方的布局者需要维持当前这三方僵持的局势，而若非如此，那便只能够归类于偶然。”
“可能性实在太低。”楚提出意见：“如果我们的情报已然泄露于某一方，那么乘着降临之处向我们发起针对袭击才能够获得理想收益。无论海洲还是沙洲，三方混战都是要比僵持更好的局面。除非这支隐藏力量不属于轮回小队，但跨世界预言……这样的敌人实在不应该是此刻的我们需要对上。”
北冰洲队仍处于主神判定的低危区域，距离成为精英，还差着至少一个S的距离。
“也就是说，如果真的存在第四股未知力量。它就得具备根据海洲和沙洲的情报直接推断出我们小队的基础配置和大体结构的能力……这太离谱了，我不记得我们先前团战时存在关键情报泄露，而西美的幸存者就算存在，理论上也没时间和这两支队伍接触。我觉得主神应该不会在低级区搞时间轴错位。”
多萝茜摇了摇头，很明显，这种事她做不到。因为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而带着眼镜的楚稍稍迟疑了一下，但也轻轻点头。
很好，智者们取得了共识。而现在，拍板之人，将做出决断。
苏青月结束了自己的思考和计算，她的脑袋中又一次地掠过那两幅预知画的模样。
“所以，多萝茜，楚，你们都觉得。的确有可能存在第四支力量？”
“可能性很低，但并非没有。”
“要满足它的存在条件，需要一连串的命运玩笑。”
苏青月点了点头，她已经做好了决断。她相信自己的预知画和直觉都不会无缘无故地呈现成如此模样。而降临以来的一种奇妙压抑感，也让她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要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一个需要她不断提醒自己，明确自身身份才能够做出来的决定。她握紧了手中的赫斯提亚之杖，视线穿过滤镜干涉的格兰塞法，望向远处的月亮。
主线任务，是生存五天，并彻底击败咒怨。
而咒怨的范畴，无论如何，都应当局限在人类文明之下。
“多萝茜。”她轻声说道：“简蒂斯的天司九曜，你是否有所研究？”
“启示录的运作是一件非常复杂并且艰难的事。但我的确有所收获，规模较小的次级仪式应当可以花费时间和资源做到。”
“很好。”苏青月点点头。“如果我想要将月球推向地球，是否能够做到？”
“我反对这一提案。”楚突然开口——他的确会在这种事上开口。“即便让月球完全撞击到地球上，被毁灭的也只是人类文明。而非轮回小队。而且如此作为会让我们失去这份战略主动权，如果这个世界存在潜藏的强大的‘势’，我们将为此承担后果。”
苏青月没有回话，只是表示自己知道。而她注视着眼前的多萝茜，等待着她所期望的那个回应。
“做不到。”多萝茜摇了摇头。“即便现在开始动手，到最后一天也只能够勉强搭建出一个框架。我们身后并没有一个完全支撑我们行动的星际帝国，也没有能够提供庞大愿力的亿万信众——用来吓吓人或许可以做到，但月球不可能真的被推向地表。”
楚似乎松了口气——松了口气的不止是楚，正待在平台外侧旁听三人会议的北冰洲队轮回者们，有不少人都露出了明显的放松神色。
这不是过去的北冰洲队会做的事——这是会将所有对北冰的情报分析全部砸入废纸篓的可怕的事。而哪怕这支团队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拥护着队长，就算奔赴地狱也愿意跟上。但若是将一颗星球化作地狱，那么对于它们来说依旧过于可怕。
而苏青月的神色并未动摇。因为……
——多萝茜能否真正制作出这个仪式，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秘密不可能泄露，而若是连这都泄露了，那么挣扎也用处不大。
“那么，”她说。
“就把这个吓人的框架搭起来，能否做到？”
…………………………
世界短暂地恢复了平静。
海洲队大致修补好了自己的基地战舰，却因为常态被锁定而无法再度遁藏。而沙洲队却也只是单纯锁定着它，只是让浮空大神殿继续待在东京上空，龟缩防护。
轮回者们暂时休战，偶尔会有试探，但却没有哪一方真切地动手去攻伐另一方。
然而，就在第一座高塔，于月球上悄然落成之时。
于沙洲队的资深者中，听到了一声宣告。
【沙洲队击杀敌对小队成员一人，沙洲队计正一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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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六·咒怨 : 第440章第四百一十节·连锁
空气中骤然安静了下来。至今为止，全员未有损伤的沙洲队成员，突兀地便陷入了诡异的静滞之中，他们互相看了彼此一眼，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像是万花筒一般复杂。
茫然，困惑，不解，惊讶，惊喜，以及……那隐藏在最深处的，就像是小学生遭遇班主任死亡凝视时一般的畏惧。
他们都在畏惧同一样东西。
他们都在畏惧同一件事情。
他们对彼此的想法都心知肚明，然而他们却不敢真切地开口讲出。
除了一个人以外。
“不是我，我没有击杀敌对成员，主神没有对我通报提示。”卡斯特最先开口，他虽然来得很晚，但他知晓一切关于团战的情报和注意事项。
他说了一句废话——六名资深者，三名三阶三名二阶全都在这，有谁真暗中做了什么能够击杀敌对轮回者的事情，肯定会被其它人发现——更何况这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也不是我。”夏寻摆了摆手，朝自己的同伴们展示手中的轮回腕表——主神会在腕表上列出一些近期的通报。虽然不能翻页，但也不会很快刷新掉。
而马利克也苦笑一声，举起了手腕上的表。
空空如也——在两人之后，剩余的九十九，埃尔顿，麦尔斯也都纷纷出示自己的轮回腕表。并在最后，卡斯特也伸出了自己的手掌。
在座六人，无人完成击杀。
阿卜杜拉不会主动出击——就算主动出击，没有施梅的指令。他动手是也不会收敛遮掩，只会将战场整得非常花哨。
而新人们……好吧，新人们虽然没有被阿卜杜拉承认，视作沙洲的一员。但他们同样获得了在浮空大神殿内沉睡到最后一日的许可。且在他们被收入大神殿之前，资深者们就已经对这帮家伙进行过全面检查。
结论是，他们中没一个派得上用场。或许有几个具备点特殊资质，精神力感度较高。但作为沙洲队这种老牌轮回小队的人员补充……只能说素质在及格线之下。如果不是团战，那么大概会放养一个世界，才考虑团队是否将其接纳。
很好，这样一来，所有的可能性都被排除了。
那么……
资深者们面面相觑，谁都不敢说出那个可怕的事实。哪怕是那些本来就站在施梅那一边的二阶们，心底也浮现出了一种老鼠遇见睡猫一般的本能畏惧。
“是……”最终打破沉默的是九十九，这个猫儿忍者，神经相对其它人略为大条。“……施梅大人醒过来了吗？”
没人回答。
就算是一力反抗施梅统治的卡斯特，在这一刻都皱起眉头，没接这话。
马利克愁眉苦脸的样子，或许正在严正考虑现在滚到大神殿门口哭求是不是一个合适的应对策略，而如果施梅真的苏醒，或者说做出更多的动静，那么他大概已经付诸行动。
他还算好，至少他一直都维持着‘中立’，没有旗帜鲜明地站在卡斯特的身旁。而真切做出支持举动的夏寻，现在却是陷入了脸色都明显发白的慌张。
她没有回——没有正面回九十九的话。
“这……这种事……对了！北冰洲！北冰洲他们是不是正是因为感觉到了队长的意志，所以才在降临的瞬间便果断退让？”
“很有可能。”和她不对付的麦尔斯连连点头。“那可是北冰洲队啊！光凭精神力者和阵地巫师就能够轻易压制我们，甚至还收拾了一把海洲的北冰洲队！如果不是因为遇到了难以应对的状况，那它们至少也会把暴露的海洲队干掉吧。”
“说不定在我们不知道的层面，首领和他们交了很多次手——甚至有可能直到刚刚，都在战斗也有可能啊！”
轮回者们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俨然一副施梅已经复苏，并且正在战斗的模样。然而在他们这样装模作样的时候，有着多线程能力的三阶们却耗尽所有的心力仔细观察研究当前的局势变化，而十分诡异的是，整片战场全都非常正常，除了可怜的土著人类们正在疯狂逃难挖避难所或者干脆摆烂以外，轮回者的战场上，没有丝毫异样。
北冰洲队安静地在月球上建造高塔。
海洲队躲在太平洋南部，制造出大量的雨云风暴等极端天气遮掩，行踪从澳大利亚到巴西不断变化。
没有异动——而这样就很是尴尬。如果施梅切实苏醒，那么自然是该死战的死战，该认错的认错该求饶的求饶。而若是有证据证明这件事和施梅无关，她还像是过往一般安静地当个许愿机，那么自然也可以当做无事发生，转而去思考别的事项。
然而很遗憾，两个条件都不满足，那么现在，便只好这样僵持着尴尬。
卡斯特或许想动身去冲击浮空大神殿，但他自己也很清楚，虽然阿卜杜拉只有三阶初并且没有一点主观能动性，但他那S级的光灵血统和AA级的浮空大神殿可做不得假。自己趁着传送刚结束时去冲一下还有戏唱，但是现在……做不到。
的确是做不到。
大神殿拒绝一切访客，也就是那帮没有战斗力的新人得以被收纳。
所以……该怎么做？
沙洲队的轮回者们尬聊了一阵，然后便回返到了尴尬的寂静之中。现在的他们即没有办法向阿卜杜拉，向施梅求证。也不敢将这件事当做无事发生，因为他们不知道施梅现在到底是仍旧沉睡，还是半睡半醒，抑或者是真的处于战斗状态之中，无暇他顾。
不知道，所以无法做出决断。
夏寻暗地里尝试占卜，但在S级血统和浮空大神殿的双重屏蔽下根本就是什么都没有。而最终，她只能够向其它人提供一个摆烂的回答。
“我们……先守在这里。”她有些艰难地回答道：“保持守势，暂时不要做多余的行动。如果遭遇攻击，我们再回击。”——直到真正有决定权的那人，来指引前路。
这是一个很糟糕的策略，然而几乎每个人都热切地支持了它。因为摆烂到施梅出现或者确定仍旧沉睡不止是她的需求，出于沙洲队的特殊结构和特殊局势，在场的每个人都对这一行为有着迫切的需要。
夏寻不由得在心底发出一声叹息。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又一次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充满人情味的，所有人都团结在施梅麾下，不需要害怕，不需要烦恼，只需要跟随她的意志平推一个又一个看上去很强，实际也很强的敌人并且收获丰盛的年代。然而只是一瞬，她便苏醒了过来，并且知晓此刻的沙洲队……前所未有的糟糕。
卡斯特已经不相信她们这两位支持者了。
自己不说，马利克则切实地产生了动摇。
而剩下的三位二阶，则联系得更加紧密……或许单纯的九十九还好些。但其它两人，大概会有些别的想法。
现在的沙洲队……恐怕已经做不到像是北冰刚刚降临时那般，亲密无间地对敌方势力进行配合打击了。
而作为智者，夏寻对此毫无办法。
她能做的，就是将自己的眼睛闭上。
她不知道，如果没有这次突如其来的死亡宣告，她将能够从北冰洲队的异常举动中推测出情报——北冰洲的谨慎和转移必有原因，如果不是北冰自身是纸老虎，那么便大概是他们发现了更可怕的威胁。甚至更进一步，她能够直接判断出是咒怨的可能性，也不算小。
可惜，她不知道。
她不知道自己曾经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她更不知道，在浮空大神殿的内部，安置新人的休息间中。其中一位沉睡着的新人，他那只有轮回者以肉眼可以观测，其余所有科技或魔法手段都无法辨察到的轮回腕表上，一个击杀的条目，悄然地在时间流逝中隐没。
他正睡着——他做了一个梦，他在梦中，完成了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击杀。
………………………………
“已经可以证明了……咒怨不是失控，而是被沙洲队找到了可利用的破绽。这被对方所杀死的第三位新人……就是明证。”
海洲队内，巫女梦芸向自己的同伴们说出结论。在她面前的平台上是一张空床。床上本来应该躺着一个人，然而现在，床上只有一道浅浅的压痕。
是咒怨的手段——咒怨很少使用物理手段杀戮，除却比较原始的录像带版本，咒怨的化身通常是直接将受害者拉入某个不可观测的异空间，然后便造成死亡事实。被咒怨所杀死的人将直接成为咒怨的一部分，换而言之，那个无法观测到的异空间，或许就是咒怨这个模因的本质真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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