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亡国之嘤
两个全副武装的军人，应该是穿了半身甲，一个没有穿戴甲胄，步伐不那么重，可似乎每一步都迈了相同的距离，落地声也颇有特色。
大家族的人。
法兰看了眼李维司，联系到之前放飞的冕卫家族的信鸽，心里对来着有了些许猜测。
来者大概就是米尔顿·冕卫的人吧。
他对这些人的所谓上层教养嗤之以鼻，但这些人在实质上掌控着德玛西亚的每一份权利。
因此，即便是搜魔人也不得不虚与委蛇，偶尔还要充当一下他们的工具人
。
为了经费嘛，不寒颤。
与其他贵族相比，冕卫还算好的。
至少他们之中的一些成员是非常优秀的指挥官、战士、执政者，而且完全忠于德玛西亚。
最重要的，他们支持搜魔人。
更何况，自己这次的任务还得多多仰仗冕卫的帮助。
反正已经排除酒馆老板是施法者的可能了，法兰决定对来者态度好一些。
很快，那三人便来到了酒馆门口。
与法兰猜测无错，打头的是一位穿着得体的管家。
进了门，见李维司毫发无损，有些惊讶地看向法兰。
“怎么回事？”他像是惊奇于李维司为什么没被抓捕。
“显然而易见，这位老板并不是罪恶的施法者。”法兰解释道，“不过这里曾经发生邪恶之事，我们还需要做一些调查，瓦伦丁先生。”
瓦伦丁·德沃尔，米尔顿·冕卫的管家，即便是李维司自己也只见过几次——来酒馆收账的人只是个小管事。
瓦伦丁听到这里，脸色突然就难看起来，他瞪了李维司一眼。
“在那之前，我要跟这位先生谈一谈。”他说道，态度有些强硬：“请你们在外等候。”
这近乎命令的语气让法兰微微皱眉，不过他站在原地停顿片刻后，还是微微点头。
等到三个搜魔人都出到酒馆外，瓦伦丁挥了挥手，两名卫士关上大门。
他走近李维司，表情冷漠：“先生，你知道自己欠米尔顿男爵多少钱吗？”
什么意思？
李维司微微皱眉，他没想到好不容易等来的救兵居然在这里兴师问罪，他妈的当初不是你们说，酒馆出了事就放鸽子吗？
不过形势比人强，对比米尔顿·冕卫，自己太弱势了。
“三百枚德玛西亚金币，六十枚银币，二十三个铜板。”他回答道。
“归还日期呢？”
“不限。”
“看看，看看！多么仁慈啊！”瓦伦丁露出狂热的表情，随后愤怒地质问李维司：“米尔顿男爵给了你如此的恩惠，为什么还要给他找麻烦？”
这句话立马就给李维司整懵了。
合着您搁这儿唱受害者有罪论啊？
他马你以为我愿意被搜魔人找上门啊？还不是你们这破店风水差。
李维司差点没忍住一拳捣他脸上的冲动——好在忍住了，瓦伦丁这人据说是金坡镇远近闻名的强大战士，打起来自己可不是对手。
不过，米尔顿的恩惠？呵呵，你怎么能这样义正严词的说出口。
真你马不要脸。
李维司听到这里只想笑，什么时候加害者所谓宽限，变成了恩惠？
李维司很清楚，这些该死的贵族不过是想更多地压榨自己罢了——金坡镇有很多这样被压榨的人。
我原本可以依靠自己那块表，在密银城外的郊区置办一个中型农场，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但现在，我只能欠着巨额债务，名义上是老板却干着员工的活计，最后还得给人交租还债。
这万恶的类中世纪社会。
“这次算你走运，米尔顿男爵派我来救你狗命，下次就不一定了。为了表示惩罚，这个月的债务你要多还百分之二十利息。”
“不要给自己找麻烦。”瓦伦丁警告道：“也不要给米尔顿男爵添麻烦，懂了吗小子？”
李维司肺都快气炸了，但只能默默拿起一个已经擦过的杯子继续擦，抹布和粗糙的木质酒杯摩擦出嗤嗤地声音，闷声道：“我知道了。”
“非常好，继续你的工作吧。”
法兰看了眼离去的瓦伦丁，又望见酒馆内部吧台前，李维司低着头，明灭不定的烛火映着那晦暗的神情。
他若有所思，随后敲了敲酒馆的大门：“我能进来吗？”
“现在已经是营业时间了，如果你是来买酒的话。”李维司再次抬起头时，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欢迎光临。”
这小子......法兰凝望着青年，心底微微发寒，不过转头一想，自己需要的正是这样的人。
他进了酒馆。
“刚才忘了自我介绍，法兰·肯恩。”
李维司抬头看了他一眼：“李维司。”
搜魔人没头没尾地说道：“你接下来想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李维司皱眉。
“我听出来了，米尔顿·冕卫要让你给他当一辈子苦力。”法兰说道，灰色的眸子直视向李维司，目光平静。
李维司闻言，顿了顿，停下了手上的活计：“人总要为自己做的蠢事付出代价。”
“你甘心吗？”法兰走近一步。
“呵呵。”李维司笑了笑：“不甘心又能怎样？”
“还记得刚才我问你的话吗？”法兰突然调转话题，“当时我问你‘他有什么特别的吗？’，你说你只是好奇我们的武器。”
“现在，我再问你一
遍，他有什么特别的吗？”法兰沉声道。
他知道了？李维司眉头微调，随后恍然，是了，之前自己露了破绽，这要是看不出来，那还当什么搜魔人。
不过，他们好像认为我不是施法者？——那晚的奇特遭遇给予李维司的可不仅仅是那双拥有洞察能力的眼睛。
这是个机会，摆脱平庸的机会。李维司心中很清楚，所以他没有隐瞒：“一位法师？我看到了他身上的光芒，海蓝色的，很漂亮。”
听到李维司的回答，法兰难得露出了笑容：“你不是施法者，却能发现他们。有才能的人不应该陷入沼泽，你该把自己的天赋用到正途上。”
“加入搜魔人，你可以挽回这一切。”
初升的阳光此时越过了某个经纬度，直射在酒馆窗户上，投下一片阴影，厅堂内轰然暗淡下来，昏黄的烛火跳动着。
一只飞蛾围绕着烛火跃跃欲试，正如它的千万个同类那样，这是它们族群数万年来的追求。
它顺从着本能中蕴藏的飞行弧度，小心地避开灼热的外焰，在跳动的橙光中尽情飞舞。
略暗的吧台里，李维司的眼瞳闪亮起来，心中的火焰逐渐燃起。
在不算久远的沉寂后，李维司给出了自己的答复。
“成交。”
在这个平凡的早上，整个符文大陆的命运因为几句简单的对话，变得截然不同。
多年以后回望现在，那些话语如同一次伟大仪式的祷言，命运的丝线再次交织与编排。
而见证者，仅仅是一只普通的飞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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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搜魔人法兰说，自己大概是留不下这个酒馆的，三百多枚德玛西亚金币是一笔巨款，足够在密银城买下一栋闹市区的商铺。
因此他甚至不能保证让米尔顿·冕卫将这笔账一笔勾销——即便这债务由来是那么的卑鄙。
不过最坏的情况也比之前好，至少自己获得了自由。
答应法兰的邀请后，那一整天李维司都没有营业——都要准备跑路了，自然是得好好享受一番。
说起来，这几年里，自己似乎还没有好好给自己放过一次假。李维司关上酒馆的大门，站在大堂中央发了好一会儿呆。
是啊，要走了。
他心情复杂地将酒馆从里到外都走过一遍。
偶尔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发呆，偶尔靠在窗台前远望，最后在傍晚的时候，搬了自己心爱的躺椅，躺在楼顶。
太阳在往下落，现在看着只在远山上露出顶端的一点，像山顶上镶嵌着的一颗光灿灿的宝石，整个金坡镇沐浴在晚霞里。
他忽然知道金坡镇为什么叫金坡镇了。
这些心情严格说来，倒不是所谓的‘人有时候就是贱，满脑子都是离开，可真到要离开的时候，又舍不得’。
自己怀念的是那一去不复返的时光，而不是那个叫米尔顿·冕卫的狗栽种给自己带来的该死的负债生涯。
李维司对此心里还是很清楚的。
他就这么在楼顶躺了一整晚，梦境适时出现，但或许是昨晚透支太多了的精神，刚进去没多久就失去了意识。
第二天醒来时，一些镇民已经开始了工作，不过没有再听说有什么极光出现，倒是嘴里有些冰淇淋蛋糕的味道。
我大概是想家了，这儿哪有冰淇淋。李维司砸吧一下嘴，换了个姿势。
行李不多，一柄刺剑，几件换洗的衣服，几罐收藏了好久没舍得用的香辛料以及一把折叠躺椅和不到半瓶的白兰地。
这些早已经收拾好，可以说轻装上阵，现在就等法兰·肯恩的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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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节 第九章 我看到！我寻找！我收集！
他没有等待太久，太阳还没完全升起的时候，法兰就已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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