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嘲哳
这一声称呼,让教皇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电光石火之间,他明白了眼前之人的身份:“你是——”
“……”
“付天晴”沉默着站了起来,他皱眉打量着房间里的环境,随后才将目光落在了克雷芒三世的身上,带这些感怀,又带着些莫名情绪地哑声说道:“你也是,好久不见了……”
“……你,你真的还活着。”
“你不是一直等着我出现么?呵呵,千年不见了,现在我该怎么称呼你?兄弟?代神官?还是别的什么?”
“付天晴”轻轻叹息一声,也不拿起僭天之剑,只是径直地走向了教皇,两只手背在身后,缓缓地前行。
“我没有想到曾经不合的二人能够携手共事,也没有想到当年盗走我等尊主遗骸的人竟然会是你……不,不对的,我该知道是你,从小和你一起长大,我该明白你是个怎么样的人。当年我等尊主辞世,你愿意带着所有人将那天使奉为新主的时候——你对着曾经的同僚挥动屠刀的时候,我就应该想到这一点的。”
“付天晴”感怀着,前进着,一直走到了教皇的面前,抬起手,拍了拍教皇的肩膀。
“怎么,老头子我现在就在你的面前。你不是一直嫌弃我这个多嘴多舌的结义兄长从来不去理解你、从来不在乎你思考些什么吗?现在我就在你面前——你可不可以跟我坦诚地说出来,为什么你会出现在霍姆斯的势力附近?”
“我……”
“无需解释,我明白。”
“付天晴”笑了起来,笑的格外的阴沉:“当年戕害神尊的嫌疑人一共有三人,你侍奉了天使、和霍姆斯狼狈为奸,看来你显然是认定了害死神明的真正凶手是三人中的最后一个——你认为是我杀了我等的神主,对么?”
第十八章 无法达成的和解
教皇克雷蒙三世和“付天晴”对面而立,十八岁的付天晴个头上要比教皇矮小一些,但此时的气势却是教皇明显弱了一头。此时被其逼视着的教皇错开了眼神片刻,而后又怒视着眼前的付天晴。
“千年的时光已经过去,过往的事情我无意继续追究。神明即将复苏,你现在来到这里,是为了重新新兴圣教,还是要和以前一样,满嘴的潇洒自在,却半份责任都不敢沾在身上?”
“……”
对于教皇的发问,此时占据着付天晴身躯的墨翁并未给予回应,这让教皇好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感觉自己又占据了上风似的,只是皱眉冷冰冰地说道:“千年的时光,你没有为神灵的复生做出任何努力,我不论当初戕害神明的人究竟是谁,你这样的无所事事已经没有资格继续站在我们的尊主面前了。”
“……”
“念在你曾经服侍过我主的份儿上,我可以留你一条活命,滚吧,滚得越远越好,不论是此时今日的西州,还是未来神明统御下的世界,都将没有你存身的半块土壤,你就像以前一样,继续找个地方苟且存生,为余生赎罪吧。”
墨翁凝视着教皇的眸子,眼中浮现出了心痛和不忍,也有一丝歉疚。
他闭上双眼,向体内的另一个灵魂默默说道:
【现在正可以借坡下驴,小天晴,老夫已经很感激你奉陪老夫的任性了,感谢你今天带我见到了墨德尼尔,现如今他愿意放我们走,那是再好不过的结局了。】
此身的原主却不予置否,只是反问了一句:【就这么走了,你甘心么?墨老师?】
【……】
【你是因为我答应帮你重塑身躯,所以才收我为徒的。但现如今我已经知道助你返生无望。那了却你心中的遗憾,也是我当学生应尽的本分。】
【小天晴……】
【我蒙你大恩才能走到今天,来到这里,竭尽所能地缩短和老杭之间的距离。不管是出于师徒之情还是人之恩义,我都乐意陪你了去这一桩心事,别顾及着我。想和这个老家伙说什么就尽管说吧——反正我看这个教皇不爽。就算你想走,我也会立刻夺回身体控制权留在这儿的骂他一顿的。妈的,我看这个家伙不爽好久了。】
付天晴那因过度使用回溯的能力略有些黯淡的灵魂,此时正以墨翁熟悉的样子,对着这个将遗憾深埋心底的老人露出笑容。
墨翁默然叹气。
【你这小子,跟谁学的,总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儿——不过谢谢你,小天晴。老夫本以为再也没机会见到那些人,说出那些话,】
而后,墨翁抬起了头,看着眼前的克雷蒙三世,声音缓和了些,也坚定了些。
“墨德尼尔,我了解你,就像你了解我一样——你刚刚说‘过往的事情我已无意追究’是吧?这不对——这不是你会说出来的话。你对神明的炽诚在所有人之上,你不可能放任戕害神明的真凶悬而未决。”
墨翁背着手,绕过了教皇,径直走向了神明的容器。
“事到如今,我可以很明白地告诉你——我没有害死神明,即便我质疑过我们神明选择的道路,我确实和神明大吵一架,我也的确背弃了当初守护神明以报养育之恩的誓言,但我不可能对她下杀手。”
墨翁抬起头仰望着罐子中的少女。
“她是位多淳朴仁善的神明啊,我等的母亲、姐姐、师长、尊主,费尽心思地从蛛蛊之神的野蛮统治中保护着我们,信任着身为人类的我们,保护着我们智慧的火种,让我们有尊严的,能够凭着自己意志选择活下去的方式——我即便是和她意见有分歧,也绝对不会伤害她的。”
墨翁的声音一如既往地老气横秋,却又多了许多颓唐和无奈:“不过现在,不论我怎么说都是没用的了。你其实已经知道了杀害神明的人究竟是谁,你并不在意,你甚至乐于去和他进行合作——因为你认为只有他才能够帮助你复活神明。墨德尼尔,你明明心里一直都清楚的。”
教皇微微皱了皱眉头,看了墨翁半晌,略带不屑地抬起头来:“你的话就只有这些?”
“嗯,只有这些。这千年来我思考过很多次如果再见到你我该如何开口,到头来想说的也就这么几句了,墨德尼尔,我对你已经失望透顶。”
墨翁说罢,向后微微侧身,在他原本站着的地方,那一处的空间发生了些微的错位,如果没有挪开这一步,恐怕此时付天晴的身体已经尸首分离了。
教皇抬手招引,放在红发女人旁边的头盔落在了他的手上,而后他再度戴上了那象征着沉默之骑身份的头盔,从身侧抽出了配剑。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从西州消失,或者我将你彻底埋葬。”
“你看看。”墨翁并未做出应战的准备,而是再度无奈地摇头:“你明知道自己不会当着神明的面杀人的,尤其是我。现在却还煞有介事地恐吓着,这就是你历经千年都未曾有过成长的证明。看来侍奉天使、与尼尔森为伍的选择是错的,你没能得到任何成长。凭你的脑子,你根本算计不过那两个人。”
教皇的神色复杂了些,但随后他收回了佩剑,晃了晃头:“那好,现如今我来问问你。出现在这里,你有什么目的?如果是为了阻止神明的复生而来,那你我将会是彻头彻尾的敌人了。”
“复活神明?你只不过在对着泥胎土偶一厢情愿罢了……算了,木已成舟,再谈无用,我不关心你的伟业,我只有两个要求——交出那个魔女和如今的天使。我便如你所愿的离开这里。甚至在这里将我的神魂湮灭也无所谓。”
“哦?为什么。”
“我受个孩子所托,来这里找寻他失散的血亲。那个不本分的小姑娘如今似乎正以魔女的名义活跃着。把她交给我,我带她回去。至于我为什么要索要天使,你应当清楚——就算你可以对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我也无法将之忘怀,既然你不把以前的事情放在心上,那就让我亲手为神明完成复仇好了。”
“不愧是你啊,两个要求,哪个都在阻挠着神明苏生的仪式。”
沉默之骑的表情隐藏在头盔下看不真切,只听得出教皇的声音里满是嘲弄的语气:“天使我自有处置,而你要找的那个魔女,如今也已经被我肢解,当做维系神明意志的养料了。”
“肢解么……那小丫头还真的是走到哪里都避免不了这种糟心事儿。”
墨翁再度叹息,他看向了教皇身后的储存罐。
“也就是说,我将这个罐子砸了,你所有的计划就会到此为止是吧?”
“……”
教皇无声沉默,而墨翁则是接连后退了三步,每一步都有一道无形的空间错位在他的面前断开,稍有不慎便会尸骨分离。和刚才那招警告式的攻击不一样,接连交错的空间断层让墨翁躲闪频频,而墨翁也拿起僭天之剑,直直地朝着神明扑杀了过去。
“你竟真的敢对神明拔剑相向!”
教皇第一次声音中带上了怒意,似乎受了极大地背叛似的,他迅速拔刀抽身上前格挡住了墨翁的剑,同时一脚踹在了墨翁的肚子上,将其硬生生踏在了脚下。
“我本来以为你只是在这苟且偷生的岁月里虚度时光,没行到你已经昏头到了这个份儿上,即便会让神明伤心,我也有必要在这里将你彻底湮灭。”
教皇的剑指向了墨翁,而被教皇踩着肚子的墨翁却面色平静地说道:“僭天之剑是为了什么而被锻造出来的,你应当比我更清楚吧?”
“……”
“我不知道你们在完成这把剑的时使用的是什么材质,又是从哪里获得的,但既然这把剑是按照我最初的设计图所锻造,那当我这个最初的设计者解开了上面的十二道封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你不该用神明作为要挟我的筹码!”
教皇用力地往下一踩,让墨翁的话语在骨头的断裂声中被打断,紧跟着教皇一脚踢开了墨翁攥在手中的僭天之剑,手中的武器也不再犹豫地刺向了墨翁的额头。
墨翁因肋骨断裂而痛地眯起了眼睛,他从溢着血的嘴巴里吐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达克斯……达克斯·罗哈克。我们所有人的长兄,最早服侍神明之人。”
被踢飞的僭天之剑发出了阵阵嗡鸣,上面纠缠着的黑色淤泥开始融化。
“缇伦……缇伦·雅乐,那个高傲的死精灵唯独在晚宴的时候才舍得拿着手中的琴弹首曲子给我们听。”
黑色的淤泥在僭天之剑上流动了起来,白色的骸骨若隐若现。
教皇感知到了僭天之剑的变化,厉声呵斥道:“住口!”
言灵的力量以紫色文字的形式出现,它们攀附在了墨翁的脸上,让墨翁的牙齿和舌头开始打架。
而墨翁却依旧不依不饶地说道:“特兰,吝啬的守财奴,他到死都没能完成自己的豪宅梦——森弥尔,古板的棺材脸,为我们神明誊写了最初的教义——塔努瑞斯,明明实力强的要死,却偏是个温吞水的性格——”
三个人的名字被墨翁说出口,连带着墨翁脑海中对这些人的回忆,僭天之剑变得愈发不安分,那些黑漆漆的泥巴停止了流动,在剑身周围幻化成了黑色红边的,如同绸缎一般的布料,以内核的白色骸骨为中心,高速旋转了起来。
教皇却在这一声声故人的名字目光逐渐变得赤红,直到他用厉声的怒吼遮盖住了墨翁的声音,纵横的空间撕裂在教皇的身体周围变得密集起来,也连带着斩向了教皇足下的墨翁。
可一直在积蓄着力量的墨翁就是看准了此时教皇情绪最为动摇的时刻,身周突然爆发了猛烈的雷光,他强行弹开了教皇,抬手将已经完全变换了模样的僭天之剑攥在了手中,双手握住剑柄挥出一记上挑。
自地面上,一条泼墨般的小径油然诞生,地面上蔓延的淤泥里诞生了一道道尖锐的楞刺,朝着神明培养罐的方向一路前进,教皇飞身想要阻挡,手触碰到那些黑色尖刺的同时,一道光之帷幕自他的掌心诞生,将尖刺牢牢地抵挡在外。
墨翁见到如此状态的教皇,也无心恋战,只是再度挥砍出了四五道弧形的黑色淤泥斩在光之帷幕上,同时迅速抽身来到了实验器材的旁边,将那装着被肢解的红发女人的罐子一并切断了导管,又用黑色的淤泥将之团团包裹住,而后抽身迅速地向着门外飞跑了出去。
教皇见状大惊,怒吼道:“住手!你敢置神明的生死于不顾!?霍姆斯,霍姆斯!!拦住他!!!!该死!”
本想要起身追赶的教皇被那几道淤泥的痕迹牢牢地压制着,他竭尽全力地维系着光之帷幕的存在,可那淤泥不停地吞吃着帷幕上的力量,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似的,直直的向前奔袭,一直到光之帷幕崩裂,教皇的一只手臂被硬生生斩断才罢休。
“呃啊!!!”
教皇怒吼着地捂住了自己的胳膊,大部分淤泥此时已经失去了前进的力量,掉落在地面上,像是一群心满意足的狩猎者,融入了金属地板的缝隙中,而教皇的胳膊的断口还被那漆黑的淤泥缠绕着,不停地向着身体内部扩散、吞噬,一直到教皇的整个人都被这黑泥巴融了个干干净净。
实验室一下子陷入了死寂。
过了足足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才有了新的造访者进入了这里。
他看着地上散落着的,本属于沉默之骑的佩剑、衣物和头盔,若有所思地捏着下巴:“解开了五道封印,就有这种程度的破坏力——看来实验数据要更新了。呼——可惜我没能以最完美的角度记录下这场战斗,像教皇这种实力的素体也很难有第二次机会记录了。可惜,真可惜。”
霍姆斯遗憾地摇了摇头,他转头看向了房间内的监控设备,用手轻轻敲打着桌面,无奈而又无所谓地笑了笑:“哎呀,得在圣座本体赶来之前,把这里还在运作的监控设备真正关闭了才行。一个弄不好,他怕是真要把我杀了。”
第十九章 他刚出狼窝,她又入虎口
在绝大部分的时间里,教廷的最高统治者教皇都不会主动离开教廷的范围。
因为在西州这信徒茫茫多的土地上,教皇的耳目早就已经无孔不入,任何事都难以瞒过教皇的眼睛——除非,蜷缩在地下。
高坐在御座上的教皇睁开了眼睛,在片刻的错愕后,眼底蕴满了怒意。
他抬手呼唤出了手中的权杖,轻轻点地,一道金色的传送门便凭空在他面前浮现。权杖之上的白鸽双眼亮起金色的光芒,教皇只向前一踏,步入了光圈之内。
然而,眼前出现的光景并非是他刚刚才通过沉默之骑的身份造访过的铜墙铁壁,浮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纯白的光景,脚下是白玉铺垫而成的石阶,入眼之处到处都是用昂贵材料打造的建筑物,视野的尽头是茫茫蓝天,自身仿佛笼罩在云层之中,而在这纯白的建筑中心有一座宫殿,凭着教皇的视力,一眼便看到了那宫殿之内的王座上,侧身依靠在王座上,默然入睡的天使。
“怎么回事?”
教皇克雷蒙三世愕然的环视了周围一圈,手中的权杖轻轻点地,心中的焦急和愤怒在脑海之中滋生蔓延。
这里是尚未完工的天堂,他在熟悉不过。
可为什么自己会传送到这里?
实验室那边有通过龙纹石构筑的传送门,只要自己发动对应的传送法术,传送的点必然是那里,为什么会这样?
自己刚才无意识间发动了传送到天堂的法术?
“不……”
教皇深深地凝视着教廷深处的天使。
在西州,没有“偶然”和“不小心”,所有的会在关键时刻发生的“不幸”都来自于天使既定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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