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众人将视线集中到了我身上。
该面对的事情……
我在心里反复想着这句话。
“布洛克？”见我没有回应，伊格娜轻轻地蹙起了眉头。
我润了润喉咙，开口答道：“抱歉，我还没有想好。”
“什么？”
“怎么回事？”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吗？”
我这句话让兽人代表们都面面相觑起来，唯有伊格娜依然死死地盯着我。
“血斧氏族的勇士啊，你到底在想什么？”昨日见过面的掠风氏族的长老疑惑地看着我。
“够了！”在我做出回应之前，伊格娜突然高声压下了所有其他声音。
她接着环视四周：“在座的诸位，有谁带着硬币？”
一阵寂静过后，阿尔瑟娜举起了手：“我有！”
她说着就从身上拿出了一枚价值不菲的金币来。
不得不说这妮子是真有钱啊……
“能否借用一下？”伊格娜平静地说。
“当然可以。”阿尔瑟娜话音刚落，便有一名训练有素的人类骑士上前伸出手，接下那枚金币。
正当那名骑士准备朝兽人代表那一侧走过去时，伊格娜却突然又补充了一句：“请不要给我，给那边那个废物就好。”她伸手朝我一指。
我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布洛克，你干脆抛硬币决定吧。”伊格娜依然面无表情，语气却明显地透着失望和不耐烦，“我们没有能在你身上继续浪费下去的时间了。”
遇事不决抛硬币（6）
那名人类骑士在阿尔瑟娜的授意下过来将金币交到了我手上。
看着躺在手心里的赫尔吉亚金币，我有点始料未及。
要用这一枚硬币……来决定我的去留？
决定我的……命运？
我突然感到了一阵抗拒。
“快点，布洛克，既然你没有自己决定的勇气，那就干脆点认命吧。正面的话你就继续当你的阶下囚，和那些长耳朵继续厮混吧。”伊格娜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辛辣讽刺，“反面的话你就不要再磨叽了，闭上嘴老老实实给老娘滚回来！”
我预想着手中这枚硬币抛出的手感，以及它最终可能留在手心里的结果。
正面，我将继续留下来——可能会亲眼见证着事情朝着最糟糕的方向发展，精灵和兽人开战，我会被自己的部族打上背叛者的烙印。
反面，我会回到我的部族——可能会在开战的时候走上战场，将手中的武器挥向在战场上遇见的每一个精灵——那可能会是罗兰、妃兰、米瑞雅甚至是艾丽莎公主和安洁莉卡。
不管哪一个都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思绪被情势强迫推动着前进，我逐渐地意识到了自己真正所要的面对的事情……
那是我自己的恐惧。
超脱了阵营立场之外，源自我内心深处的恐惧。
我害怕看到兽人和精灵的争端开启，哪怕是现在，我的部族得到了其他五个部族的支持，已经不用再像过去那样担心精灵的威胁。
那么只要让精灵答应兽人的条件的话……就可以避免战争吗？
不，那样的话……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了坐在中央位置上的艾丽莎公主，正好和她对上了视线。
精灵公主紧张地看看我，再看看我手中的金币，眼里带着我所熟悉的担忧和关切。
现在是担心我的时候吗？
明明你现在的处境，比我更艰难，更加如履薄冰啊。
让精灵答应下条件，就意味着要眼看着她被押为人质……想象到这里，我忽然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恶寒攥紧了我，仿佛有一道声音在我的心底不停呼喊。
她于你有恩，你怎么能任由那种事情发生？你怎么能眼看着她深陷危难？你怎么能……背弃自己的荣耀！？
伊格娜他们，为什么一定要将她押为人质呢？
不对，至始至终，我都没有看懂他们的做法。
其他五个部族突然出现的发展疑点重重，我看不透他们的真实目的，也不敢确定精灵答应他们的条件的话他们就真的会收手。
倘若跟着伊格娜回去的话，或许我会有机会知晓这些问题的答案，但届时我将会彻底被立场所绑架，不会再有任何改变现状的能力。
我怎么都忘了呢，自己原本是想见到伊格娜问个清楚的，却在得知她向精灵提出要将我交还的要求后迷茫了。
我还真的是傻了啊……
不能仅仅被推到眼前的选择蒙蔽双眼，硬币只有两面，但人能做出的选择，是有很多的。
“布洛克，你在笑什么？”伊格娜疑惑的声音让我回过了神。
我这才察觉到自己的脸上泛起了自嘲的笑来，心情意外地平和。
“伊格娜。”我认真朝伊格娜看过去，然后我清楚看到她的眼睛闪动了一瞬，“我希望你能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什么？”她微微皱起眉头。
我没有管她的这个反应，兀自问了下去：“你昨天说过，你是作为血斧氏族的代表出席的，是这样没错吧。”
“是，在这里的六个代表中，我代表了血斧氏族。”伊格娜不动声色地回答。
“为什么会是你？老酋长呢？长老呢？你代表血斧氏族这种事情并不合常理，你们口口声声说是为了血斧氏族出头，那为什么这场谈判会上我却看不到一个血斧氏族的人在？你们是打着我们名号，把血斧部族排除在外了吗？”
这个尖锐的问题显然是让伊格娜有些动怒了，她看我的眼神忽然地变得严厉起来：“布洛克，注意你说话的语气！你没有资格问——”
“回答我！”我绷着表情拔高了声音。
面对我突然之间的态度转变，在场的参会代表或多或少都流露出了些许意外的神色。
伊格娜和我相互瞪视着，像是压下心头火一般地从鼻子里长出一口气：“我拜会过了老酋长，他近期身体不适，在得知了我们的谈判计划之后，他授权我代他出席。”
“氏族当中还有那么多有名望的人在，那个古板的老酋长会绕过那么多可以代他出席的人授权你？没想到你居然撒谎都撒不出一个像样的啊。”我摇摇头，将这句她昨天才对我说过的话回敬了她。
“你到底想说什么？”伊格娜的脸色愈发地不耐烦起来。
“我看不懂你们的做法，仅仅为血斧氏族出头，值得你们千里迢迢把自己部族的精兵搬到这里来？我不记得六大部族之间的义气有好到这种程度啊。”
“布洛克，你说的这都是什么话？你是被这些长耳朵给洗脑了吗？”伊格娜看我的眼神带上了些许距离感，“你到底是站哪边的？”
“我当然站自己的部族，也愿意回到自己部族去，为自己的部族而战。但我不会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接受安排。”我坚定地回答，逐一扫视兽人方每一个代表的脸，“我不需要你们告诉我什么真相，我只有一个请求——请你们在这里起誓，发誓你们的所作所为没有违背我们所共同遵循的荣耀！身为兽人，身为战士的荣耀！如此，我便会回自己的部族去！”
没有人回应我，在场的兽人看我的眼神里都带着怀疑和疏远。
“够了！”伊格娜终于忍不下去了，拍桌起身，“不要再胡闹了布洛克！变成战俘苟活下来的你没有资格跟我们提这种要求！”
“不愿意……是么？”我沉静地应对她的怒火，抬起了拿着金币的右手，“好吧，那就不闹了，就依你说的用这枚硬币来决定好了。”
“你打算做什么？”伊格娜察觉到了异状。
我没有直接做出回答，而是用两根指头捏着，高高举起了那枚金币。
然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我在金币上用指甲在中间划了一下，再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金币的两端，开始发力折了起来。
流通于整个文明世界和北方兽人部族之间的赫尔吉亚金币含金量颇高，质地很软，在兽人特有的巨大手劲下很快就弯曲了起来。
我听见了周围有人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还有几声惊呼。
将金币折弯到一定角度后，我把金币转了个方向，改从外侧捏合压紧它，使它彻底对折过来。
纯金特有的柔韧质地让金币对折也没有完全裂成两半。
最后，在众人的惊异目光中，我将对折得两侧都只剩半张正面的金币扔在了谈判桌上：“这，就是我的回答了。”
第一次谈判（1）
对折金币在桌上敲打出铃铛一般的清脆声响，在忽然变得一片寂静的会议厅中显得尤为清晰突兀。
半晌，我瞥见阿尔瑟娜脸色呆滞地缓缓地转向身侧的威卡斯：“那个，金币……是能用手直接对折过来的吗？”
威卡斯倒是显得淡定一些：“请别问我殿下，我也没有试过，故意损毁货币在赫尔吉亚是犯罪。”
“布洛克先生……”阿尔瑟娜把视线移到我身上，脸上泛起兴奋的潮红来，抬起双手掩住了嘴，眼里满是崇拜和痴迷，“好帅气啊！”
威卡斯皱着眉头干咳一声：“殿下，矜持！”
坐在座位上的罗兰扭头看看我，没有说话，只有眼里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现场大多数精灵和人类都带着震惊的表情在看桌上的对折金币，就好似围观了一场难以置信的戏法。相较之下兽人那边的反应倒是淡定一些，有能把金币折这样的握力的兽人比比皆是。
这让我没由来地想起以前亲眼观看妃兰用魔法煮汤，而只有我一个人摆着一脸不可思议的那幅场景。
“布洛克，你这是什么意思？”伊格娜眯起了眼睛。
“我摇了摇头：“抱歉，伊格娜，我不喜欢抛硬币，硬币只有两面，而你摆在我眼前的两个选择，我都不怎么满意，我不会跟你们走，也不打算再继续给精灵当俘虏了。”
“怎么，我还需要给你给你要个骰子来是吗？”伊格娜眉宇间显出了愠怒的纹路，“你是打算背叛我们吗？”
“不，我既不需要硬币也不需要骰子，现在我弄清楚了自己真正该做的事情，我一直纠结的根本就不是回不回去的问题，而是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否正确。”我平心静气地回道，“我也没打算背叛任何人，至始至终我只有一个立场，就是为了我自己的部族！”
“那你现在就可以回来为你的部族奋战啊！”
“如果有必要，我自然会为部族奋战，但现在，我怀疑你们是不是真的有代表我们血斧氏族的利益！赛迪安已经向血斧氏族提出了让步，我看不出以六个部族的名义开启一场战争有任何意义！”我再一次扫视现场的兽人代表，“这里的代表连一个血斧氏族的人都没有，你们甚至不敢向荣耀起誓！你要我怎么相信你们？”
没错，我并不打算背叛部族站到精灵这一边去，我始终都是在为了部族而战的。
但如果是为了血斧氏族，根本就没有用开战威胁赛迪安，甚至于要将艾丽莎公主押为人质的必要。倘若六大部族的所作所为违背了荣耀，那我便应该阻止这一切。
这就是我遵循着自己内心所认识到的，我现在该做的事情！
“恬不知耻地当了俘虏的你活下来哪来没有资格质疑我们？”伊格娜用拳头捶桌。
“我当然有！我做战俘，是为了寻求一条能让我的部族得以安定的道路才在这里忍辱负重的，你以为我在这里的日子过得很舒服吗？我告诉你们，迄今为止我所做的一切，不管你们是怎么想怎么看的，我自己问心无愧！！”我用拇指指着自己的胸膛大喊。
没错，老子他妈的来了这里就没过上几天安生日子，一直忍耐到现在，全都是为了部族在努力啊！我根本就没有被指责的理由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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