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这便是这名精灵罪人死前的记忆。
我猛然间回过神来，和身旁的罗兰对视了一眼。
“看来，这些法师是由其他人调配给阿扎克指挥的，并非是直接效忠阿扎克的。”罗兰说着扫了地上的尸首一眼。
而阿扎克在攻城之前杀掉了这些人，取得了这支部队的独裁权力。
然而从我们刚经历的整场战斗看来，杀掉这些精灵罪人的举措并没有什么意义。甚至那头他们召唤出来的领主级雾魔会被我们解决掉，也正是因为他将雾魔调遣到了空中战场。
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完完全全是骗了和他对话的那个人。
感觉他行动举止的矛盾越来越凸显出来了。
“我们想要的答案，或许就在你拿到的那柄战斧里头。”罗兰认真地说道，抬手指了指我挂在胸前的战斧——为了背这条站都站不稳的母龙，我只能把两柄战斧都捆扎起来挂在脖子上。
罗兰伸出手，轻声念动了什么咒语，然后从阿扎克的那柄战斧上，有一道萤火虫一样的灰白光点闪现出来，慢悠悠地飘到了罗兰的手心。
“这就是附在上面的灵魂碎片了，似乎并没有什么诅咒和法术陷阱附在上面，看看他到底放了什么记忆在里面吧。”
罗兰话音刚落，那光点突然在她手心里化成了一阵灰白的烟雾，烟雾中一道画面隐隐约约地显现出来。
“嗯？这不是大陆北方的地图吗？”抱着双臂在一旁干看着的妃兰认出了画面里的内容。
没错，从灵魂碎片投影出来的，正是一张地图，囊括了大陆的北方，整个巨兽之野以及极北的大雪山。
“有一个位置被标示出来了。”我注意到投影的地图上有一个打了红叉的地方，在巨兽之野以北，极北的雪山地带，和这里有相当的距离。
“这是什么特别的地方？”罗兰朝我问道。
我茫然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这个地点距离白山氏族的居留地很远，这一片的雪山险峻得很，基本上没有可以通行的山道，别说是人，恐怕连活物都不会有。”
“这是敌人留下的东西，恐怕就是个故弄玄虚的陷阱，还是放着不管比较好吧。”妃兰抱着手嘟囔了一句。
我们现在已经赢下了守城战的胜利，守住了自己的家园，客观上讲不需要再去冒多余的风险。
但直觉却告诉我，有必要去那里看看，只要去了，就能解开所有的疑点。
阿扎克率领不死军团逃离的方向，正是直指地图上指示的这个地点的。
“不，我打算，去那里看一下。”数秒钟的思索，我做出了决定。
就算是先祖我也揍给你看（6）
?当晚，部族会议大厅，在老酋长和罗兰还有托莉薇娅商量起善后事宜的时候，我求见进来，将阿扎克在战斧上留下讯息的事情说明了一遍。
“阿扎克留下的讯息么？”在我的面前，老酋长坐在桌旁抚着长须，若有所思，“布洛克，你真的打算去？”
“没错。”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愚蠢。”同样在场的托莉薇娅语气冰冷地评价道，“追杀败将是可以，但特意跟着敌人的引导，未免也太耿直了一点吧？而且那家伙带走的残军只有百来头会飞的巨兽而已，还是无法维持太久的不死生物，就算放着不管也会自生自灭的。”
“这场战斗，存在着不少疑点。我们在这场战役中的牺牲甚少，可以称得上是大获全胜。按照对方和我们的兵力差距，这样的结果并不寻常。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这场胜利是对方故意让给我们的。”罗兰淡淡地插话进来。
“你什么意思？”托莉薇娅微皱眉头。
“阿扎克是被亡灵术复生成了高阶不死者，才被敌人所操纵为敌人效力的。但他的情况很复杂，真正让他变成不死者的是魔剑‘沉寂墓碑’的力量，而他自己就是魔剑的主人，敌人只能通过魔王的尸首对他的意志进行干涉，这种状况并没有先例存在。所以我有个猜测，他或许并没有完全受敌人的操纵。”罗兰沉静地说道，“那样的话，他留下的讯息，对我们来说就有意义存在了。”
她的猜测让老酋长微微睁大了眼睛。
没错，如果说，阿扎克并没有被完全操纵，一切就说得通了。
杀掉精灵罪人夺取整只部队的控制权，在表面上推进攻城作战骗过操纵他的人，实际上却并没有认真起来放水让我们赢。
唯一让人看不透的，就是他留下的这个讯息。
托莉薇娅听了罗兰的推测，不屑地冷哼了一声：“但你这终归也只是猜测，我们现在连这个意义是什么都不清楚。”
“所以，才需要去确认一下。”罗兰看着她的眼睛。
“这跟赌博有什么区别？万一在那个地点或者前往那里的路线上布置埋伏，岂不是自投罗网了？”托莉薇娅针锋相对，“赛迪安和兽人部族的同盟仅限于沃利斯山谷的防守，我们不会在这件事上派遣支援的！”
“支援……这本身就是个很大问题。”老酋长抬手暂时制止了两人的辩论，将视线朝我投过来，“布洛克，你说的那个位置，离这里很远，连夜赶路也要几天。而且在雪山的腹地，没有山路通往。就算有没人发现过的通路，在这样的深冬也一定被山雪封住了，压根就没法派遣部队深入进去。要调查那里，存在一定的难度啊。”
“没关系的，我准备让那位女皇协助我，如果她载我过去的话，只需要半日就可以抵达。而且也不用受地形的限制。”我认真地回答。
阿扎克逃离战场远去的方向也指向他留下的讯息所指示的方向，也就是说他很可能就在那里等着我们。既然有这个可能性，别说那条母龙愿不愿意协助，回头我们就算想拦着她她也一定会去的，只要等她休息一番恢复体力就可以动身了。
“可那样的话，岂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老酋长担忧地看着我，“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不用担心。”罗兰清冽的声音替我做出了回应，“我也会一同前往。”
这件事，我们已经事先商讨过了。
在我决心跟着阿扎克留下的讯息前往那个地点的时候，罗兰便提出要和我一起去，让女皇再多载一个人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次换做托莉薇娅对着罗兰瞪大眼睛了：“罗兰！？你是脑子出问题了吗，自己往坑里跳？”
“我是认真的。我能用使魔勘查远处的情况，这样的话行动也会安全不少。”罗兰淡定地回道，又调笑似地看了一眼托莉薇娅，“怎么？你这整天看我不顺眼的杀胚还担心起我来了？”
“神经病！我巴不得你哪天被门槛绊倒直接原地摔死！”托莉薇娅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我刚刚说了，我们和这帮兽人的盟约仅限构筑防线！除此以外的行动，女王陛下并没有批准，你不要擅作主张。”
“所以这件事跟盟约无关，只是我个人的意愿。”罗兰扬起嘴角，对着她耸了耸肩，“我不打算派遣部下，只是我一个人跟着过去，这样的话你就管不着了吧。”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托莉薇娅一脸看不懂她的神情。
罗兰并没有回答她，而是微笑着看向了老酋长：“瓦罗酋长，这样安排的话，你意下如何？”
阿扎克是罗兰的救命恩人。
被兽人救起的经历改变了她的观念，影响她至今。可以说，阿扎克在某种程度上是她的精神导师，对她来说有着重大的意义。
倘若阿扎克真的并没有完全被敌人控制的话，那么他刻意留下的这个讯息，就代表阿扎克·血斧本人的愿望。
无论是我，还是罗兰，还是老酋长，都没法对此视而不见。
“好吧……”老酋长沉默许久，最后喟然长叹了一声。“阿扎克是我的老师，我在他手底下学习，也跟随他战斗过，恐怕我要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更了解他。这场战斗，确实不像是他的风格。”他慢悠悠地说道，“我们守住了家园，但老师的灵魂还没有得到解放。我很想负起这个责任，可我已经老得快死了，还有老师托付给我的这个部族需要我打理。”
“酋长……”我看着他的眼睛。
“老师带着一生荣耀离开这个世界加入先祖之列的时候我就陪伴在他身旁，所以我并不执着再见他一面，我只希望他能得到安息。”老酋长郑重地回望我，“你去吧，布洛克。这不是血斧氏族酋长的命令，而是阿扎克之徒，瓦罗·血斧的个人请求。倘若我的老师还有什么遗愿的话，就拜托你了。”
“明白了。”我郑重地行了个军礼。
英雄归途（1）
极北雪山，风雪呼啸。
我和罗兰骑坐女皇的背上，我们从低空掠过一座座雪白的山峰，深入雪山腹地搜索。
“没想到会冷到这般程度呢。”罗兰稍稍裹紧了身上披着的毛毯，然后微微转过头，眯着眼睛瞧我，“这样的天气，要是有个人能抱着我和我一起取暖就好了呐。”
“那你还是自己抱自己吧，你的结界里头不是挺暖和的么？”我白了她一眼，“好好把注意力放到搜查上去啊。”
罗兰在我们周围布置起了自己的晶红结界，挡下了迎面吹来的冷风和冰雪，让我们俩不至于在女皇背上被冻成冰雕。
同时这道坚不可摧的结界也可以帮我们抵挡袭击。这样即便真遭遇了什么埋伏，我们也能及时全身而退。
我们已经抵达了阿扎克在地图上所指示的位置附近，然而巨大地图上指示的一个点只能让我们确定搜索一块区域的搜索范围而已，我们连那个点代表什么意思都不清楚，要找到具体指向的位置还是需要下一番工夫的。
只是底下放眼望去，尽是白茫茫的山峦，搜索意外地遇到了瓶颈。
“女皇陛下的眼力应该不错，没有发现什么令人在意的地方吗？”罗兰向女皇问道。
“真不巧，我还从没到过这种冰天雪地的地方，硬要说的话，这整片雪山在我眼里都很令我在意呐。”女皇淡淡地回道，“倒是你，不是派出了使魔去搜索了吗？”
“使魔在下方搜索，只是和我共享了视觉罢了，我对自己的眼力可没有什么自信呢。”罗兰摇了摇头。
但就在这个时候，我感觉自己背上绑着的战斧微微震动了起来——是阿扎克留下的那柄战斧。
我在诧异间伸手把战斧从背上抽出来，从手感确信了战斧确实在震动。
“附在上面的灵魂碎片有魔力的反应啊。”罗兰也注意到了战斧不寻常的反应，“是在给我们引路啊，安排还挺贴心呢。”
我试着平举战斧，手指如钟表指针向着各个方向划过，发现在指向某个方向的时候，战斧的震动明显变强了。
“在那里，东北角的方向。”我发出了提醒。
绕着区域盘旋的女皇即刻偏转过方向，朝着战斧指示的方位飞去。
随着距离的接近，我发现战斧的震动变得越来越强了，这让我更加确信战斧上的灵魂碎片正在引导我们。
然后很快地，我们就发现了状况。
在某座雪山的山脊朝北的一侧，一座洞穴之外，放着一座相当巨大的标志物。
是巨龙的骸骨，巨大的骨架静静地俯卧在雪地上面。
“……我族的同胞，终于得到安眠了吗？”女皇轻声说道。
是阿扎克骑坐的尸龙，尸龙的血肉都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一部分暗灰色的龙鳞。
“它被魔剑复生，尸身也是得到了魔剑的重塑，所以才能受魔剑庇护不断再生。”罗兰幽幽地说道，“现在施术者撤回了施加在它身上的死灵术，它的尸身就腐朽了，就像照到阳光的血族那样，只有坚固的龙骨留了下来。”
在尸龙的周围，雪地上零散地散落着巨兽的尸首，七零八落，不甚完整。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破碎的石像，山坡上原本平滑的积雪像是被无数的利爪犁过一般凌乱不堪。
这里，刚经历一场战斗。
这场战斗唯一“活”下来的人正站在巨龙的骸骨前拄剑而立，大麾上已经堆上了厚厚的积雪，让人不禁怀疑他只是一座人形的雕塑或者已经冻死在了这冰天雪地当中。
但当我们飞近的时候，他却是稍稍抬起了头，将那张淡漠的脸转向了我们。
阿扎克，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果真是那个叫阿扎克的贼人呐，现在一把火应该就能直接将他烧成灰了。”女皇突然来了一句。
“还请您不要做这么破坏气氛的事情。他特意在这里等候我们，应该是有话跟我们说。”罗兰冷静地劝导她，“他已经解放了尸龙的灵魂，现在他已经逃不掉了，还请您在这里先高抬贵手。”
女皇没有说话，而是在盘旋的时候微微转过脖子，朝我瞥了一下。
我知道她在等我的意见。
“下去吧。”我对着她点了点头。
女皇依我所言降了下去，山脊的北侧坡道并不陡峭，加上厚厚的积雪覆住了凹凸不平的山体表面，我们的降落并没有什么难度。
我们落在了和阿扎克距离不到百米的位置，我和罗兰从女皇背上下来，隔着风雪和处在上坡拄剑的阿扎克相望。
“你们来了。”他目光直视过来，声音毫无波澜。
在这个距离下，我们得以看清他的脸。也因此得以注意到他脸上不寻常的地方——他的两只眼睛，一只和先前一样淡漠空洞，在这种时候还隐隐闪动着毫无温度的幽蓝冷光。而另一只眼睛，却带着鲜活的气息，像是普通的兽人那样，眉宇、眼神都透着活人的情感。
和我们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罗兰看着那张脸，像是明白了什么，喃喃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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