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才不是那样的兽人 第465章

“别像个老婆婆一眼感伤好不好？”妃兰啃着糕饼扫了她一眼，“等回了学院有的是机会。”

“不要说这种……好像很容易会死人的台词好不好？”安洁莉卡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你丫刚才根本没资格说我好不好！”妃兰毫不犹豫地回嘴。

“老实说这场仗并不好打，多少是有可能会是死人的，虽然不希望出现比较坏的情况，但最好还是不要太理想化。”我沉声说道，“我其实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如果在关键的时候不得不冒生命危险的话，我应该不会犹豫。”

说完这句话，我拿起一块面包准备送进嘴里，突然感觉氛围有点不对。

我停住动作左右看看，发现所有人都盯着我不说话。

“怎、怎么了？”我被看得有些不自在。

微妙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坐在我旁边的安洁莉卡突然默不作声地站到了自己的凳子上，低头看看我：“布洛克。”

“啊？”

啪——她毫无征兆一掌拍在我的头顶，打得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打得好！再给这个蠢货用力点！！”妃兰在一旁怂恿道，“干脆一章拍死他让他当场就义好了！”

“突然间干嘛呀？”我一头雾水。

“布洛克大人……”媞拉瓦看着我欲言又止。

“刚才那个确实有点……”阿尔瑟娜也是一样的表情。

“这家伙一直都是这副德性？看来你们都挺辛苦的啊。”黛丝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布洛克同学。”艾丽莎公主朝我微笑，眼神却是透着几分认真，“不要随便就说要牺牲这种事情好吗？”

“诶？我没有抱着随便的态度啊？”我眨巴眼睛，“我是说，如果牺牲是有价值——”

“牺牲的价值或许有或许没有，但给生者带去的悲痛是肯定会有的。”艾丽莎公主说着垂下了眼睛，“如果你死了的话，我……我们都会很伤心的。”

我心里微微一动，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老气横秋地说那些话有多么幼稚可笑。

艾丽莎公主，妃兰和安洁莉卡都在过去的战争中失去过亲人，我自以为在战斗方面我比她们有经验，但实际上对于战争她们比我了解得更深刻。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先老老实实地道歉了。

“这场战斗，布洛克同学应该有着相当重要的职责吧。”艾丽莎公主平静地说道，“但不管怎么样，请答应我们，不要死好么？”

“我……知道了。”面对这样的目光，我只能郑重地点点头。

战前总动员（4）

午夜时分，我全副武装，静静地守在兵营中央的帐篷里，端正地坐在椅子上，两柄战斧搁在手边。

我在等待，等待出击的时刻到来。

负责后方突击的我们已经做好了随时出征的准备，只要负责监视的部队带来敌人主力行动的消息，我们也会立即随风而动。

监视的任务主要是由罗兰率领的精灵法师负责，她们的使魔在携带刻下术式的水晶和宝石的情况能够飞到相当远的地方执行监视任务。

当然，以敌方阵营的术法技术水平，精灵的使魔基本上来不及探测到敌人部队的内部状况就会被消灭。但罗兰很有想法，她反过来利用这一点，让部队将大量的使魔派出去，通过被消灭的使魔的分布，反过来推演敌人部队的分布范围。

敌人如果不消灭使魔，就会被使魔直接观测到部队的状况，如果将所有使魔消灭干净，也同样会被我们推演出军队的动向——尤其是大规模的行军，足够攻陷整座银辉要塞的兵力一旦动起来是不可能靠普通的伪装骗过去的，魔王的深渊之门也不可能调度那么多军队发动突袭。

罗兰和我说过，一得到消息马上就会通知我，对她的技术，我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敌人的进军时机我不确定，或许是今夜但也有可能是后面的几天时间——从敌人的角度看这座要塞的支援已经全断了，他们攻下要塞的时间很充裕。

但不管怎么样，我确信罗兰不会看漏敌人动向。

振翅的声音从我左侧的窗户那边传来，我的余光瞥见一只飞鸟栖落在窗口上。

我确信那是罗兰的使魔，在沉默了数秒钟之后，我双眼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前方，带着古井无波的平静表情，声音低沉地开口问道：“……来了吗？”

我确信自己这一刻将大战在即的肃穆氛围营造得相当不错，故事里准备出征决战的大将基本上都是这个样子。

说句老实话，作为一个年轻的战士，对于这种决战，我心里多少还是会有那么一点带着热血的仪式感的，一不小心就入戏了。

然而出乎我的意料，回应我的却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儿，我有点绷不住了，便扭头朝窗边看去。

窗口上歇着一只羽毛五彩斑斓的公鸡，我认出来这是要塞里的后勤部队散养的家鸡。

穆塔法管理的这座银辉要塞纪律一直维持得很好，而且物资供应也相当不错，基本上没出现过有人偷后勤物资的情况。后勤部队的鸡栏没有怎么设防，结果就是经常有鸡逃出来四处溜达。

“……”我无语地看着悠然自得地歇在窗口的公鸡。

我们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好一会儿，最后我抓起一个纸团扔过去，吓得它“咯”地一声跳下窗口逃走了。

幸好刚才没人看到——我在心里松了口气。

然后就在这时，帐篷的帐帘忽然就被人掀开了，吓得我一个激灵。

“布洛克，那边出动了，你该出发了呢……”罗兰步入营帐，“嗯？你怎么瞪着眼睛啊？我不是和你说过，我会来通知你出发的时间吗？”

“呃，没有……”我有些迟滞地回答，“我只是有点意外，你怎么亲自过来了？”

毕竟平时她找我基本上都是派使魔过来的，以她的法术造诣，操纵使魔外加一个远程通心术对她来说根本就是跟呼吸一般自然的事情。

“这么重要的事情我当然得郑重一点亲自过来通知，至少得营造出一点大战在即的氛围不是吗？”罗兰脸上浮现出了让我头皮发麻的戏谑笑容来，“就像刚才的你那样，不是吗？”

“你看到了啊……”意识到自己入戏地和偶尔路过公鸡讲话的场面被人看到，我顿时想找地缝钻了。

“你以为我会派使魔过来？”罗兰继续揶揄我，“看来你一点都不懂少女心，要送心上人去战场，怎么会不亲自来？”

“少女……”我嘀咕了一声。

“你呀你呀，不会想说一把年纪了就不要自称什么少女了吧？”罗兰装模作样地鼓了鼓脸，“真过分呐，以精灵的标准换算的话，我也是很年轻的啊，正是适婚年龄呢。”

她说着还对我使了个“我在暗示你哦”的眼色。

“是是是。”我清楚她只是在戏弄我，只能叹气。

“好吧，说认真的。”她突然换上了成熟的笑容，“要在你们赶到之前守住这座要塞，就必须得有人操纵结界，能操纵结界的只有我，所以我只能守在这里。在这边开城发动总攻之前，我们是没有机会见到了。所以，在你出发之前，我想见你一面。”

“诶？”我被她这一段自白打得措手不及，“这、这样啊……”

罗兰马上摆出了一副“我就是想你这个反应”的欠揍笑容来。

这个女精灵总是这样狡猾，只要稍有不慎就会着她的套。

“在你出手打倒魔王之前，我会帮你守住这里的。故事里常有的吧，打倒魔王的勇者身边总会有一个支持他的贤者。”罗兰看着我的眼睛微笑。

“可我从没听过哪个故事里的贤者像你这样不正经的。”我不禁苦笑起来。

“也从来没有没有那个故事里的勇者是你这样拿着两口板斧的兽人呀。”罗兰笑眯眯地回道。

“我该走了。”我长出一口气。

“去吧。”罗兰侧过身。

我走出帐篷，突然停住了，在犹豫了一会儿后，我转过身。

“不管怎么样，谢谢你特意来送我。”我挠了挠头，“那个，我——”

“我说过你没必要深思熟虑给我答复，那样一点都不适合我。”罗兰像是早有预料地打断了我，“一只被狼抓住的兔子，说自己想被吃掉还是不想被吃掉，下场都是一样的，不管怎么样……”

带着讳莫如深的笑容，她竖起一根指头放在唇前，朝我眨了眨左眼，“狼都是会吃掉他的。”

“兔、兔子……是在说我？”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评价这个比喻。

“我说过了的，你逃不掉的。”罗兰紧紧盯着我的眼睛笑道。

战前总动员（5）

在监视着敌方主力动向的精灵法师部队确认到敌人向要塞出兵后，预定好的突袭部队立即动身离开了要塞。

按照我们的计划，要塞中的兽人狼骑兵和威卡斯率领的狼爪骑士团精锐，将会从要塞的后方出城，凭借高机动性秘密地从王都附近沿着河岸前往预定地点和部族的援军合流，安洁莉卡和媞拉瓦会和这批队伍一起行动。

然后米瑞雅带领的赛迪安骑士、志愿参与的圣骑士还有一部分兽人萨满没有那么好的机动性，他们会乘坐赫尔吉亚的飞空艇移动，艾丽莎公主、妃兰、阿尔瑟娜和黛丝则会跟着这一队。

而矮人的山羊骑兵，他们的主场是山地，他们会直接前往附近的山林藏身，静候援军赶到再一起出动。

至于我，我不跟其中任何一队行动。

我的第一个职责是比其他部队先抵达部族援军的驻扎地，协助部族的援军快速渡河。

和奇袭敌人的营地抢夺冰魔的时候一样，这一次我带上凡妮莎就被女皇载着出发了。借着夜幕的掩护，我们从高空直线前往之前援军在联络中知会过我们的驻地位置，仅仅花了一刻钟不到便抵达了。

当我接近预定地点的时候，我发现为了保持夜间的隐蔽性，部族的援军甚至没有在驻地点哪怕一盏篝火。今夜又是一个阴天，月光都见不着一丝半点，从高空望下去根本就是黑漆漆一片。

所幸女皇有着一双连遮挡物都能穿透的特殊眼睛，在数里之外就找到了兽人驻扎在林间的帐篷群，一个猛子降了下去，直接落在了营地附近。

降落的动静很快就招来了数名前来查看情况的兽人战士，我在第一时间向他们挥手，用兽人语的暗号向他们表明身份——这个过程花了一点时间，因为所有战士的注意力都先放在了女皇的身上，我不得不重复了好几遍才让他们注意到龙背上还有我这么一个人。

不过这倒也不难理解，虽然我提前联络过我会骑一条龙过来，但现场的兽人战士基本上都没见过龙——或许白山氏族的战士有见过守卫圣地的那条蓝龙，但那和女皇也是没法相提并论的。

确认过身份后，战士们将我往营地里头领去见他们的领袖，在联络中我听说狼首、雷羽、掠风和白山四个氏族的酋长都亲自来了。

毕竟过去的冲突事件解决的时候，他们是受赫尔吉亚，或者说阿尔瑟娜恩惠最多的四个氏族，同时他们在赫尔吉亚居留的族人也被卷入了这场战争，于公于私他们都有倾尽全力支援的理由。

然而当我走进被带到帐篷里的时候，我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在里头等我。

“老酋长！？”看着坐在椅子上佝偻着背的苍老身影，我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即我又注意到了站在椅子后头的另一个人，“伊格娜？你怎么也在？”

联络的信件里并没有提及到他们也在这里。

“孩子，你来了啊。”老酋长和蔼地朝我微笑，“我拜托了接应的人，让他们先带你来我这边。”

“酋长，您怎么会到这里来？部族那边不是……”我眨巴眼睛。

“腾不出太多人手。”老酋长笑着把话接了下去，“所以血斧氏族的第二批‘援军’其实只有我一个人，是我拜托伊格娜把我带过来的，部族的事情暂且处理得差不多了，我把日常的管理工作交给了长老。”

我把目光移向伊格娜。

“狩牙氏族土地的净化工作已经差不多了。其他氏族决定派兵之前有和雷洛加德联系过——那个时候他刚好回到居留地，然后他又联系了我，我决定让狩牙氏族也派兵。”伊格娜抱着手给我解释，“那个时候我的伤也已经养好了，所以我决定自己直接穿过赛迪安到这边和他们汇合，出发前瓦罗酋长说要和我一起去，我没理由拒绝他。”

“可为什么酋长您……要亲自过来？”我诧异地看着老酋长。

“这个嘛，我只是自己想要过来，算是非常个人的理由吧。”老酋长垂下眼睛，用深沉的语调说道，“硬要解释的话，大概……是为了赎罪吧。”

“赎罪？”我怔了一下。

“你也知道的啊，布洛克——我这一辈子的心结。深渊战争的时候，我背负上了难以洗清的罪责。彼时的错误已经无法挽回，至少现在，我可以以自己的名义，亲手做一件正确的事情。部族的事务已经告一段落了，现在的我可以暂时放下血斧氏族酋长的职务，作为一名普通的兽人做自己以前没有做到，现在应该去做的事情。”

老酋长说着对我笑了笑。

?“你就当这是一个时日无多的老人最后的任性吧，我这一把老骨头已经挥不动战斧了，但是自然元素的力量还是会回应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