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现在仔细想想的话，我会在第一时间照着那个声音去做，并不是因为我的反应有多快，而是从我感到棘手的那一瞬间起，我就下意识地期盼着罗兰能在出现在这里帮我们一把。
而事实上她正好也在这个时候及时地出现了——在我的视野中，我清楚地看到一波军队正在破开敌人的主阵往这边推进过来，那是从要塞里头杀出来的驻防军，他们及时赶到了。
在我们杀穿侧翼，在后方拖住魔王的这段时间里，要塞里的人趁着敌人为突然受袭而混乱的时候一反守势地主动开城出击，摧枯拉朽般地冲散了敌人的主阵。
原本还在专注于攻城和消耗战的敌人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换做正常的军队，打到这种情况早该撤退了。他们还在顽抗的唯一原因，只是后方的魔王还没有倒下。
在冲过来的要塞部队中，最显眼的莫过于那座从国王陵墓中调出来的巨人魔像，直立起来比体型庞大的合成兽都要高耸得多，它打着头阵，大步朝这边行进，挥舞的巨剑带起合成兽的血沫和残肢。
而在它的左肩上，罗兰拄着法杖安定自若地站在那里。
在我注意到她的时候，她也正望着这边，视线对上的一瞬间，她眯起眼睛朝我微笑，然后在眼角比划了一个剪刀的手势。
……总感觉这种好像在撒娇卖乖的动作不是很适合她呀，毕竟都一把年——
“哎呀呀，你是不是又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呀？”
罗兰的声音冷不防地在我脑中响起，吓得我下意识地想摇头。
“是那个女人帮我们预判了那巫妖的位置么？来得倒是挺及时的。”女皇扭头朝那边扫了一眼，又小声补上一句，“唔，不过在其他意义上有点碍事呢……”
“啥？”我有点不明白她的意思。
听这话，她似乎是对罗兰有什么不满。
“哼，没什么。”女皇朝我扬了扬眉毛，“分明只是区区一个布洛克而已。”
嗯？我又怎么了我？
这时罗兰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并非是在脑中，而是在战场的上空。
“你的大军已经不复存在了，穆达尔。我们已经将你包围了，你可以选择再做一次困兽之斗，但一切都结束了，你大势已去。”
以她的造诣，像穆达尔那样用精神法术向战场上的每个人传声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的声音将战场前方的捷报传递给了后方的每一个人，一瞬间所有人的士气都高涨了起来，兽人骑兵们举着武器大吼，吼声响彻天际。
长久的沉默过去，穆达尔的冷笑在战场之上回荡起来。
“别说得自己好像赢了一样啊，奥德森兰家的女儿，不要小看……死亡的力量啊。”
话音刚落，战场各处逐渐浮起了大量灰白色的“蒸汽”——从我们附近，从战场的左右两侧，从敌人主阵的方位，从四面八方涌现，就仿佛被有热水在地底之下沸腾。但那些“蒸汽”却完全不受风吹的影响，它们整齐划一地飘动着，集中向了同一个地方——魔王的尸首。
是死灵，酣战到现在，战场上的死亡早已难以计数。我们的战术总体来说比较成功，以相对较小的伤亡，将敌人的大部队围歼至几乎全灭，形成了对魔王的包围圈。
不过在我们杀死的大量敌人中，不仅仅有不死族，还有许多活生生的合成兽、敌人招募的佣兵、盗贼，以及一部分精灵罪人。如今魔王在他们死后抽取了他们的灵魂，作为滋养自身的养分。
“战斗越是继续下去，魔王便会越强大。我本来就没有什么大军，从一开始它们就注定是祭品。现在不过是献祭的顺序换了一下罢了，接下来该轮到你们了。”穆达尔阴狠地笑道，“登神之路总归是会有些坎坷，我不介意再多费点工夫！”
众人拆台死得快（2）
“现在开始才是真正的死亡盛宴，你们准备好了吗？”
穆达尔说完的瞬间，魔王的尸首缓缓平抬起四只爪子，数不清的暗咒之矛开始在它背后浮现，一根接一根，直至成百上千，仿佛一丛斜着生长在半空中的竹林。
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准备攻击周围的骑兵部队，但紧接着穆达尔控制着那些暗咒之矛转动方向，转向了……自己部队的主阵。
我突然意识到这个疯子是打算做什么了，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紧接着，魔王突然将爪子一齐指向主阵的方向，然后那些暗咒之矛就尽数往那边投了过去。
它让这些暗咒之矛像雨点那样无序地播撒，完全没有一丝半点瞄准的意思——这是一波完全不分敌我的范围攻击。
战场上顿时哀鸿遍野，数不清的濒死惨叫四处响起，紧接着就是接连响起的爆炸声和惊呼——每一根暗咒之矛上都和刚才一样施加了尸爆诅咒。
只是穆达尔这一波敌我不分的群攻打下来，相较之下他自己部队的损失要远比我们惨重得多。因为站在巨像肩膀上的罗兰在第一时间张开了一面巨大的晶红结界，硬生生挡下了从正面飞来一部分攻击。
虽然还是有不少联军的士兵受到了波及，但相对应的对自己统帅完全没有防备的敌方部队却是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被暗咒之矛杀死的合成兽的巨大尸体直接在敌阵中引发了威力极其可观的尸爆，溅射产生的连锁反应在数秒钟之间就引发了难以计数的伤亡。
这种攻击根本没法用遮蔽视线之类的小手段加以干扰，因为这家伙打一开始就没想过瞄准。
尽管，从结果上看，他的攻击更像是帮了我们——这一波打击下来，敌人仅存的一点点防线最终就因为他们的统帅背后补刀彻底崩溃了。
从要塞方向杀出的部队因此得以提前冲破最后一道障碍，直接杀到了后方战场。
不惧伤亡的巡守纳迦伊思莉那缇带着陵卫军作为前锋冲在了最前头，罗兰和托莉薇娅站在巨人魔像的双肩上，将这座魔像当成了移动的瞭望塔和指挥台，紧随其后的是由穆塔法率领的骑着骏马的圣骑士，再往后是刀割般整齐的人类和矮人混编的步兵阵列，精灵的弓箭手和法师就在中间被这些步兵拱卫着，其间还有矮人从城里推出来的战争器械，最后殿后的是兽人的步兵和萨满。
我们在这场仗开打之前设想的理想局面在此终于得以实现，在操纵着魔王尸首的穆达尔完全反应过来之前，我们用包抄作战将敌人的部队尽数歼灭，然后集中进攻包围圈中的魔王。
然而穆达尔对此并不怎么在意。
更多的死灵从战场上浮现出来，涌向了魔王的身躯，被它吸收进去。
变成不死族以后，魔王获得了吸收生物灵魂的能力，靠不死族的强化手段来突破魔王力量成长的瓶颈，这正是穆达尔为自己打造的所谓“登神之路”。
他的目标是焦土，是毁灭，是将无数生灵摆上祭坛，好为自己搭建一条他所谓的通向世界之外的阶梯。
他对这场战争的胜负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执着，打赢战争并不是他的主要目标，这场战争本身才是——战争造就的无数死亡，正是他渴求的能滋养魔王的养料。
事到如今穆达尔已经完全不再在意战争的局势了，那些军队本来就是他用来增加伤亡的工具，既然部队已然兵败如山倒，那么这些怪物仅存的价值便是成为魔王的祭品了，他不用再做什么战术布局，只需要放开了一切去屠杀就可以了。
“再来！变得更加热闹一些！！”
穆达尔继续叫嚣着，控制魔王向上高举起双臂。
夜空突然出现了裂痕——穆达尔召唤出了一道极其巨大的空间裂缝，失去了军队后他再也无所顾忌，他准备用深渊之门大批大批地召唤恶魔搅乱这个战场，哪怕来到这个战场上的恶魔很大概率会以魔力最浓郁的魔王尸体作为首要目标。
他的目标是造就混乱，混乱能造成更大的伤亡，魔王在战争中将会愈战愈强，它的“困兽之斗”，将会比前头的战斗更加惨烈。
这种刀刀见血的厮杀，便犹如勇敢者的游戏，退缩的一方将会承受更多的伤害。
“杀呀！不用畏惧，只要打倒魔王这场战斗就彻底结束了！！”我卯足了劲大吼，“只差一步了，别管那么多打它就是了！往死里打！！”
吸收死灵能让魔王得到回复和强化，在这个战场上，作为史无前例的不死族巅峰的魔王几乎不可能被耗死。
我们唯一的胜算，便是在最出乎穆达尔意料的时候，给予他致命一击，但要做到那一点，我们得先将他逼到死角。
率先响应的是兽人的骑兵部队，狼骑兵们发起战吼拿出弓箭，接着狼人们嚎叫着冲进了荒芜光环，战场瞬间就被点燃了。
“往前！魔王一进入射程就拉开散兵线，集中火力进攻！过去顶着最大的压力打赢深渊战争的可是我们！别让风头全被兽人抢走了！”
站在巨像肩上的托莉薇娅高声大喊，率先撘弓射了一箭。她的射程远得惊人，抛射出去的箭矢足足飞跃了超过一公里的距离轰在魔王的暗影之壁上。
大批大批的步兵队列冲过来，在战场上形成了包围圈，精灵们在合适的距离拉开散兵线，箭矢和魔法立刻像雨点那样朝魔王集中倾泻过去。
圣骑士高唱起圣歌，在武器上召唤出探照灯一般的光柱指向魔王，无畏地向前冲锋。矮人们直接架起了火炮和投石机，把点燃的炸药桶放投石机里朝魔王投射过去。
“这下真到主菜环节了，既然要往死里打，那就别骑着这种冒牌货战斗了，赶紧回我这里来！”
“诶？”
女皇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径直朝我冲过来，在我提出意见之前一把将我从龙背上拽了下来。
众人拆台死得快（3）
我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来就被女皇重新抓了下来，这家伙做这种事向来不懂得和别人打声招呼。
“等一下，你这条死龙，要上就自己上呀，干嘛把他抓去？”
第一个出头为我打抱不平的竟然是妃兰。
“哦？你也想要他么？”女皇闭着眼睛，抓着我的领子把我提起来，饶有兴致地朝妃兰问道。
“谁、谁会想要这种货色？”妃兰皱起眉头，声音瞬间拔高几度，“我只是想到我们现在坐着这条龙是他召唤出来，他要是走了这条龙失控了把我们摔下来怎么办？”
这个她倒是没必要太过担心，兽魂其实是有一定自主行动能力的，只要我预先对兽魂给一些简单的指示，它就能脱离召唤者按指示行动。
不过我现在想说却是另一件事情。
“那个……能不能别把我像袋土豆似地拎着说话，我现在感觉你们好像是在菜市场讨价还价。”我姑且提了下意见。
“嘁，你这迟钝的脑袋，跟土豆也没什么区别了。”女皇对我的意见不屑一顾，“土豆就老老实实当一袋土豆就好，不要随便发表意见。”
但她姑且还是抓起我把我往上方扔了一下，然后用后背接住了我。
“等一下，你之前都是以这种姿势参加战斗的吗？”黛丝看着我被女皇这么背着，眼神复杂地指着我问道，“就这样子……贴在一起？”
老实说我也不想的啊，毕竟战场上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一想到以后有人记载这场战斗的时候，可能会写到写到我一直抱着一个女人在天上飞来飞去，我就感觉有点幻灭。
“你呀，就不能稍微有一点羞耻心吗？”妃兰双目含剑地瞪着我，“还不快放手！”
放手我就摔下去了好吗！？
“那个，我也觉得……有点不太合适。”艾丽莎公主谨慎地挑着措辞。
别全盯着我批判呀，分明是这位完全不听人说话的女皇陛下强行把我拉上去的，没看到刚才我是怎么被她拽走的吗？
“你们这副样子就不要靠近魔王了，从远处轰几下，顺便处理一下它召唤的杂兵就好了。”女皇平静地对兽魂背上的众人说道，“正面攻击就交给我们了。”
“开玩笑，怎么让你把风头全抢光？”妃兰完全不肯在嘴上落下风。
“呵，小丫头志向倒不小。”女皇轻声笑笑，“那我姑且就拭目以待了。”
说完她就带着我一头扎向了魔王的方向，扑腾几下翅膀就将速度提升到了最大。
看得出她非常兴奋，此时魔王正在被所有的部队集中炮轰，这种最终决战的氛围确实很容易让人上头，就连我也得承认在喊刚才那段话的时候我很想马上就飞到魔王的头上去，在众目睽睽下从上向下给它一板斧开了它的脑壳，更不用说比我更好战的女皇了。
魔王在穆达尔的操纵下，一边用影魔的暗影之壁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一边奋力扩张开通往深渊的空间裂缝。裂缝里出现了攒动的恶魔的身影，密密麻麻的像是出现在尸体伤口上的白蛆。
穆达尔应该是让魔王的尸首释放了一部分魔力作为诱饵，将这些恶魔从位面之壁的另一端引了过来。
成千上万的恶魔从天上倾斜下来，像瀑布那样浇灌在笼罩着魔王的暗影之壁上，它们撕扯着暗影之壁，想要钻进去分食魔王的力量——低等的恶魔并不怎么能理解自己和魔王的魔力差，它们的本能就是捕食比自己弱小的恶魔，然后对比自己强大的恶魔群起攻之。
但还有不少恶魔涌向了周围，扑向联军的部队，这让我们的包围圈受到了一点冲击。
“还不够！混乱、死亡，来得再更多一些！”
穆达尔开始控制魔王杀死那些恶魔——魔王的暗影之壁上突然伸出了无数只影魔的爪子，将这些低等的恶魔一头接一头地捏死。
而后，这些被杀死的恶魔在魔王的死灵光环的作用下，变成了被穆达尔驱使的尸体，穆达尔再度得到了一支临时军队，他控制它们继续杀向周围的联军。
魔王直接在场撕裂出来的深渊之门，规模远比白湖城那一次还要夸张。
好在这一次我们并非毫无准备，为了和魔王决战我们调集了几个种族所有能及时调集的兵力，哪怕裂缝里涌出两三万……甚至更多的恶魔，我们也应付得来。
但这并不意味着应付这些恶魔不会有伤亡，战场上不断飘荡起灰白色的死灵，缓缓向魔王汇聚。
这就是穆达尔的做法——召唤恶魔搅乱战场，同时杀死恶魔把尸体当做兵卒，然后魔王再吞食牺牲者的灵魂补充魔力，如此反复，简直就堪称一台战争永动机。
好在我们这里也有一台相应的“永动机”。
“杀杀杀杀杀杀杀！”凡妮莎在魔王周围飞舞，拿着镰刀一片接一片地屠杀恶魔，就如同字面意义上的收割韭菜，“哈哈哈哈！全是好吃的！”
恶魔没有灵魂，变成不死族的魔王并不能拿它们当食粮，但是凡妮莎却可以，无数死去的恶魔化为黑雾被她的双翼吸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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