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私人画师 第110章

“关于艾丽卡的事情，你不用独自一人承担的。”娅妮薇儿接着说道，“当初我们三人说好了，要成为彼此的朋友……我一直都记得的，只要爱琳有那样的愿望，我会和你一起努力把艾丽卡拉回来的。”

爱琳睁大了眼睛，泪水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真的可以吗？”

“嗯，毕竟我的命运已经和你联系在一起了。”娅妮薇儿又亲了一下爱琳脸颊上的泪渍，温柔地说道，“我会一直追随你的。”

就这样，等到爱琳的精神稳定了下来，娅妮薇儿向她讲解起了当前西里西亚公国的局势——

九天前，也就是莉迪亚带着女儿拜访亲戚的时候，和“旧教”长期保持合作关系的大公布罗德·奥尔德里奇忽然宣布，赦封地下教派的大长老为西里西亚大主教，保留教派的内部体制结构并追认其为国教。

同时，布罗德宣布西里西亚进入战备时期，声称要对北方的西斯林教区进行支援，两教同仇敌忾，共同抵御教廷十字军的入侵。

由于西斯林教派在公国内部的广泛传播，再加上历史渊源对教廷有着普遍的仇恨，虽然“旧教”的上位引起了部分贵族的质疑，但一切都还是如预想的那样顺利进展。作为波西米亚地区最为重要的国家之一，西里西亚以一国的名义派兵前往西斯林参战，似乎也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直到这时，底下的贵族和官员们才看出来，往日里行事风格低调的布罗德大公，其实暗中为这件事筹备了很久。

谁都想不到的是，仅仅过了两天就出了致命的岔子。

布罗德大公遭到了不明人士的刺杀，被卫兵发现死于卧室。

刚刚上位的“旧教”，显然也为这番变故措手不及，消息还来不及封锁就传遍弗洛兹全城，许多还在紧锣密鼓进行着的变革，也因为紧急状况的发生而被迫停止——甚至有许多人将怀疑的矛头直接指向了大主教。

过了大半日的时间，由于“圣女”的出面，舆论风向才有所改变，开始怀疑这段时间离开的公爵夫人才是幕后凶手。

从时间来推算的话，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旧教”开始派人追杀莉迪亚母女，追杀不成后又设计了那样的方式将污水泼到她的身上，想尽一切方式让莉迪亚陷于不利的状况。

“为什么要追杀夫人呢？”爱琳不解地问道。

“因为妮琪妹妹是大公唯一的继承人，倘若她顺利继位的话，作为监护人的夫人就是摄政者。”娅妮薇儿解释道，“可众所周知的是，夫人是最坚定不移的圣教信徒，大公特地在她离开的时候进行变革，估计也是这个原因。”

“因为这个理由……杀了那么多的人？”

“现在变革才刚刚开始，一旦让夫人控制住了局势，布罗德大公和旧教这么多年来的准备都会功亏一篑。如果是我的话，也一样会想尽一切办法扼杀这种可能性……至少要将局势拖延住才行。”

“哪怕不惜残杀无辜的人？”

“从收益上来讲，这样的风险是值得去冒的。”

看到娅妮薇儿认真的神情，爱琳不禁抿起了嘴唇，好一会儿才低声问道：“对于这两边的争端，姐姐大人现在的决定是？”

“公主也还没决定下来。”

娅妮薇儿轻声说道：“她在等待你的苏醒，说想听听你的看法。”

第四十章 产生分歧的彼此

稍微晚一些的时候，茜丝雅娜也见到了醒过来的爱琳。

心怀愧疚的茜丝雅娜向爱琳重复了好几遍“对不起”，抓着她不住地问寒问暖，弄得爱琳的羞耻心都涌了上来，两颊红扑扑的挣脱了对方的怀抱，低声啐道：“茜雅，别这样……我又不是小孩子。”

茜丝雅娜“噗”一声笑了出来，纤纤细指顺着爱琳的栗发滑下，柔声说道：“没关系的，像小孩子一样向我撒娇也是可以的。”

姐姐大人……母性发作了？

爱琳害羞地低着头，在心底里腹诽了起来。

插曲过后，三人才开始讨论起了正事。

爱琳来到弗洛兹的本意，是想完成半年前的约定和柒夜·弥赛亚碰面，顺便探究自己的身世之谜。对于真正的身份是旧帝国公主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的她来说，这是相当重要的事情。

却不料由于护送莉迪亚母女的入城，被卷入了出乎意料的事态当中。

无论是“旧教”这一边，又或者是作为正统继承人的莉迪亚母女这一边，都和她们没有直接的厉害关系。

再进一步来讲，由于莉迪亚出身的家族是东部诺罗夫的王族，诺罗夫王国虽然和若林接触不多，但确实是若林在大陆中东部地区最大的竞争对手。而莉迪亚本人又有着纯正的圣教信仰，无论是对旧教还是西斯林教派都有着根深蒂固的偏见，从长远发展来看的话，她的上位对茜丝雅娜是相当不利的。

再加上爱琳本身和旧教的密切关系，怎么看都是帮助旧教那边更有利一些——倘若没有发生入城时的那件事的话。

“我们以后和教廷的关系，很有可能是敌对的。”借着这个机会，茜丝雅娜也直接表明了自己的看法。

虽然有着“青之圣女”的头衔，但赦封她的波维斯大主教和教廷的分离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另一方面，无论是茜丝雅娜本人对于教廷的态度，还是聚集在她身份的这些被教廷所排斥的人，都使得她没法和教廷站在同一立场上。

“敌人的敌人就是盟友”，这条准则正好适用于现在的状况。

娅妮薇儿说道：“从形势来判断的话，放弃莉迪亚夫人是正确的选择。”

“确实，由于教廷的缘故，我们没有和旧教敌对的理由。”茜丝雅娜点了点头，碧蓝的眼眸朝向了爱琳，“不过我想听听爱琳的想法？”

爱琳迟疑地问道：“我的想法？”

“嗯，换句话说，是想把决定权交给你。”

“为什么……让我来决定？”

“这边的事情，和你的关系是最大的，毕竟你曾经在这边的地下宫殿里沉睡了有三百年之久。”茜丝雅娜轻声说道，“并且，柒夜曾经在爱琳危难的时候救过你，那个好像也是‘圣女’的叫做艾丽卡的女孩子，也是和你关系很密切的人吧？薇儿都和我讲过了……”

爱琳低声说道：“可是，我和她的仇恨已经无法化解了。”

茜丝雅娜摇了摇头：“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无法化解的仇恨。爱琳你这几天昏迷的时候，一直在喊‘艾丽卡’这个名字，我能感受到你的痛苦和困惑，也能感受到你的心情并不包含‘仇恨’……那天看到她杀了那么多的人，我也很遗憾，可既然她是爱琳在意的人，我选择相信她的本性不是这样的。”

未曾料到茜丝雅娜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爱琳抬起头来，心怀惶恐地问道：“即使是那样的罪孽，也能宽恕吗？”

“爱琳，薇儿……我们是一样的，手上都沾满了鲜血。纵然秉承着自以为是的‘正义’，可实际上，我们并没有审判他人的权力。”顿了顿，茜丝雅娜用叹息的语气接着说道，“并且，倘若我以后真的选择了那条道路，踏过荆棘的时候，或许也同样会付诸多数无辜者的鲜血。”

登上若林王位的过程中，死难和牺牲几乎难以避免，对于这一点，茜丝雅娜可是有着非常清醒的认知。

爱琳不安地问道：“这就是茜雅……你的想法？”

“是的，在爱琳昏迷的这几天时间里，我想了很多很多。为了避免类似这次的事情，我一直在想怎么样才能让我们的未来变得更好……抱歉呢，我变得自私起来了。”茜丝雅娜苦笑着说道。

“可是，茜雅。”爱琳咬了咬嘴唇，“我心目中的你，不仅仅是对身边的人很温柔的姐姐大人，同时也是对任何人都有着同样的仁爱的，会不顾一切去拯救了因斯特堡全城居民的那位公主殿下……”

“我以前确实做了许多任性的事情……”

“就是因为姐姐大人的任性，我才会被你所拯救的。”

“在这次的事情上面，我的想法并不重要。”茜丝雅娜的眸中透出了几分忧虑来，“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被我的想法而干扰，所以才……”

“姐姐大人希望我支持旧教那一边，去和艾丽卡和解么？”不知不觉间，爱琳用上了质问的语气，“抱歉……我实在没法认可那样的艾丽卡，就这样若无其事地饶恕她什么的，真的太奇怪了，我做不到……”

“拯救艾丽卡，这不是你的愿望么？”茜丝雅娜怔了一怔，不解地问道，“并且，你想要探索自己两年前苏醒时的迷案，和旧教合作也是最便捷的道路……爱琳，你在固执些什么呢？”

爱琳有些生气了起来：“夫人和妮琪妹妹呢？”

“把夫人送回诺罗夫，防止她受到迫害。至于妮琪妹妹，只要她不反对改革，继位成女大公后，旧教这边的人应该不会对她怎么样的。”

“作为傀儡吗？”

“等她长大一些，会慢慢取回权力的。”

“姐姐大人不在乎那些无辜的死难者了么？”

“如果西里西亚发生内战的话，会有更多无辜的死难者。”

听到这些回答，爱琳的的心底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难受之感，她咬着嘴唇站了起来，直直地瞪着茜丝雅娜：“这就是政治？”

过了好一会儿，茜丝雅娜才点头应道：“这就是政治。”

僵硬的氛围在彼此间蔓延了开来，爱琳才使劲地晃了晃昏沉的脑袋，艰难地说出了一句：“抱歉，我现在有些混乱……请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吧！”

“爱琳？”

“我没事，不用管我。”说罢，思绪一片混乱的爱琳，也不顾茜丝雅娜在身后的呼唤，快步逃离了房间。

第四十一章 各自的心意

爱琳逃出房间之后，娅妮薇儿拦住了起身想要追上去的茜丝雅娜，对她说道：“没事的，让爱琳一个人待会儿吧。”

茜丝雅娜愣愣地站定在原地，眼眸里流露出了困惑之色，喃喃问道：“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我只知道，你好像弄错重点了。”

“弄错重点？”

“换位思考一下吧，假如是你的话，看到爱琳为了支持你的行动，一下子变得如此违反常态，也肯定会生气的吧？”

茜丝雅娜欲言又止：“可是……”

“爱琳她就是看出了这一点，才会难受的啊。”身为局外人的娅妮薇儿，反而对两人的关系看得更透彻一些，提醒她道，“知道你所做的都是为了她好，反而没法对你生气……追根究底，她并不希望你这么委屈自己。”

茜丝雅娜低声说道：“我太了解爱琳了，如果我不这么说的话，她一定会无条件支持我的选择……我不想看到她伤心后悔的样子。”

“可是，爱琳如此在意艾丽卡，你不会生气么？”

略一犹豫，茜丝雅娜还是在这位“情敌”面前袒露了心迹，咬牙切齿地说道：“当然会生气！听到她在昏睡的时候喊艾丽卡的名字，才知道她的心里还藏着一个人，那时简直气得不行……可是没办法呢，谁让爱琳就是这么重感情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请求我，一定要把你从斯图特小姐的手里抢回来了……”

“关于这个，我会一直记得公主的恩情的。”

“爱琳太温柔了，只要是和她相处过的人，她都会全心全意地对别人好。比如说尤妮卡……明明之前那么不待见她，可那一次尤妮卡身陷危机的时候，爱琳也是拼上了全部的力气去拯救她，差点把自己也搭了上去……”

顿了顿，茜丝雅娜的语气变得惶恐了起来：“当时的我，只顾着拯救更多的士兵，对她们的遇险毫无觉察，差点失去了两位至亲之人……那样的恐惧，我实在是不愿意再重复一些了。”

“这就是你的理由？”

“爱琳的到来，是神明所赐予我的最大的惊喜。可是，有的时候我会感觉，这一切都太不真实了，我不知道她会不会什么时候忽然离我而去……”倾诉的时候，茜丝雅娜柔顺的神情里写满了对某人的在意，“我想要永远地留住她，所以宁愿她变得自私一些，向我索要更多东西……抱歉呢，大概我这种想法才是最自私的吧。”

说着自相矛盾的话，茜丝雅娜的眸中流露了脆弱的意味，却听边上的娅妮薇儿轻轻笑出了声来：“爱琳的想法，说不定和你一样哦。”

茜丝雅娜迟疑地出声：“和我一样？”

“你们两个，在本质上其实是同一类人。”娅妮薇儿点了点头，“过度在意彼此的想法，反而忽略了自身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过分强烈的爱意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最好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吧。”

听到这样的提议，茜丝雅娜一时陷入了沉默。

娅妮薇儿接着说道：“公主有这样的心意，爱琳那边也是一样的，不想让她为难的话，你们从一开始就没有必要兜圈子。”

良久，终于想通的茜丝雅娜，轻呼了一口气说道：“薇儿，谢谢你。”

娅妮薇儿淡淡说道：“不用谢，以你们的关系，有没有我提醒都是一样的。”

觉察到女孩语气里的幽怨之意，茜丝雅娜重复道：“还是要谢谢你，薇儿……还有，不要叫我公主了，你也像爱琳一样叫我茜雅吧。”

娅妮薇儿抬眼凝视了少女一阵，摇了摇头：“算了，如果真的这么叫了，爱琳可是会吃醋的，我也没有让她为难的打算……”

略微一愣，茜丝雅娜轻声问道：“薇儿，你的追求是什么呢？”

“追求？不存在的。”娅妮薇儿平静地回答道，“保持现在的状况，我就已经很满足了……放心吧，我不会和你抢爱琳的。”

“有件事我有些好奇，‘过分强烈的爱意有时候也是一种负担’——莫非你有过那样的体验吗？”

娅妮薇儿的脸色变了一变，逃避地扭过了视线，淡淡说道：“还请公主忘记这件事吧，也不要对爱琳提起，拜托了……”

“有的时候，真的无法理解你的想法呢。”

茜丝雅娜径自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