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私人画师 第145章

这群修女们观察着爱琳的一举一动，不放过任何细节、哪怕爱琳只是在看书的时候因为太无聊而走了神；又或者是在临摹宗教画的时候，由于冒出了奇怪的绮念而脸红；甚至是因为例假的来临感到不适，咬着嘴唇蹙眉的神情——无论爱琳有任何表现，都能引起修女们私底下热烈的讨论。

……小姐姐你们这么狂热，我很慌的啊！

由于世界树的“精气”要好一段时间才能散去，爱琳这段时间都以“修女”的人格形象示人的，来到这间清心寡欲的修道院的目的，实际上是“避难”。

毕竟那天白天的时候，爱琳只用了数个时辰，就成功地让城堡里所有的女仆都变成了用星星眼看着自己的状况，就连本应最为理智的茜丝雅娜也开始毫无掩饰地露出了幽怨的神情，到了后面，就连公爵小姐黛儿和天真年幼的洛洛都一左一右地抱住了她的胳膊，开始撒起娇来。

被众女环绕差点鬼迷心窍的爱琳，好不容易才清醒下来，在可怕的体质引发更大的动乱之前，作出了一个艰难却极其正确的决定。

来到这间修道院后，尽管爱琳极力避免着和这里的修女接触，还是让这几位定力不足的修女成为了“受害者”。好在她们自小在修道院长大对神灵十分虔诚，思想单纯，并未想到别的地方去。

身处此间受到圣洁气息的浸染，自己身上的“精气”应该已经消散了大半，但留意到这几位修女望过来的越来越崇拜的眼神。爱琳怀疑要是自己身上的“精气”再浓郁一些，或许就会成为小姐姐们单相思苦恋的对象。

再过两三天，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思绪飘逸，爱琳的手指再翻过一页，却再是无心阅读下去了。

在“修女”人格的状况下，像是《圣典》这一类和圣光相关的事物，的确是最让爱琳感到亲和的物品，但她毕竟不是当初那位决心一心一意侍奉神的候选圣女，所以在修道院待久了，终究也会感到枯燥腻味。

正走神之间，却见一位年轻的修女站到了面前，怯生生地唤了一声“公主殿下”，待到爱琳抬头时，她才轻声细语得开口，唯恐惊扰了这位完美无缺的女孩：“外面又有人来找您了，我们说殿下这段时间不见客，她还是不肯走。”

“不见。”爱琳无奈地摇了摇头。

城堡里的几位女孩子，本就和自己关联密切，茜丝雅娜暂且不提，尤妮卡和她的关系错综复杂，如果说狐女姐妹是天性使然的话，那么精灵少女萤心就是真的表现出几分痴情了。在此之外，爱琳也有些害怕和黛儿·佩林产生什么孽缘……想到自己不知不觉间和这么多女孩子有所纠缠，爱琳就感到了一阵头大。

有着如此危险的体质，为了避免姐姐大人伤心，爱琳还是决定躲起来眼不见为净，免得不小心犯下什么错误。

爱琳悄悄叹了一口气，却听面前的修女小姐姐又说道：“可是，她已经在屋外站了一上午了，说你不出去就不会离开。”

“欸？”爱琳有些愣住。

她可以躲在修道院躲那么久，自然也是得到了茜丝雅娜的默许的。

这段时间城堡里的女孩子们，甚至包括尤妮卡在内都来找过爱琳，却唯独茜丝雅娜没有，想必她也是从中看出了几分端倪，选择了去相信爱琳的做法，默默地忍受好不容易重聚又要临时分别的相思之苦。

很自然地排除了茜丝雅娜，爱琳正有些好奇非要在外面等待的人是谁，为此而感到既愧疚又心慌之时，便听修女犹豫着说道：“那位女孩说是来和你告别的，所以一定要见上一面才行。并且，我刚才好像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好像是哭过了……”

“告别？”爱琳闻言，一下子就慌乱地站了起来。

天性心软的她，本就见不得女孩子哭，更何况“告别”一词早已成为了让她惧怕的事情。当初在卡列宁画室里认识的两位同学，艾丽卡·雅各布和娅妮薇儿·雪洛两人和爱琳的两次相聚与骤然分离，其间所夹杂的愈来愈为沉重的恩怨纠葛，早已在她的心底里留下了愈来愈深的伤疤。

爱琳永远也忘不了的是，当她从艾丽卡那边接受了圣人传承，以“救世者”的姿态俯瞰着娅妮薇儿，并宣布赦免对方曾亵渎圣躯的罪孽时，吸血鬼女孩当时那幅不可置信的，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的神情。

那意味着，两人间好不容建立起的羁绊，被无可挽回地斩断了。

不同的方式，却是获得了和当初的艾丽卡一样的结果。

因此，乍然听到“告别”这个禁忌的词汇，强烈的恐惧之感在一瞬间侵袭了意识。爱琳几乎没有进行思考，就在小修女惊讶的眼神中跑出了静修室。

第十二章 喜欢你的唯一理由

在外面等待的少女，披着一身宽大的黑袍。

白皙的肤色和一对碧色的眼眸，那纤细的身形再加上楚楚怜人的气质，毫无疑问正在等待着爱琳的人儿，就是萤心。

看到爱琳出现之时，这位精灵少女的神情中出现了显而易见的喜悦之色，但紧接着这份欣喜就被忧伤的气质所取代。她咬了咬嘴唇，低声说了一句：“爱琳大人，我要回去了，就此来和您告别。”

这份决心，想必是已经酝酿了许久，才能在见面之时就说了出来。

话已出口，仿佛是终于放开了什么东西，精灵少女的眉宇间流露些许释然，她深深地凝视着爱琳，退后一步说道：“为了感谢爱琳大人的照顾，我在房间里给留了一份礼物，喜欢大人不要嫌弃才好……”

爱琳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开口：“为什么要离开呢？”

“虽然爱琳大人一直都没有说，但我能感受到的呢，如果我继续在爱琳大人身边待下去，只会成为大人的累赘。”说着，萤心嘴角浮起了微笑，“爱琳大人很温柔，从来都没有说过要赶我走的话，但我知道这样是不行的……果然，只有由我来说出告别的话，才不会让爱琳大人为难吧……”

“等等，我并没有那么觉得……”爱琳愣愣地看着对方，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浮上心头，不知不觉便说出了挽留的话，“你来到人类世界的目的，明明还没有达成吧？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回去呢？”

“我追随大人走出精灵结界的理由，是想要领略外面的世界，是为了获取更多精灵族之外的知识，当初我确实是这么说的。”萤心轻轻摇了摇头，“……我说谎了，那只是借口。真正的理由，只是我想要追随爱琳大人，仅此而已。”

虽然自从初次表白便被爱琳拒绝后，精灵少女还没有在言语上表达过自己的情感，但此时那种稍显沉重的情愫，还是被爱琳准确地捕捉到了。她怔怔地说出不出来，而此时的“修女”人格也使得她本能地想要逃离情感上的事情。她低下头，一手握住了颈间的十字架，却不知自己正做出“逃避”的姿态。

萤心见状，勉强微笑道：“爱琳大人这段时间在这边的修行，肯定有什么特别的用意吧，我就不打扰大人先行告辞了……”说罢，她强忍着难过的心情，背过了身去，此时身后毫无动静。

她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努力迈出步子——

一步。

……你是否还在奢望什么？

两步。

……没事的，就把这当成一场美梦就好了呢。

三步。

……一直都被温柔地对待着，我明明已经很幸福了，不是么？

抬起头来，冬日间过分湛蓝的天空，仿佛有着洗涤心灵的能力，不知不觉就让视线湿润了起来。

正要走出大门，却听到了身后传来的一声“请等等”，萤心几乎以为这是自己的幻听。但是，紧接着传来的一声“萤心”，让精灵少女的身体颤了一颤，不知所措地顿住脚步，低声回应道：“爱琳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伴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爱琳已经来到了萤心的身后。

萤心并未转身，她闭上了眼睛，等待爱琳的开口，她已经做好了拒绝女孩挽留的打算。然而，她等待了好久，对方却一直沉默着，这期间她的心防在一点点地溃败。终于听到爱琳的声音时，却听到了一个让人措手不及的问题——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我明明并不是一个值得喜欢的人……”

萤心的第一反应是，这位分明过于狡猾的、曾经被自己认作追随对象的人类女孩正在挖苦自己，就连最后的时刻也要故意玩弄自己的情感。但紧接着，她便想到了“爱琳大人”偶尔确实会笨得有些不可思议，这种说不定是她真的想知道的问题……想到这一点，她的心情平静了下来。

“爱琳大人，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上那位公主呢？”

萤心所指的人，自然是茜丝雅娜·特雷西亚，也就是爱琳现在的恋人。尽管两人的关系还十分隐秘，但对于周围的人尤其是同样喜欢着爱琳的人来说，她们的亲密关系其实还是可以看出些端倪的。

萤心接着问道：“喜欢一个人的真正理由，爱琳大人能说出来吗？”

爱琳一时语塞，怔怔地站在了原地。

在理智上，爱琳可以举出很多喜欢茜丝雅娜的理由，诸如这位公主的美貌、才华、温柔等等，但很显然这些理由都有些牵强。真正的理由只有一个，爱琳刚刚来到这个世界时，茜丝雅娜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仅此而已。

说不上一见钟情，但当时的茜丝雅娜那完美无缺的姿态，确实在爱琳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感受到爱琳的沉默，萤心改口说道：“我今年只有十七岁，因为看过的书很多，才会被分配去协助看管族中的图书。但实际上，精灵族每隔八九年才会有一位族人出生，所以我的年龄几乎是最小的，在那些“哥哥姐姐”的眼中看来只是‘小孩子’而已，不知道爱琳大人有没有想到过到这一点呢？”

“我感觉你……挺成熟的呢。”爱琳迟疑地说道。

萤心依然背对着女孩，幽幽说道：“族人都会这么夸奖我，就连女王陛下也不例外，说我从不调皮捣蛋，让人很是省心。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早熟，我没法像别的族人一样在艺术领域诸如雕刻或者音乐方面获得兴趣，就连裁缝也只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另类而勉强去学习的。随着对于这个世界的了解，我渐渐意识到，在精灵族的世界中太早熟的话，绝对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因为我接下来几百年的时光都会过着一成不变的日子，在近乎永恒的重复中慢慢变老，耗尽自然寿命直到死去……我很害怕，因为我完全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从书籍之中，我得知了人类都和我一样，都是特别早熟的种族，短短几十年的生涯就能铸造出精灵族一生都难以企及的成就，所以我才会特别向往精灵族外面的，这个每时每刻都在变幻的世界。”

爱琳看着精灵少女的背影：“活着的意义……你找到了吗？”

“在女王陛下将爱琳大人带到我身边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找到了。在女王陛下授意我可以亲近爱琳大人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找到了。在爱琳大人同意将我带到人类世界的时候，我也以为自己找到了……”萤心说着，用手捂住了隐隐作痛的胸口，最后一次告白道，“在我感到害怕，想要寻找答案的时候，爱琳大人恰好出现在了眼前，这就是我如此喜欢你的，唯一的理由……”

第十三章 与“公主殿下”的约会？

在追求茜丝雅娜并和她成为恋人之后，爱琳还未想象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主动要求和另外一个女孩子约会。尽管她在思想上认定了，这只是形式上的约会而已，却还是有种偷腥的罪恶之感。

当然，这种罪恶感不久前体验过好几次了。

在主观情感上，爱琳并不想看到这位衷情于自己的精灵少女带着伤心离去，所以才会说出“能留下来陪我一天时间吗”这样的话来。而确如她所想的那样，萤心的内心世界还没强大到可以拒绝这种憧憬已久的事情，更是无法抗拒爱琳请求的姿态，还是支支吾吾地答应了下来。

由于爱琳的体质状况特殊，并不适宜在城里闲逛，所以她干脆领着萤心来到了城外，在白皙的城墙下方散步。

城墙的另一侧，是正在解冻的湖面，那折射着彩色炫光的镜面，将远处层层叠叠的山麓悉数映在了两人的脚边。走在此间，心思也仿佛通透了许多。爱琳的露出了怀念的神情，轻声说道：“白林堡这座城市，其实是模仿另一座城设计的……那座城叫做伊丽丝，却已经被毁灭了呢。”

萤心凝望着远方：“爱琳大人所惦记的城市，是怎么样的呢？”

“那座城市，都是由干净的大理石所砌成的呢，从最高处望下去，就像在看以前梦到过的‘天空之城’一般。每当太阳升起或者是落下的时候，橘红色的霞光一下子就染遍了整座城市，那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景色……”说着，爱琳不由露出了几分惆怅之色来，“要是能重建就好了呢。”

“爱琳大人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萤心认真地说道。

“谢谢。”爱琳轻声应道。她并没有解释这其实是茜丝雅娜的愿望，伊丽丝城对她来说虽然也意义重大，却也只是缅怀和伤感的程度罢了。

接下来，品味着此间静谧的氛围，默然无言，沿着冻结的湖畔饶出了好一段路，逐渐接近了前方由栅栏所围起来的齐整的平房。在爱琳的记忆中，这里原来是一大片湖畔草地才对，不由顿住脚步，望着前方的景象发愣。

“爱琳大人？怎么了？”萤心好奇地问道。

在栅栏的外侧，爱琳远远地看到了一队身着盔甲正在巡逻的士兵，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神情，自言自语道：“这里是……新建起来的军营吗？”

话音刚落，箭矢破空的声音倏然传来。

发现视野中有几枚寒芒急速接近，爱琳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了身边精灵少女的手，抬起另一只手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只听“簌簌”数声，袭来的箭矢深深地扎入了两人身前数米的泥土地上。

草尖上解冻的露水使劲摇晃着，溅落了一地。

虽然对方的箭术很是精湛，这也只是在传达警告的意思而已，爱琳的心底里还是产生了愠恼的心情。她抬起视线，望向了正从不远处飞来的几位骑士，惊讶地发现对方骑乘的是一种她之前只在画册上见过的生物。

这种生物通体棕红，有着像是雄狮般的健壮的身躯和四肢，却长着鹰的头部和翅膀，爱琳很快就想起了这种生物叫做“狮鹫”。虽然这一年多来爱琳见过了各种各样的魔兽，见过了兽人、精灵、吸血鬼等异族，甚至还见过了有传说中的恶魔军团，但这几只扑扑地落到面前，正对着己方两人怒目而视的狮鹫，还是让爱琳产生了兴奋的心情。

“军营重地，闲杂人等不许接近。”

爱琳正有些发呆，从面前传来的警告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望向了坐在狮鹫上骑士装扮的几人，好奇地问道：“你们是怎么让狮鹫这么听话的呢？”

为首的骑士显然愣了一愣，沉声告诫道：“这里可不是你们这些天真的小姐玩过家家的地方，再不退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此时爱琳穿着寻常修女的长袍，萤心为了遮掩精灵族的耳朵，更是披着宽大的长袍，让人没法认出身份也实属正常。而对方呵斥的语气，显然让萤心感到了几分不安，忐忑地出声问道：“爱琳大人？”

却见爱琳眯起了眼睛，直直地望向了前方的几位骑士。

或许是在清净的修道院里压抑得太久了，此时就连“修女”的人格都无法压抑住爱琳恶作剧的心思。渐渐地，她的嘴角浮现出了微妙的笑容，说道：“我可是代替你们效力的公主殿下来巡视的哦……可以借一下你们的坐骑吗？”

几位骑士愣了一愣，面面相觑了起来。

于是，十分钟后，当爱琳表明身份并成功地向骑士“借”到了一只狮鹫，和萤心一起坐到上面的时候，这位精灵少女显然还处于有些迷糊的状况，俏脸涨得通红，小声问道：“爱琳大人……这样真的好吗？”

爱琳伸手敲了敲精灵少女的头：“喂，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我可是这些士兵们的顶头上司，当然是有权力做这种事情的啦。”虽然平时的表现都十分弱势，但真的被女孩子看不起的话，她还是会感到不满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萤心使劲地摇了摇头，小声问道，“这种事情，如果被公主知道她会生气的吧？”

“生气？”爱琳将头埋在了精灵少女的发丝之间，深深地嗅了一口气，才兴奋地说道，“放心啦，我只是偶尔任性一下，茜雅一定会原谅我的。我早就想尝试一下骑着魔兽飞上天的感觉了……你准备好了吗，要起飞了哦。”

萤心发出了慌乱的声音：“请，请等一下！”

此时两人都骑在狮鹫的背上，萤心在前，爱琳在后。为了扶稳前面的萤心，爱琳和少女的身躯贴得极近，几乎紧紧靠在了一起，她的一只手抱住了少女那纤细的腰部，另一只手更是不安分地在对方的大腿上游动。

心思单纯的萤心可是完全无法理解，为何前一刻还对自己相敬如宾的“爱琳大人”，转瞬之间就化身成为了痴汉一般的存在，完全不顾不远处还守着几位尽职的狮鹫骑士，就开始肆无忌惮地轻薄起自己的身体来。

“不行的哦，我可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从耳畔传来的音色，虽然是爱琳的无疑，但语气却忽然变了一种气息。萤心不由想起了在精灵秘境中被爱琳羞辱的某次经历，身体颤了一颤，心底里涌起了强烈的惧怕的同时，竟又隐隐产生了期待之感来。

“可爱的精灵小姐，你最大的失误在于，没有趁本宫‘苏醒’之前溜走。明明上次都放过你了，你还次要自投罗网，这就不是本宫的错了哦。”

如果此时萤心回过头观察，就会发现此时爱琳颈间悬挂的代表圣洁的十字架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女孩飘逸的发丝间出现了一枚有着帝国徽纹的银钗，正在冬日的阳光下散发着熠熠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