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语微雨
爱丽莎米娜·圣·奥利西斯……她依然在战斗。
换算成显世界那边的时间，战斗已然持续了三天三夜。
受到暗月之都上方那枚猩红月亮的影响，城里的人们依然陷于互相残杀当中，虽然几度遭到爱琳的阻扰，但人们内心深处的**一旦被激发，就绝对没法轻易被压制下去。而露娜也从这份鲜美的祭典中不断汲取力量，实力变得越来越为强大，同时也越来越接近真正的“神”。
然而，能够从祭典中汲取力量的，并不仅仅只有露娜一人。
那些在相互残杀中所献出的生命，同时也成为了爱琳的力量源泉。每当她有所力竭之际，那枚猩红之月的影响由于失去她的压制，就会重新激发人们对杀戮的渴望，导致死难的人数迅速增加，而这些犹如萤火般四散的灵魂又反过来成为爱琳的养料，让她的实力回到了和露娜同一水平的程度。
这仿佛是个无解的循环。
因此，虽然露娜在大多数时间都处于上风，但只要她依然没法狠下心来杀死爱琳的话，这场拉锯战就将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城里的几十万人全都成为祭典上的祭品，成为两人在这场战斗中那甜美的食饵。
终于，露娜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无法阻止我的，放弃吧。”
“不。”爱琳低声回了一句。
她早已陷于精神极度疲惫的状况，几乎是依靠着信念才支撑到了现在。那些几乎近在咫尺的痛苦与绝望的嘶喊，视线的边沿处时不时看到的人们互相杀戮的景象，让爱琳恍然回到了当初发生在因斯特城的屠杀现场，当时毫无力量的她，面对查理斯亲王的铁骑只能拼命逃离，祈祷有人能来拯救自己……后来茜丝雅娜真的犹如天降的女神一般，拯救了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幸存者。
而现在，她站在了和当初的茜丝雅娜同样的位置上。
只听露娜接着说道：“与其怜悯他人，不妨好好想一想自己现在的处境吧。”
“我知道，我已经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对我的恶意。”
在这个被魔神统治且排斥光明的世界里，爱琳这样毫无顾忌地使用神圣系魔法进行战斗，早已引起了这个世界的强者们的注意。在她的感知中，已经有至少十位圣阶级以上的强者来到了城外，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和露娜的战斗。在稍远一些的地方，有数个万人以上的军团，正向这座城池急行军，想必在不久之后就可以将暗月之都包围得水泄不通。
或许是碍于天幕上的那一枚腥红之月，城市外面的强者才暂时没有入城。
而城里正在发生的杀戮，对于那些强者而言仿佛无关紧要，他们无动于衷地守在城外，没有任何人选择出手救助同胞。甚至没有试图去打开封闭的城门，让城里的民众自行逃离这片绝望的区域。
是的，这就是信奉“罪恶”的魔族的行事准则。
即使爱琳最终拯救了这座城市，暴露了人类身份的她也必将遭到魔族的围剿。
露娜冷哼道：“你也看到了吧？现在我们之间的战斗，毫无意义。我们并不是敌人，只要我能站在魔族的顶端，我就可以代表整个魔族与你结为同盟，我作为魔神的分身意识具有这样的资格。到了那个时候，哪怕你想要重建被肢解的神圣帝国，也是极其简单的事情……为何你还如此执迷不悟？”
“……这些话，我可以看成对我的认可吗？”
露娜抬高了骄傲的头颅：“不，这只是我对‘她’的怜悯而已。”
“那么，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呢？是那位无法说谎也不愿意面对杀戮的‘露娜’？还是带上了小丑面具变得玩世不恭的‘露娜’？还是现在这位自称为‘魔神’追求罪恶的‘露娜’？请告诉我答案吧。”
露娜用可笑的眼神看着爱琳：“我到底是谁，有区别吗？再过一会儿，我和她就会真正的融为一体。而你所在意的，不过是这具好看的皮囊而已。只要你答应与我结盟，到时候就算把这具身体交给你玩弄也无所谓，你一直都在期待着的，其实就是这个吧？”
“不，不一样的。”爱琳摇了摇头，用忧伤的语气说道，“你已经放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我没法就这么擅自宽恕你。但是，就算是如此，我也想要见到先前和我相处过的那位‘露娜’，想知道毁灭这座城市到底是不是她的愿望，想知道她是否在渴望救赎……只要还有拯救的可能性，我就绝对不会放任她就此堕入罪恶的深渊……”
“想要拯救她……真是可笑的说法呢。”
沉默了半晌，露娜的语气倏忽转冷：“既然如此，就让我看看，这句话是否是出于你的真心吧。”说着，她将手中的匕首往前递出，在空气中剖出了一个封闭的圆弧，在她完成动作的同时，这片领域产生了剧烈的变化。
狂乱的气息仿佛遭到冻结，天幕上猩红之月在一瞬间变为晶莹剔透的冰蓝色，那些从远方传来的，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也霎时消散，这片方才还充斥着狂乱气息的空间倏然冷寂了下来。爱琳在略微发愣过后，才反应过来，由于散发躁动气息的红月的消失，发生在这座城市里的杀戮已经停止。
归复清冷的月光下，身着银白绸缎的露娜，身影犹如降世的月神一般皎洁而无情，只听她面无表情地说道：“如你所愿，盈月的祭典已经暂停，我给你一个打败我的机会……只要你能打败我，我就把真正的‘露娜’还给你。”
爱琳略微一怔，便露出了坚定的神情：“只用打败你就行了吗？”
“是的哦，很优越的条件对吧？”露娜自嘲地说道，“你知道么？所谓的魔神，可是这世间最大的赌徒哦……但是呢，魔神很少有赌输的时候。作为被她寄予了最后希望的人选，现在的你，是否有勇气接下这场赌局呢？”
“当然！”
话音才落，爱琳便感觉到一道可怖的红芒朝自己激射而来。她心底里一惊，想要躲避之时却是迟了半拍，锋利的匕首径直划破了她的衣襟，在左臂上留下了一道不浅的剖口，温热的鲜血一下子就从伤处涌了出来。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是你输掉赌局的话，宿命唯有死亡而已。”露娜冷声说道，“先前她可是一直都舍不得伤你，但是我的耐心已经被消磨尽了，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来自肩膀处剧烈的痛感，反而激得爱琳的意识清新了三分。她的眼眸里燃起了熊熊斗志，沉声说道：“正合我意！”
杀戮的祭典已经暂时中止，也就是说无论是自己还是露娜，双方都无法从罪恶与死亡的祭典中获取力量。很显然，这样的状况对爱琳要更为凶险一些，但也让她暂时卸下了负担，不必再为发生在近旁的死亡而分神。
在逆境中寻求一丝胜机，一直以来我不就是这么做的么？
如此想着，脑海中又闪过了当初茜丝雅娜拯救因斯特堡时那耀眼的身姿，爱琳的嘴角闪过了一抹微笑，便深吸了一口气道：“你的罪恶与狂妄，就让我来将其净化吧！”说着，她手中意喻圣洁的法杖向前指出，一道耀眼的光束自天幕之处猛然坠下，霎时间照亮了这整座城市。
就在这一天，爱琳与露娜的这一场惊天动地的战斗，注定要引发这在黑暗中蹒跚了许久的世界剧烈的动荡。
第六十八章 终将凋零的圣洁
“超阶—圣白领域。”
清冷庄严的吟唱声，自爱琳的唇间轻轻吐出。
在这一刻，整个世界的人都能看到出现在北方的那一道白炽的光束，极度绚丽的光芒将半个世界染成了白昼，映在了魔族们那惶恐不安的眼眸当中。几乎在同一时间，这种程度的超圣阶魔法也招致了暗世界的剧烈反扑，在光束的周边，亦有无数藤蔓似的幽光自大地破土而出，向白芒交缠而去。
黑白两道力量的激斗，在暗月之都的周边燃起了绚烂的烟火。
狂暴的能量形成了席卷一切的罡风，摇晃的大地发出了轰隆的咆哮，灼热的岩浆趁势撕破地表，开始在大地上流淌……这仿若是世界末日一般的景象，让守候在城外的强者们不得不心惊地退避了三舍。
正在往暗月之都急行军的魔族军团，也一时慑于这恐怖的威势，在几十公里之外就停下了脚步，等待来自上层的指示。
风暴的正中心，爱琳与露娜对峙的祭坛之处。两人的身姿都沐浴在绚烂的圣光当中，爱琳双手平举法杖，凝神持续地倾泻圣力向露娜施加压力，而后者却并没有被浩瀚的圣光所压制，依然犹如闲庭信步一般往爱琳这边逼近过来。
“这具身体具有人类的血统，你无法用光明魔法来压制我。”
“我知道。”爱琳低声回应。
露娜露出了饶有兴致的表情：“那么，你是打算与整个世界为敌吗？”
爱琳露出了虚弱的笑容：“如果这个世界是错的，那与它为敌又有何妨？”
“很好，被世界视为敌人，你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活下去了，与其让你遭到世界反噬而消亡，倒不如让我来收走你的性命。”露娜期待地舔了舔嘴唇，“这最后一份甜美的罪恶，还真是十分诱人呢！”
话音才落，空气中传出了某物破裂的声音，爱琳只觉一股锐利的能量倏然伸延到了自己的近旁，她神情一变，还来不及反应，便只觉两条漆黑的镣锁自脚底钻出，转瞬间就绑住了她的脚踝。
紧接着，另外数条镣锁腾空而起，以张牙舞爪之态从四周爱琳急袭过去，眼看着就要触碰到她的肌肤。在最后关头，只听爱琳低叱了一声“神圣之炎”，烈焰在她周身忽地腾起，在接连不断的“哧哧”之声中漆黑镣锁迅速被烧为灰烬，而爱琳的脚下亦是泛起魔法阵的光泽，载着她离开了刚才的位置。
饶是如此，她的脚踝上赫然出现了数道血痕。
爱琳正要驱动圣力去治愈伤口，感知中露娜犹如利刃一般急速迫近，这使得她不得不做出了抵御地姿态。瞬息过后，漫天的红色箭矢自半空中显现向她激射而来，在接连不断的“砰砰”之声中，爱琳的身形犹如巨浪中的小船一般，摇摇欲坠，随时有可能倾覆。
果然，纵使是施展出了强大的领域魔法，将这片战场变成自己的主场，还是无法与强大的她相抗衡呢。
爱琳的嘴角露出了苦笑。
看来，只能用那个方法赌一赌了。
思绪之间，却是防守中出现了不小的倏忽吗，只见一枚猩红的箭矢击穿了神圣护壁，深深地刺入了她的大腿。受到巨力的冲击，爱琳闷哼着半跪在了地上，鲜血迅速在圣洁的白袍上蔓延开来。
爱琳忍着剧烈的疼痛，连忙收敛心神，加固魔法阵的防护，同时将一只手放在大腿上，正要驱动圣力治疗伤口——然而，伴随着前方空间的轻晃，身着银白盛装的露娜出现在了视野中，她手中的匕首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在近距离战斗的技艺上，爱琳自知绝对不是露娜的对手，她再度咬紧牙关吟诵了一句咒语：“十字圣裁！”
在城外强者们的视线中，自取之不尽的圣光凝聚成形的十字架，散发着熠熠的神圣之光，以不容置喙的威势向露娜压迫而去，那恐怖的气势再度让世界感到了颤栗——却在下一瞬间被猩红地利刃剖成了两片，在剧烈的嗡鸣声散落为缤纷的荧光，悲壮地洒落祭坛。
趁着露娜的攻势一时受阻，爱琳再度拉开了距离。手中的法杖轻点数下，令人炫目的光芒自法杖尖端绽放，在她的身前扩散为数个彩虹般的涟漪，只听迅速吟诵道：“天使的羽翼——请将希望赐予我身吧！”
然而，还不待阵法凝聚成形，露娜那犹如鬼魅一般的身形，再度出现在了爱琳的前方。那对冰蓝色的眼瞳漠然地看了爱琳一眼，便只听一声清晰的冷哼，只见那径直飞出的匕首依次从七彩的虹光中贯穿而过，在犹如玻璃破碎一般的“哗哗”声中，匕首摧枯拉朽地破坏了那即将成形的魔法阵。
散发着虹光的羽翼凄然坠落，被强行打断魔法的爱琳，以因反噬“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她下意识地握住了胸口处的十字架，眉头紧锁，在倏然刮起的疾风中，她那几乎被鲜血染红了修女长袍一时间飞扬不止。
愈是圣洁，愈是壮烈。
“这就是你的极限了吗？”
在极尽嘲讽的声音中，露娜犹如跗骨之蛆一般出现在了爱琳的身后，她将匕首对准了爱琳的后心之处，冷声说道：“只是这种程度的话，倒让我觉得有些无趣了……放心，我会让你不带痛苦地死去的！”
说罢，她面无表情地递出了匕首。
此时的爱琳，由于接连遭到重创，那剧烈的痛感已经超过了她所能忍受的阀值。在露娜急促的攻势下，她连治疗自身的时间也没有。并且，由于腥红之月的祭典暂时停止的缘故，她已经无法从那些死去的灵魂身上获取力量，面对来自露娜的夺命一击，她彻底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但是，即使在这个时候，爱琳也心怀最后的希望，她闭上了眼睛，轻声对身后的人说道：“虽然如此，我还是很怀念我们作为同伴的日子呢。”
爱琳才说完这句，便感到彻骨的冰冷刺入了后心。
伴随着倏然迸射的妖异血花，那圣洁的身姿就此凋零坠落。
第六十九章 烈火之中等待救赎？
青月历二八八年，新年伊始。
在佛琅士的首都西黎，最寒冷的季节已然过去，在扫清了街道上的积雪之后，街上的行人渐渐地多了起来。达官贵人们穿着貂皮大衣，去拜访多日不见的亲朋好友；在破落的贫民区地带，人们也打开了紧闭近一个月的门窗，纷纷来到了街上寻找能够谋生的活计。
而在牧首教堂的正门口之处，却蔓延着一种异样的狂热氛围。
那些脸上写着义愤填膺的神情的人们，捡起地上的石子，又或者是篮子里的鸡蛋和水果，向广场中央的火刑架上扔去。他们的眼里燃烧着怒火，嘴里骂着最为难听的言语，仿佛和火刑架上的那人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般。在某个年轻人的带头下，他们的台词渐渐汇成了最为简单的一句——
“烧死她！”
被羁押在火刑架上的，是一位身着黑袍的娇小身影，宽大的黑袍上面沾满了泥泞和污秽，也勉强挡住了那些投掷过来的石子和鸡蛋。从那面颊边垂落的淡金色发丝来看，她似乎仅仅是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子。在她的附近，驻守着一排隶属于教会的士兵，他们手执锋利地长矛，将犯人和围观的民众们隔离了开来。
在犯人的身下，已经准备好了草垛。只见一位穿着黑色教士服，胸口处别着异端审判所的徽纹的人手上拿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在等待主教完成祈祷并点头确认之后，便将火把交到了执刑官的手上。
在愈发响亮的“烧死她”的喊声中，执刑官走到火刑架的边上，将火把投掷到草垛上，在令人心悸的“呲呲”的声响中，火焰迅速蔓延开来。
在同一时间，围观的人们发出了热烈的欢呼。
“太好了，可恶的魔女终于要被烧死了！”
“肯定是她施展了黑魔法的缘故，才导致了桥梁的坍塌。”
“该死的魔女，之前还妄图接近我的儿子，想想实在是太可怕了，但愿我儿子没有被她种下什么可怕的诅咒。”
在嘈杂的声音中，被称为的魔女的女孩，露娜·迪斯谬拉困惑地抬起头来，直到此时，她才感觉到从脚底下往上蹿升的灼热之感，她往自身的周围扫视了一圈，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她依次看到了狂热的民众和严阵以待的士兵，以及……那个穿着黑色教士服，正面无表情看着这边的中年人。
在和他对上视线的一瞬间，露娜的身体颤了一颤。
她终于想起来了。
这一次，她并没有逃过异端审判所的追捕。
起因是身无分文的她，为了获得饭钱，在西城区找了个临时的活计。那是一支修建桥梁的建筑队，她将自己的容貌稍作掩饰之后，成为了队伍里临时的搬运工。然而，由于主事人的偷工减料，桥梁才修建到一半就坍塌了。而在这个时候，她的真实性别恰好被工友发现，报告给了主事人。
于是，急于想洗脱罪行的主事人，灵机一动，找了个有魔女从中使坏为理由，将她当作替罪羊暗中汇报了上去。他并不知道露娜是不是魔女，只知道这个小个子“男孩”的力气大得有点出奇，替他节省了不少雇佣临时工的费用。当然在那样的节骨眼儿上，他只需要有人能替他顶罪就最好不过了。
幸运的是，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子好像真的就是魔女，还早就在教廷的统计名单上。教廷那边甚至出动了高阶的异端审判所教士，寻了个目标熟睡的空隙，将她一举捕获。于是，在魔女顺利被捕获后，主事人先前偷工减料中饱私囊的行动也被隐瞒了过去，反而因为协助捕获行动获得了教廷的褒奖。
至于被判定为魔女的露娜，则未经审判就被羁押到了广场上，被带到这些狂热的信徒们面前执行火刑。
回忆起了事情的始末，露娜却依然没有从迷惘的情绪中回过神来。
难道……我要被烧死了吗？
露娜有些困惑地想着，她的鼻息中渐渐嗅到了麻衣布料燃烧时产生的呛人的气息，她知道火焰正迅速地从脚底下向上蹿升，肌肤被灼烧的痛感开始变得强烈起来，这让她不禁蹙起了眉头，向围观的人们投以了求助的视线——然而回应她的，都是恨不得生啖其肉的仇恨视线。
为什么这些人类这么恨我呢？露娜悲伤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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