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无语微雨
爱琳摇了摇头：“不，不是的……”
反复看穿了爱琳的心思般，露娜不依不饶地追问道：“那就是因为，在你的眼中，这种事情是罪恶的，是这样吗？”
还是第一次被女生如此追问，爱琳怔了好一会儿，心情却有些茫然了起来，她不禁困惑地想道，这就是我所期待的结果吗？因为拼尽全力才将她拯救了回来，所以获得奖赏是理所应当的，是这样吗？
但是这样一来，不正是说明了拯救她的初始动机就是不纯的吗？
“明明先前总是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这个时候却退缩了呢。”露娜的语气中似有叹息之意，幽幽说道，“但是，如果你想要的话，随时都可以的……因为，我也很想去体验那种更进一步的‘幸福’的感觉呢。”
说罢，露娜翻身离开了爱琳的身体，又轻声说道：“那就换一种感谢的方式吧，至少在你的伤势痊愈之前，让我陪伴在你的身边，成为你的助力。之后我要何去何从，就看你的决定了呢。”
……请一直都陪在我身边吧！
然而这句任性的话语，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爱琳只觉自己的心儿被莫名的情绪揪得有点难受，好半晌才说道：“露娜酱，我想去外面走走。”
“嗯。”露娜点了头，动作体贴地将爱琳扶了起来。
两人来到帐篷外，进入视野的是一片广袤的荒原，南面的坡下则是一片漆黑的沼泽地，在沼泽地的尽头，一大片黑压压的树林笼罩在不可名状的深色雾霭当中——被称为“暗域”的那片地域，是暗世界最危险的地带。
是的，此时爱琳一行人已经远离了罪之国，来到了暗域的边缘。根据先前所获得的情报，伊丽丝城“跌落”的位置就在这个方向往南的暗域深处。魔神大殿的祭祀们先前曾派人进入暗域搜索过，但似乎是没有什么收获。
据同行的南希·夏芝所说，她也不知道关于伊丽丝城“跌落”的具体信息，因为她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漆黑森林里面。她跟着另外一队人类好不容逃脱了魔兽的追击，来到了荒原上，就被在暗域外守株待兔的魔族部队所捕获，成为了俘虏。在这之后，她因为过于出众的容貌，被卖给了炽邪，在地牢里被关了半年之久，直到幸运地被爱琳一行人所救下。
当初洛伦斯王子匆匆赶回王都之时，并未和南希见上面，所以，关于洛伦斯的消息，她一无所知。
被囚禁期间，想必是遭到了不少折磨，就算是此时离开暗月之都已有五六日，她也时不时会露出落寞的表情。此时此刻，她更是独自一人坐在树底下，望着脚底下的荒原，轻声唱着流传在若林乡间的歌谣。
空灵的声线在空气中轻轻传递，歌声中透露着忧伤、迷惘的心情。
直到听到接近的脚步声，南希才止住了歌声，抬眼看到爱琳和露娜两人，她连忙站起了身来，打招呼道：“爱琳小姐，你终于醒过来了呢，太好了。”
说话间，南希悄悄地看了露娜一眼，面露犹豫之色，显然是不知道怎么称呼才好。以及，当初露娜被魔神所控制时，所做出的那些事情太过于吓人，即使她后来向众人坦白了事情的原委……但夺走了数十万人的性命，以及导致爱琳身受重伤这些事情，在她的心底里，无论如何都是没法因此而抹除的，因此哪怕是成为了“同伴”，南希也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露娜。
就算死去的都是和她身为人类的立场所敌对的魔族。
显然也留意到了她的犹豫，爱琳说道：“听说我昏迷的这些日子里，一直受到你了的照顾，真是要谢谢你才行呢。”
南希便连忙摇头推辞道：“没什么，我只是做了力所能及的事情而已……反倒是露娜小姐，是她带领我们避开了魔族的军队，遇到危险时也是她在保护我们。爱琳小姐能够平安无事地醒过来，我想最开心的人一定是露娜小姐吧。”
露娜闻言不禁愣了一愣，她平时面对队伍里的其他人的时候，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此时听到南希的话语，她才意识自己此时站在爱琳身边的模样，似乎有着几分小鸟依人的味道。她的俏脸脸颊不禁泛起了细微的红晕来，却是不声不响地低下了头去。
确实，此时两人偎依在一起的情态不管怎么看都有些“异常”了，虽然自己才是被照顾的那个人。爱琳悄悄地吐槽了起来。说起这个……露娜好像是在‘心灵境界’里养成的依赖我的习惯呢？凡是需要和别人交流的时候，只要我在边上，她就一定会保持一声不吭，直到我作出决定为止……
咳咳。这个……应该不是坏事吧？
爱琳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话题：“星彤还有柏妮丝她们呢？”
南希说道：“星彤刚才说东边有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她跑过去探查情况了。至于柏妮丝妹妹，我们前段时间一直都在赶路，担惊受怕的，她也几乎没有怎么休息，这时应该在帐篷里睡得正熟呢。如果她知道爱琳小姐平安无事地醒了过来，肯定会很开心的。”
爱琳点了点头，转身望向了南面那片深邃的森林，说道：“等大家都休息好了，我们就进入那片森林进行搜索吧。”
露娜一时面露迟疑之色：“但是，你的伤还没有痊愈，贸然进去会有危险的。潜伏在森林里的强大魔兽，还有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死灵生物，即使是全盛时期的我，也不敢说有绝对的胜算，更何况……”
更何况，现在的露娜已将魔神意识封印，实力自然远远不及前几天与爱琳战斗时的那种程度。虽说加诸于心灵的桎梏已经解除，今后的她获得了极大的成长空间，但现在就要去面对未知的危险的话，她并没有绝对的把握。
从露娜的眼神中读出了她的意思，爱琳轻声说道：“放心吧，我也是能战斗的。”顿了顿，她思忖着说道：“既然暗域里面那么危险的话，就由我们两个人进去就好了，南希小姐你们在外面等我们的消息吧。露娜酱，你会保护我的，没错吧？”
“嗯。”虽然依旧有些不安，露娜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第七十五章 森林里的黑骑士
休息了大约半日左右，爱琳就和露娜两人出发向暗域进发了。
本来星彤也想跟两人共同行动的，只是由于南希和柏妮丝两人需要保护，她才不得不留了下来。临别时她告诉爱琳，先前她在沼泽地那片区域发现了零星游荡的亡灵，并且南面的暗域里面也透出了亡灵的气息，其实力或许不可小觑，行动时最好小心为上。
为此，星彤还特意进行了一番占卜，卦象的显示结果是“小吉”，意味着两人的行动或许会有所收获，因此她稍微放下了心来。
从对话中，爱琳留意到了星彤不敢正视过来的眼神，显然是因为两人先前为露娜的事情出现的分歧所致。或许直到现在，星彤还是为爱琳当初的不听劝阻，以及露娜最终成为了同伴的状况感到耿耿于怀。
对此，爱琳也只能苦笑以对。
关于露娜的过往以及在她身上所发生的错综复杂的状况，除非像爱琳曾真正进入过她的心灵的人，其他人很难理解真正的露娜是一个怎么的人，只知道她是一位善于伪装自己，对同族毫不手软的刽子手……在这种前提下，她无法被其他人认同和接受也是很正常的。
哪怕是露娜亲口承诺今后绝不再作恶，也很难让人信服。
关于这点，从另外几人稍显疏远的态度中，就可以明显感受到。为此，爱琳代替星彤几人特地向露娜进行了道歉，却得到了露娜浑不在意的回应——
“我习惯了，没关系。只要爱琳你不讨厌我就行了。”
听到这个回答，爱琳意识到，从露娜被拯救那时开始，自己就成为了她的心灵支柱……倘若有朝一日，两人不得不分开的时候，露娜能和其他人好好相处吗？她会不会因为孤独而再次被黑暗所侵蚀呢？
毕竟，露娜是在心灵中将那股魔神意识封印了起来而已，至于性格中黑暗的那一面，本身就是和她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不可能被消灭的。纵使现在的她，已经暂时摆脱了这两者的影响，但是倘若皎月又一次翻转到阴森的暗面，显露出血腥的獠牙，会不会演变成一场更大的灾难呢？
露娜的存在本身，就是一颗可怕的定时炸弹呢。
怀着复杂的心思，爱琳转头看着身边女孩的侧脸，只见一缕淡金色的发丝在耳际悠然垂落，那对冰蓝色的眼瞳中透出了天然的淡漠意味。分明是觉察到了爱琳的视线，女孩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霎时瓦解殆尽，宛如人偶般精致的面颊变得鲜活可爱了许多。
“爱琳……怎么了？”露娜悄悄垂下了视线问道。
爱琳微笑着道：“你觉不觉得，我们两人一起冒险，去领略未知的风景，这样的场景好像有些似曾相识呢？”
在爱琳为她所施展的“心灵境界”里面所经历的时光，留下了露娜此生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诸多美好回忆，因此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说道：“嗯，我会一直记得的，谢谢你带给我如此之多的幸福。”
细微的声线当中，蕴藏着沉甸甸的分量。
听到了女孩真挚的回答，爱琳暂时排除了多余的心思。她不禁想道，皎月的光华是如此纯洁动人，不含一丝欺骗的杂质，倘若她哪天再一次被黑暗所侵蚀，那也一定是我没有维护好这份美好的错吧？
在这个小插曲过后，两人稍微加快了行进速度，很快就穿越沼泽地，来到了暗域森林的边缘之处。
在赶路过程中，两人并未发现星彤所说的死灵，不过一路走来之时，蔓延在空气中的死气的确越来越为显著。那是一股与代表光明的神圣元素截然相反的气息，当这股阴森晦暗的气息弥漫在周围之时，虽然习惯了死亡的露娜并未受其影响，但爱琳重伤未愈的身体产生了强烈的不适，爱琳被怕切换成了修女的形态，展开圣力来抵御这股仿若无孔不入的死气。
当然，爱琳在切换成修女形态的同时，也感觉到了这个世界对她的排斥，这是之前爱琳使用大型光明系禁咒的后遗症，不过幸好这里是暗域附近，世界的威能已经被大幅度削弱，才没有召来世界的攻击。
就这样，爱琳手持意喻光明的法杖，身穿圣洁的修女服，稍微花了一些时间，将自己调整到最佳的状况，做好战斗的准备，便深吸了一口气，准备进入前方笼罩在雾霭中的森林——这是暗世界最危险的区域，
刚迈出步子，爱琳便感觉到手上传来了稍显冰凉的触感，确是露娜的手伸过来和她的牵在了一起。她不由转过头去，只见露娜有些羞涩看着地面，低声说道：“我们靠近一点，这样我才能更好地保护你。”
“露娜……真的没关系吗？”
爱琳身上散发出的神圣气息，正是魔族的克星。虽然露娜的身上有着部分人类的血统，也无法完全免除神圣气息的损害。
“没关系的，这种程度的疼痛，我还能忍受。”露娜点了点头，仿佛为了表达意志，她的手不觉间握得更紧了一些，“现在的爱琳酱太弱小了 ，如果不是这个距离的话，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我知道森林里面有多么危险，我太害怕失去你了，所以，任何时候都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和之前一样，坦率地将心情传达出来了呢。
对于爱琳来说，虽然并不是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所保护的心情，但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如此重要，她还是感到了开心。并且这一次也没有了以往那种沉重的负罪感，她可以轻松地享受这种甜蜜的心情。
爱琳微笑道：“嗯，一定要保护好我哦。”
就这样，两人手牵着手，穿过那层厚重的雾霭走进了森林。只是，爱琳没有想到的是，危险降临得比想象中还要更快一些。两人才在阴森可怖的树梢下方走了几十米，就有一股锐利的气息向她们侵袭而来。
在猛烈的罡风中，金属碰撞之声倏然在耳边炸响，紧接着，露娜抱住了爱琳的身体，向后方退出了十几米的距离。
只见一个手持巨剑的漆黑身影，阻挡在了两人的前方。
第七十六章 森林深处的凶险
“这……莫非是黑骑士？”
注视着前方的身影，露娜有些惊异地出声道。
漆黑的盔甲覆盖了全身，面盔下露出一对骇人的幽红眼瞳，身上散发着浓郁的死亡气息，从打照面开始，就对两人有着明显的敌对意识——这拦在面前的“人”，应该就是亡灵中的黑骑士无疑。
“吾主，安德腓烈大帝……征服这片土地……”
黑骑士盯着爱琳不放，发出了喑哑而干涸的声音，让人有些听不清他在讲什么：“……冒犯之人……清除……转化……献给吾主……”
说罢，黑骑士猛然拔出了插在地上的巨剑，踏着沉重的步子再度向两人逼近过来，那股可怕的杀气一时激得地上的无数落叶簌簌飞旋。
露娜转头对爱琳说道：“战斗就交给我吧。”
话音落下，爱琳便觉露娜松开了自己的手，弯腰从脚踝处抽出两枚匕首。然后，她敏捷的身形迎上了来势汹汹的黑骑士。
在下一刻，只听“乒”地一声闷响，巨剑势若千钧的一记直劈被小巧的匕首所挡下。仿佛是没有料到自己的攻击被轻易地阻挡，黑骑士有些诧异地低头看了露娜一眼，巨剑稍一翻转，又是一道横斩向露娜扫了过去。
只见露娜倏然跃起，躲过了巨剑的攻击。紧接着她的身子出现在了黑骑士的侧后方，落下之时，她手中闪着寒芒的匕首顺着黑骑士的肩膀一路划下。在刺耳的摩擦声以及绚目的火花之中，匕首那坚实的盔甲上留下了一道肉眼可见的剖口，浑浊的黑气不住地从盔甲里面冒了出来。
这一下显然受了不轻的伤，黑骑士发出了一阵浑厚低吼，反手一个肘击向身后的露娜甩去。此时露娜和黑骑士的距离近在咫尺，来不及闪躲，她只能举起另外一柄匕首进行格挡。只听“砰”一声脆响，抗不住这一阵巨力的露娜向后倒飞十几米的距离，借着树枝的缓冲，才勉强刹住了身形。
“露娜！”
“放心，我没事。”
说着，露娜轻盈地落在了爱琳的身边，从露娜平缓如常的呼吸声中，可以判断出她并未受伤。爱琳悄悄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提醒道：“注意安全。”
“嗯。”露娜简单地应了一声，迎上了继续朝这边冲来的黑骑士。
在爱琳的眼中，此时露娜展现出来的实力比她身为“小丑”的那段时间厉害了不少，在心性上获得一番洗练之后，达到圣阶的程度应该是指日可待。面前的这位黑骑士，徒有一身蛮力，在战斗技艺方面远远不如露娜，只是借着那坚硬的盔甲才姑且抵御住了露娜的攻击，败落只是迟早的事情。
虽说如此，爱琳深知不宜继续拖下去，她找了个空隙，施展出一枚圣光弹将黑骑士淹没在了其中，从而结束了这场战斗。
越过被巨剑砍倒的几颗树木，爱琳走到了躺倒的黑骑士边上，确认对方的灵魂之火已经熄灭。她轻呼了一口气，正打算按照惯例用神圣式术去净化黑骑士的躯体，让被奴役的灵魂获得解放……然后，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蹲下了身子，在近距离端详着黑骑士的躯体。
“怎么了？有发现吗？”
爱琳抬头说道：“露娜酱，可以帮我把头盔剥下来吗？”
于是，露娜稍微花了一些时间，用匕首将黑骑士的面盔切割剥下，呈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张看起来有些可怖的死人脸。从相貌特征上来判断，应该是一位约莫四十左右岁左右的人类，爱琳的视线在那苍白毫无血色的肌肤和枯萎的金发之间停留了一会儿，低声说道：“这个人我认识。”
有些不忍地叹了一口气，爱琳便站了起来，解释道：“这个人是若林御前骑士团的成员之一，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洛伦斯王子的近侍……”
若林的御前骑士团约有三百人左右，是若林规格与地位最高的一个骑士团，平日里负责保护王室成员的安全。骑士团的进入门槛十分之高，每一位成员至少都有大骑士阶位以上的实力，在绝大多数时候都可以独当一面执行去任务，温捷斯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就连负责保护洛伦斯安危的御前骑士都被转化为了黑骑士，是不是可以说明洛伦斯的处境也是凶多吉少？爱琳不禁产生了不详的联想。
“爱琳，小心！”
耳边传来的惊呼声，让爱琳稍微回过神来。她的眼角处看到几根粗壮的藤蔓向自己这边袭来，也是吃了一惊，她正要施展魔法进行抵御的时候，眼前忽然一花，却是露娜先一步抱住了她的身子，跳上树梢躲过了藤蔓的攻击。
身处于半空当中，爱琳看清了攻击的来源，那是一株体形庞大的红色植株，伸延出的几根藤蔓张牙舞爪在空气中地挥舞着，发现够不着露娜和爱琳两人之后，它才不甘地收回了藤蔓，重新钻入了土壤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回到地面，只听露娜解释道：“那是吞噬魔株，平日里蛰伏在地底几十米的深处，很难被发现。凡是体型比它小的活物，都会被视为猎物……这座森林里，还有很多类似吞噬魔株的危险的植物。”
话音才落，只听不远处的方位传来了不知是哪种巨兽的巨大的嘶吼之声。霎时间，这座寂静的森林宛如活了过来一般，无数虫蚁鸟兽在树影间冒出了身形，为了逃离嘶吼声传来的方向，从两人的身边飞驰而过。
露娜露出了凝重的神情，对爱琳说道：“我们刚才的战斗，可能召来了这片地域的霸主，尽快离开为好。”
脚底下传来了大地轰隆的震动，爱琳也不禁感受到了震撼。直到此时，她才真正意识到，这座森林里面所潜藏着的风险。
于是，爱琳用最快的速度净化完了黑骑士的躯体，赶在不知名的巨兽到来之前，两人迅速离开了这边地域，向着森林深处继续前进。
此时爱琳还不知道，前方等待着她的，将会是怎么样可怕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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