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私人画师 第48章

就这样，爱琳怯弱地跟在尤妮卡的身后往回走时，望着尤妮卡那淡漠的背影，有种大气都不敢出的感觉，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她的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禁去想假如尤妮卡开口用这件事要挟自己的话，应该怎么办才好。

幸好，直到返回公主殿下的寝宫，担心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两人返回的时候，茜丝雅娜正在房间后方的庭院里进行收拾，见到了出现的两人，走过来微笑道：“你们回来得正好呢，有重要的客人来了。尤妮卡，泡一盏茶，准备一些点心；爱琳，准备画画了哦！”

很显然，茜丝雅娜没发现两人此时的异样。尤妮卡点了点头便暂时走开，至于爱琳，不禁疑惑地问道：“画画？”

“这次会晤，可是关系到我的终身大事哦！说不定会成为历史性的事件？总之拜托你记录下来啦。”茜丝雅娜微笑地说着，发现女孩的表情变得奇怪了起来，她敲了敲对方的头，解释道：“来人是我的叔父佩内洛普·特雷西亚，也是王国的首相‘御用权柄’阁下啦。”

佩内洛普·特雷西亚，也是若林的王室成员之一，国王的同宗堂弟。这五六年以来他一直位居首相之位，颇受信任国王的信任，又勤于政事，政绩不凡，在若林的国内和王室家族中都有着不俗的影响力。

当初，安鲁尔提出联姻的提议时，佩内洛普在促成联姻的过程中发挥了主导性的作用。不过，自从茜丝雅娜自行返回伊丽丝，使得两国的联姻破裂之后，这位身居要职，被称为“御用权柄”的首相大人还没有发表过态度。

所以，差不多是当今若林的二号人物，又是茜丝雅娜的同宗长辈，无论是在政坛方面还是在王室方面，都对王国有着巨大的影响力的佩内洛普·特雷西亚阁下，这次来访肯定是有着关于这方面的用意的。

让公主放下身段亲自来接待，当然一点都不奇怪。

在脑子里将来客的信息回忆了一边，爱琳的心情也变得有点紧张了起来。她点头应了下来，便匆忙跑回自己的房间，去收拾作画的工具。虽然这段时间里，她的画技应该又有了不小的长进，不过这可是爱琳首次履行她私人画师的“职责”，心情难免会有些忐忑。

并且，这次的客人在地位上比茜丝雅娜还要高一些。

就连公主的命运，都不是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呢。

在心里如此感叹了一声，又想到刚才发生的那些乱糟糟的事情，爱琳做了几个深呼吸，简单地收拾了下自己的仪容，试着沉下心来。

将作画工具搬到寝宫的庭院的时候，傍晚的阳光倾泻在草地上，映出了一片金黄，银发的女仆将泡好的茶放在桌上，高贵而优雅的蓝发少女正用抹布仔细地擦拭石桌石椅。只见空中庭院的边缘处，一位身穿军装礼服的男子正负手而立，似乎在欣赏着城堡下方的，大半个伊丽丝城沐浴在黄昏里的景象。

虽然是背对着这边，但挺拔的身形明显透出了凛然的威势来。

就像是那种，无形中可以将一切掌控在手里的感觉……

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这位首相大人，爱琳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终于见到了一位具有她心目中的“男人”应有的气质的角色。惊异与感动之余，她一下子就有了作画的冲动，想要将这副画面给临摹下来。

就算适应了女孩子的身体，还是觉得有点不甘心呢……

似乎感应到了爱琳的持续窥视，男子疑惑地转过了身，将深沉的视线投向了爱琳的方向。凝默的黄昏中隔着十来米距离，两人的目光交汇了一瞬，爱琳连忙低下了头，装成自己正在收拾画板的样子。

她脸色一时有点苍白，身体也有点冒汗。

她分明感到了男子疑虑的视线中，那份潜藏着的杀意。

第十五章 前往南方的提议

好在这份杀意只维持了一瞬。

等男子将视线移开，又过了一小会儿，爱琳悄悄地呼了一口气，心底里由于向往对方的气质，刚刚才对那男子萌生出的好意，也已经消失。

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一个胆敢窥视的不起眼的小角色吧？

如此想来，她不禁有些意兴阑珊，却是放下了部分的心理负担，进行作画前的调整。

黄昏的意境更为浓郁了些，若林的小公主茜丝雅娜·特蕾西亚将这边大致收拾完毕，便招呼邀请首相入座，说道：“叔父常年忙于政务，既然难得来了我这边，就好好休憩一下吧。这是来自东方的珍贵的红茶，请享用。”

佩内洛普走到桌边，拿起了桌上的红茶，却并没坐下。他站在那里，眯着眼睛品啜了一小口，便将其放下，摇了摇头说道：“顾虑的事情多了，就品不出来这茶中的韵味了……没法像公主殿下这般无忧无虑。”

这话里的言外之意，再清晰不过。

茜丝雅娜流露了歉意的神情，施礼道：“由于我个人的任性，给国家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实是深感抱歉。”

“不用自责。”佩内洛普淡淡说道，“其实你做得很好了，不仅在大义方面占据了有利的位置，又为我国争取了一个潜在的盟友，就这两点来说，我也没法苛责于你。”

茜丝雅娜好奇地问道：“西蒙斯伯爵传达了结盟的意向？”

“暂时还没有，但已经达成了共同对抗安鲁尔的共识。”顿了顿，佩内洛普接着说道，“不过，虽然和安鲁尔的结仇已经不可避免了，但正式和外邦交好，始终会引起国民的疑虑，这件事情还得先压一压再进行公布。倒是你自己，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茜丝雅娜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还请叔父解惑。”

“其实，早先答应婚约的时候，我就有所疑虑。”佩内洛普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既然是‘那位’传奇人物的弟子，以后在魔法方面，很有可能会有不凡的成就。而王室却按照一直以来的传统，将你当成了寻常的公主来对待，让你外嫁它国，这是否会成为一个巨大的损失？而雄心勃勃的安鲁尔，是否出于觊觎你的战力的缘故，才提出了联姻的请求？这两点，是当时的我没法证实的事情。”

“我是若林的公主，享受了国民的爱戴，自然就得背负国家赋予的使命。”茜丝雅娜轻声说道，“只是，那必须是以我能认可的方式才行！如果联姻并不能换来和平的话，我不会作出无谓的牺牲的。”

这几句话，充分表达出了她的信念。

“感谢公主的回答。”

如此说了一句，佩内洛普沉吟一时，便背过了身去。这半晌间，他的身上仿佛发生了某些转变，感慨道：“短短数个月的时间，你就在北方缔造了一些列传奇，获得了波维斯整个国家的崇拜；在因斯特堡的那一役，更是让整个大陆都了解了你超凡的实力，如此的耀眼的你，的确不应该就此被埋没。”

茜丝雅娜微红着脸说道：“多谢叔父的赞誉，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

佩内洛普正对着晚霞，负手而立，他沉稳的声音在晚风中飘来：“公主殿下这份宠辱不惊的气度，也是令我颇为钦佩的一点。曾经，在帝国的历史上，也有一位早年经历和你非常相似的公主，她后来在几乎一无所有的情况下，亲自奠定一个强盛了数百年的国家，公主殿下知道我说的是谁吗？”

茜丝雅娜微微一怔，便已经猜到了答案，可她却一时陷入了迟疑，不知道要不要将其说出来。抬起眼睛，发觉佩内洛普一动不动地站在夕阳里，依然在静静等待着，她才低声说道：“菲娜公主？”

实际上，她如此轻易地猜到了答案，是因为那位在历史上声名卓绝、奠定了波西米亚王国的菲娜公主，说是她一直以来的偶像也不为过。

佩内洛普沉默了半晌，说道：“既然你能想到答案，我也没有后顾之忧了。”

这句话里面，仿佛有着特别的含义，不过茜丝雅娜还不待深想，便见佩内洛普转过了身来，说道：“这次确实是带着一个提议前来拜访的。”

“叔父请讲。”茜丝雅娜点头说道。

佩内洛普沉吟道：“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的。在南方的海岸附近，有兽人出没的情报，从目击者的数量来看，应该是确有其事的。”

“兽人？”茜丝雅娜一惊。

在大陆历史上，众所周知的是，自从一千多年前人类国家崛起，经过长期的种族战争，将包括兽人、精灵、巨人族之类的异族驱赶出这片大陆之后，人类就一直是这片广袤的领土的主导者。

其中，最为人类所厌恶的兽人族，在失败后退守到了南洋对岸的“荒土”大陆上，被迫在恶劣的环境下艰难生存。而部分栖居在沙漠地带的部落，为了交换生存的补给，时常会驾船出海进行劫掠。

不过，由于航海技术的落后，兽人海盗最多只能劫掠过往的商船和南洋上的一些岛屿，并没有办法威胁到这一侧的大陆。

更何况，若林的南部的沿海区域，正好是位于大陆海岸线向内弯曲的一段天然港湾，从常理来讲，几乎不可能有兽人出没。

如果目击的情报确切无疑的话，确实需要有人前去搜查一下。

想到这些，茜丝雅娜马上就领悟了首相的用意。

“现在风波还没过去，我这边顾虑的事情有点多，所以还不能对公主殿下退婚的事情发表态度。”佩内洛普解释道，“不过，我的立场或许并不重要，公主殿下需要的，应该只是一个为自己造势的契机而已。”

“我是以什么名义去调查事件呢？”茜丝雅娜问道。

“和公主殿下之前出行的方式一样，以王室的名义私人出访就好。”佩内洛普确认了一遍，“也就是说，同意前往南方调查了吗？”

“想来想去，我都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茜丝雅娜的脸上展现出了俏皮的微笑来，“想要彻底解决我的事情，这确实是最好的方式了呢；况且王兄也正好在南边掌军，半年没见有些想念了呢。”

佩内洛普点了点头：“那好，我明天就会向你的父王提出建议。”

“非常感谢叔父的厚爱呢。”茜丝雅娜由衷地说道。

“以你和两位下仆的实力，相信这件事难不到你们。”顿了顿，佩内洛普正色道，“不过，千万不要忘记了潜在的危险，在任何时候都不能疏忽大意，毕竟你所代表的是国家未来的希望。任何时候，还请公主殿下记住这份告诫！”

茜丝雅娜点头应道：“多谢忠告。”

谈话既已达成，这位为王国殚精竭虑首相大人叹了一口气，视线便投向了远方的天际。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缕忧虑之色来，却不知道在担忧着什么。

第十六章 绘画与对魔法的探索

在这副完成的画作上，空中庭院映射着霞光万丈的天幕，开阔的景象令人心旷神怡。身着军装礼服的首相负手站在栏杆边上凝视晚霞，蓝发的公主仪态优雅地倒上茶水，这副交谈开始前的情景，氛围静谧却又隐然有种肃杀的意味。

茜丝雅娜站在画板前注视了一阵，轻声说道：“从这副画里面，我好像感受到了你的不安……爱琳，是不是这样呢？”

按照她的理解，刚才和叔父的谈话应该是属于轻松愉快的范畴的，可是爱琳的画作当中，分明有种紧迫和压抑的感觉。

创作时无意中将自己的情感融入作品，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爱琳没想到公主在这方面如此敏感，怔然一时，才回答道：“是的。”

“没有在意你的感受，是我的疏忽。”茜丝雅娜点了点头，又微笑道，“不过呢，偶尔透过别人的眼睛，来感受、理解这个世界，对我来说也是必须去做到的事情。所以，还是谢谢你啦！”

“嗯。”爱琳低声应道。

“另外，差点忘记说了。”茜丝雅娜的视线放在画作上，评价道，“画得真的很好，没有了之前的生疏感，现在看起来，完全有种出自大师手笔的感觉，爱琳妹妹差不多可以开宗立派了吧？”

爱琳脸颊微红：“没那么夸张啦。”

直到来到伊丽丝，重新拿起画笔的时候，爱琳发现自己的画技相比以往精进了不少。这是因为当公主殿下让她当“专属画师”后，她的态度就认真很多，还是由于神奇的头饰带给她的帮助呢？其中的原因她自己也不甚了解。

或许，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心性的磨砺才是根本的原因吧？

略微走神过后，爱琳忽然抬头说道：“姐姐大人，等下可以稍微陪一下我吗？”

令人意外的请求，让茜丝雅娜歪了歪头：“嗯？”

爱琳深吸了一口气，用认真的表情说道：“我觉得，我找到一些灵感了！”

茜丝雅娜惊喜地问道：“欸欸？真的吗？”

……

回屋用过晚餐后，爱琳和茜丝雅娜再度来到了庭院。

夜色下的伊丽丝城稍显幽静，各处点缀着零落的灯火，渐入沉眠。抬起头来，只见天幕上陈列着点点的星辰，将微光洒落在柔软的草地上，在视线当中铺陈出了一小段梦幻般的道路。

“我要先把宝物收回了哦。”

茜丝雅娜说着伸出手来，让放在爱琳身边的“白炽的星芒”回归到她的身边，令其飘拂在半空中。心念微动，晶石的表面魔力静静涌动，明亮而不失柔和的光亮从其中散发出来，照亮了这处位于高空的庭院。

假如被相关的人知道，这件波西米亚的传承宝物不仅落入了宿敌的公主的手来，还被她习惯性地用来充当照明之物，恐怕得气得吐血；当然，用顺手了的茜丝雅娜对这一点毫无自觉。

想到那位由于不明原因寄身在晶石里，自称是她“亲姐姐”的华服少女；爱琳的脸色有点微妙，不过她马上就想到了正事，轻声说道：

“我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嗯嗯。”茜丝雅娜点了点。

“如果没有弄错的话，我好像学会了怎么去‘借用’别人的魔力。”爱琳注视着公主，请求道，“所以，我想试一试，可以吗？”

“借用魔力？听起来有点像‘噬魔者’的攻击方式呢。”茜丝雅娜微微一愣，问道：“这就是属于爱琳的魔法吗？”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呢。”说着，爱琳指了指自己的头饰，即“凡赛提的低语”，低声说道，“都是‘它’教会我的。”

这大概还得感谢魔女杰圭琳，正是今天她和爱琳的“交锋”，让爱琳终于认识了头饰的真正用途，也隐隐了解了自己似乎有着这样的天赋——她也是凭借这一点，才让杰圭琳屡屡受挫，阴差阳错地达成了“攻略”的效果。

想到奇怪之处，爱琳连忙甩了甩头。

“总之先试试吧。”茜丝雅娜说着，伸出手指，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圈。

纤绿色的魔力在她的指尖流淌，然后迅速凝聚成型，幻化为一朵幽蓝色的花儿。茜丝雅娜持着花茎，放在鼻间嗅了下清香，便轻快地跳了几步，悠然来到了爱琳的面前，递上蓝玫瑰，轻笑道：“这朵用魔力构成的蓝玫瑰，就送给我最喜欢的，也是最最可爱的妹妹了哦！”

这番举动，亲切中分明又带着几分调戏之意。爱琳愣愣地接过花时，视线还盯着这位巧笑倩兮的公主，半晌一动不动。却见少女好奇地打量过来，眨了眨眼睛问道：“咦，莫非是我演得太像了，被我给迷住了？”

喂喂……你，你也知道啊！

回过神来，为了掩饰发烫的脸颊，爱琳连忙低下了头。

或许，和这样一位几乎完美无缺、偶尔还会给人制造“惊喜”的公主殿下待在一处，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一种煎熬吧。她身上那种无形中的压力，会让人不知道怎么样才是“正确”的相处方式，令人不由自主地就被她所主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