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玛修就是天啊
此刻基座顶端的平台还没有建好，护栏之类的东西更是没有安装。因此，卫贤只能一屁股坐在平台边缘的一个视野开阔的角落，就这样一边休息，一边用目光扫过整个施工场地的众人。
到如今，洛阳的这处工地早已经不是当初张彦刚走时的样子。此刻宽敞的场地内，至少上万名强壮的工人正在奔波忙碌，其中还夹杂着不少专业的石匠、玉匠正在倾力雕刻。整个场面可以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再次灌了一口有些温热的清水，卫贤的目光扫过那些场地边缘，帮着自家丈夫、父亲一同忙活的妇女、儿童，脸上不由得笑意盎然。
这些人都是自愿前来这边帮工的，不需要支付和那些青壮一样的工钱，只是跟着卫贤一起蹭一顿饭罢了。
见这群人表现积极，卫贤倒也乐得她们过来帮忙。
此时时间已经到了春末，其实自前些日子起，便逐渐有人和卫贤提出要停工回家务农，对此卫贤自然十分理解，却又着实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那个作为汉廷信使的小太监再次出现在卫贤面前，才逐渐有所改善。
……
“什么？那东西要延期？”
“不成！不就是工钱的事吗？让他尽管招人赶工，办法咱家来想！”
就在那天，刚刚从汉灵帝刘宏的寝殿出来的张让听到那个小太监的汇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挥手就给还在为人发愁的卫贤增加了一大笔的预算。
“洛阳人不够就扩大到整个河南尹！河南人不够就扩大到整个司隶！”
毕竟他才刚和汉灵帝夸下海口，说自己的养子要给汉灵帝生辰献礼。若是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耽误了时辰，刘宏虽说不会怪他，但若日后想再靠着这事向对方讨封，那便可以说是难上加难了！
深知孰轻孰重的张让几乎是没动脑子，立刻便做出了对于他来说最正确的决定。
而与此同时，一股“进城务工”的浪潮也迅速席卷了整个河南，甚至整个司隶。
……
“领头的，今日进度如何了？”
就在卫贤不断扫视着众人，试图监督他们不要偷懒之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随后便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坐到了他的身边，和他一齐看向下方的众人。
正是当初那个受张让指使，给他额外送了几大箱银钱的小太监。
“进度？还成吧……”
似乎是和对方早已经熟悉，卫贤并没有什么惊讶的神色，只是往旁边挪了一下屁股，便继续说道:
“目前最耗时耗力的底座部分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就是铺设我们现在所处位置的这个平台。”
“再之后，把事先雕刻好的石晷想办法运上来就行了。”
这个小太监是他前段时间才刚刚熟悉的，先后给他送了四五次的预算，最后一次送钱过来之后，这人便就势留在了这里。既不帮忙，也不捣乱。
最开始的时候，卫贤还以为对方是张彦派来监督自己的人，可仔细了解后才知道，对方的身后居然是那个权柄滔天的中常侍张让。
也正是从这个小太监的口中，卫贤才得知自己现在带队修建的这个巨大的日晷，竟是张彦打算进献给汉灵帝刘宏的生辰贺礼。
暗暗握紧了拳头，卫贤在心中不断的告诉自己，这次绝不能再像之前一般轻易失败。
直到今天为止，他已经在这日晷上花费了三千多万，将近四千万枚的银钱，这已经远远超过了卫贤在之前那些失败的奇观里，动用的全部资金的总和。
若是他再次失败，且不说张彦是否会怪罪与他，就连他自己都没脸再站在对方面前。
“既然如此，那便最好。”
“领头的，那咱家先回宫中找张常侍复命了。你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千万不要拖着，尽快遣人去寻冶儿姑娘，冶儿姑娘自会通知常侍。”
“切记莫要误了大事！”
小太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起身顺着台阶走了下去。
……
太阳向着西方逐渐偏斜，很快时间就来到了傍晚时分。
汉灵帝今天依旧没有上朝。
“让父，有事吗？朕今天身体不适……”
皇宫内，中年男人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躺在卧床上。身旁，一个身穿薄纱的年轻宫女战战兢兢地为他揉捏肩膀，似乎很是畏惧的样子。
刘宏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
按理说，在东汉这种医疗水平相对较差的时代，人们的期望寿命一般都比较短，年龄超过三十岁且生育有两个孩子的他已经有资格自称老夫。
可刘宏作为大汉天子，显然在这些年里并没有经受过底层民众的奔波操劳，三十三岁的他还是一副面容白净，细皮嫩肉的样子。
将身上的龙袍紧了紧，刘宏只觉得最近的天气越发有些阴冷，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难言的无力之感。若非今日是他极为信赖的中常侍张让找他，他甚至不想走出后宫的宫门一步。
半晌，有气无力的声音才从他的嘴里传了出来。
“若是朝中之事，让父你自行处理即可。”
“朕好累……”
……
听到这话，张让皱了皱眉头，从刘宏身后的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禀陛下，并非朝中之事，是前线传回的军报。”
“根据司隶校尉今日传来的消息，鲍鸿将军已经率军抵达了陈留境内，并与黄巾贼匪进行了一场遭遇战。”
“若是情报无误的话，鲍将军此战击溃了对方一支万余人的匪队，阵斩两千余人，此刻想必已经驻进了陈留城中。”
张口将前线传回的军情汇报给汉灵帝刘宏，张让看了一眼缩在床上的对方，又看了看门外晴朗明媚的天气，不由得若有所思。
“天子年轻时本是身康体健，为何近日气血亏损如此严重？”
似乎是有了某种不好的设想，张让的脸色变得有些阴郁。
……
“哦？那可真是大快人心……”
“说起来，朕记得前些日子，好像还有一支被派往太原平匪的……”
第十一章 变化
“一——二——一！”
“一——二——一！”
太原境内，伴随着响亮的口号声，一支整齐的军队正沿着崎岖的山路朝着河东挺进。年轻的将士们虽说没有迈着正步，但数千人同时踏步的声音也是震得山间轰隆作响。
军队的前方，一名三四十岁的中年将领头上缠着黄巾，骑着一匹帅气的白马，正是已经投效张彦一个月有余的原黄巾将领裴元绍。
“一——二——一！”
响亮的口号并没有一直响起，而是每当队伍的脚步出现混乱时才由几个负责控制节奏的队率带头高喊。等队伍的步伐重新回归整齐，节奏一致之后，便不再出声。
走在队伍的正前方，裴元绍的身上已经不再是那身如同铁桶一般厚重的板甲，而是换上了一件轻薄的锁子甲，内里衬着一件皮衣，身旁的黄巾将士们在衣着上也都或多或少有着改变。
自从张彦那天成功劝降裴元绍起计算，他们已经在太原这片土地上兜兜转转一个月有余。现在整个太原，甚至旁边的河南、河东黄巾都已经知道，在自己旁边不远处有着这么一伙不按套路出牌的同行，见人就吃，吃完就跑。
一个月来，整个队伍就这么不断地滚着雪球，直到今天，单单是跟在裴元绍身边，来到太原后新收拢的黄巾青壮就足足有着两千多人。
再加上原本从洛阳出发时就跟在张彦身边的五千将士，张彦此刻已经收拢了超过七千人的武装力量。
微微叹了口气，裴元绍转身看看跟在自己身边浩浩荡荡的两千多名青壮，再想到之前自己带着那一千多人时候的破落样子，不由得有些唏嘘。
如今的太原地界，几乎已经没有成建制的黄巾存在，就连山贼盗匪都被张彦等人顺手剿的一干二净。如今裴元绍的这身锁子甲，便是从卧牛山的一伙贼匪首领身上扒下来的。
除了死守在太原郡的治所，也即是晋阳城内的黄巾主力之外，可以说太原周边的城镇村庄已经可以说陷入了无匪可剿的状态。
为了继续练兵，同时磨合新旧士兵之间的配合，张彦已经决定众人即日起离开太原，进入河东境内。
而这样一支大规模的军队从太原向着河东进发，自然也是引起了周围无数势力的注意。
若非他们在太原还打着黄巾的旗号，从名义上也算是听从白波黄巾的号令，怕是郭太那边第一时间就要率领黄巾主力进行回援了。
队伍的后方，一支数百人的部队在新提拔出的曲长带领下快步赶来，正是张彦刚刚从新一批的战俘之中筛选出的青壮，此刻全都填补进了裴元绍的麾下，为他凑齐了三千人。
至于剩下的“老弱病残”，则按照惯例填充进了辎重队内。
“呵呵……带兵三千人的牙将？”
将新加入的青壮安顿好，为他们初步讲解了行军和扎营的规则之后，裴元绍便让他们先跟着其他的黄巾一样暂时先去训练队列，随后看着自己新晋的部曲咧嘴笑出了声。
“老子可没听说过有谁家的牙将能带队三千将士的，这怕是比普通的将军还要快活一些。”
裴元绍是知道的，自己的主公张彦目前也就仅仅是东汉朝廷的西园上军偏将，隶属于西园八校尉的团体内，名义上掌兵只有一千人。
当然，这也是大多数偏将所能够触及的权力的极限。
再要高些，就莫不是军中的校尉等高级将领，甚至独自领军的将军才能做到的了。
毕竟，这个年代不是所有人都有这个经济实力去豢养数千，甚至近万私兵的，更没有人会在现在，就给手下一个小小的牙将分配三千人的青壮部队。
从这点上看，裴元绍已经知道了自己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
他正式出任张彦手下的牙将有一个月了，在这一个月里，张彦并没有给他下达某些具体的任务或者要求，只是给了他一种让他觉得无比陌生的训练方法，让他将筛选出的青壮训练成军，以待后用。
虽说他裴元绍并不以统率能力在黄巾之中闻名，但好歹也是曾经带队数千人的黄巾大渠帅，自然明白这种训练方法和这个时代普通士兵训练方法相比，有着许多截然不同的地方。
若是寻常训练士兵，将领应当是先训练群体作战技巧，然后激发士兵勇气，在时间条件充足的情况下有针对性的训练士兵组建熟悉各种战阵，而张彦给他的训练之法却完全不同。
首先是训练纪律，之后是训练服从性，最后是训练荣誉感。
三个让裴元绍有些不明所以的词汇，让他最初时对这种训练方法抱有着很大的迟疑，但当他真的按照这种方法将麾下的士兵训练了一个月之后，巨大的变化发生在了士兵的身上。
就譬如自己麾下原本的两千多人，裴元绍可是知道他们在最初跟在黄巾旗下的时候，一个个是什么德行。
虽说黄巾军中从来没有贪生怕死之辈，向来都是以作战勇猛，士兵悍不畏死闻名东汉，但同样的，黄巾军的缺点也和他的优点一样显著，甚至更加严重。
那就是出身。
当年凡是响应大贤良师号召一同起兵的四十八路黄巾之中，自上至下就没有一个人接受过正统的军事教育，甚至没有一个人接受过正统教育。
黄巾军中的每一个战士家境都是相同的贫苦，每一个人的过去都是同样的饱受苦难。而这样一群人整合到一起、拥有那种向命运反抗的力量的时候，莫说是保持基本的军队纪律……
就连让他们不至于被仇恨蒙蔽双眼，不至于将自身的怒火发泄到和他们一样的寻常百姓身上，都已经相当困难了。
可以说，一些军规军纪在黄巾之中都是不存在的。之所以能靠着那样的军队不断攻占城池，击溃大汉朝的围剿，只不过都是众人凭借着一股狠劲罢了。
一旦回到没有战斗的平时，绝大多数的黄巾都只能说是简单的武装暴徒而已。
事到如今，在那种看似极为简单，但却有效的训练方法帮助下，这两千多名士兵只用了短短的一个月时间，便从那种暴徒般的状态初步建立起了基本的纪律与秩序。
虽然看起来每个人都还有些不太适应，但在原本的五千名士兵的裹挟下，裴元绍相信很快他们便可以从一支武装暴徒变成一只真正的军队。
而当原本就作战极为勇猛的黄巾军一旦拥有了秩序，那裴元绍敢肯定他们发挥出的实力将会远远的超过现在的东汉正规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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