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你记得很清楚啊。”安瑟扬起眉毛说道。
“当然,我——”
明芙萝突然顿住了。
因为她又反应过来,这套卫生系统,包括其中的各种新奇设备,也是安瑟提出来的。
只是这套体系,依然没有能够在帝国成功推行,虽然在帝都以及一些极其富裕的领地或城池有所应用,但绝大多数地方依然完全不在乎这个东西。
“……”
人偶小姐沉默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悸逐渐扰乱她的心神,好像在警示她,安瑟正在用事实……变成某种能强烈攻击到她的武器。
年轻的海德拉只是眯眼笑着,继续和他现在的女儿在街上散步,他们华丽的衣着引来不少觊觎窥视的目光,但那不可进犯的气场又让大多数让人望而却步。
“说起来……”
安瑟现在说出的每个字,都让明芙萝的思维紧绷,但他却一直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我记得巴别塔一直在推进,关于土壤强化药剂的研究吧,海伦,你知道具体进程吗?”
“……不太清楚,我不是负责这一块的。”
“嗯?”安瑟微微歪头,“但这应该是你提出来的吧,毕竟……”
他的嘴角上扬起来,露出良善无害的笑容:
“这也是我给你的提议,不是吗?”
改变土壤性质,让原本贫瘠的土地变得无比肥沃,能生产出更多,更优质的粮食……这种事,不管是利用法术,还是使用炼金物品,都算不上难事,而这,能够使得更多人免于饥饿,一旦研究成功,灾荒将彻底远离帝国的子民。
这个东西……也是安瑟提出来的。
所以,明芙萝如此珍视安瑟的才能,当然是有理由的。
虽然不至于每次提出的构想都有出色的实际意义和价值,但他随意流泻的一线灵光,都是推动帝国前进一步的可能。
当时的明芙萝……并没有对此感到奇怪,她认为这就是安瑟的价值所在,而安瑟自己显然也乐在其中。
但现在回想起来,明芙萝心中的那种不安感,那种荒谬,空无都感觉,越发鲜明。
好像很多……很多东西,都是安瑟——
“咦,真奇怪啊。”
年轻的海德拉突然发出困惑的咦声:
“这样看来……具体能落实到这个帝国的事物,能够切实做出改变的东西,怎么好像,大多数都是我提出来的呢?”
不知为何,明芙萝突然感觉到指尖有些冰冷。
“海伦……我曾经有个朋友,她是个了不起的天才,拥有谁也无法企及的眼界和信念。”
她听到魔鬼在自己耳畔温柔轻语:
“她觉得,以太拥有万能的力量,那么就应该用来推动整个世界向前进步,而不是让几十数百个明明拥有一身力量,却满脑子想着如何进一步探究真理,几乎从不用这种珍贵的力量为现实带去改变的老家伙们,把这个世界弄得一片死寂,没有前进的声音与可能。”
“了不起的想法,不是吗?”
明芙萝已经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手,但却被安瑟牢牢握住,无法挣脱。
“但有时候,我也会困惑于一件事,海伦,你能给我做出解答吗?”
恶毒的蛇,十分不解而茫然地看着情绪逐渐开始波动的人偶小姐却又微笑道:“我的那个朋友,她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有一个虽然迟暮癫狂,但同样能力超群的爷爷,她爷爷的几个学生,也能无条件给她帮助。”
“她的成长可谓一帆风顺,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帝都,去往别的地方,甚至连帝都的上城区都没离开过。”
“所以,我很不解——”
传入耳廓的声音是那么轻柔,可在递至更深处时,却冰冷的像是要封结她的灵魂。
“生活如此完美,优渥的她,所怀有的那份宏伟和热情,究竟是从哪来的呢?”
“她甚至连平民缺少什么,需要什么都不清楚……如果不是我的提醒和帮助,哎,她该走多少弯路?你说对不对,海伦?”
“她怎么会那么锲而不舍的,想要以超凡之力,去改变这个世界呢?”
凝视着明芙萝逐渐开始颤抖的肩膀,安瑟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了。
“你说,她到底是真的想要让以太和超凡来使所有人的生活变得更好,还是单纯想看到拥有更多可能性的未来,并不在乎其他人过得如何,亦或者……”
“就连她也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追逐那虚无的幻影呢?”
“呵呵,我不是说生活优渥的人就不能拥有伟大的念想,但是——”
“但是我曾经的朋友,她既从不曾走进过平民的生活,不清楚他们所需要的事物,更别提感受那真正的苦难,那她……到底在坚持些什么呢?”
还有一句话,愉快笑着的安瑟,并没有说出口。
那就是,他的朋友假如没有他的干扰,本来会走入尘世,走入那茫茫苦难之中。
但身为魔鬼的他,摧毁了这个可能。
第六十三章·一个谁也不会受伤的游戏
安瑟比谁都要了解明芙萝。
了解她如有必要便足够绝对的理智,了解她绝对理智下足够充分的漠然,了解她在这漠然后所蕴藏的偏执,了解这偏执所意味着的,令人无法理解的异常。
以及……隐藏在所有外在之下的,真相。
厄利恩虽然死去,但他的遗产却很奇怪地保留了下来,几乎没有被在帝都盘踞的贪婪恶兽们瓜分殆尽。
他将泽格庄园留给了明芙萝,同时还有一笔十辈子也挥霍不尽的钱财,而炼金方面的遗产,则被他最信赖的学生亨德瑞克接受,成为了建立巴别塔的启动资源。
而即使明芙萝拒绝了泽格庄园,没有接受那笔在她看来不仅没有意义,还沾染了爷爷鲜血的钱财,但她也还有亨德瑞克,荣葛尔等厄利恩坚定追随者们,全心全意的帮助。
和他们生活在一起,即便她过得从来不奢靡,甚至称得上苦修,也根本没有什么机会去认识人间疾苦,倒不如说……从童年到现在为止,生活永远只有学习与研究的明芙萝,别说人间疾苦,就连正常的社会都鲜少踏足。
她想要改变这个世界,但她到底要改变什么?
安瑟的问题直指核心,他甚至十分贴心地,给了明芙萝一个足够明确的选择。
——那就是明芙萝·泽格根本不在乎帝国的平民如何,她只在乎这个世界能否迎来变革,只在乎利用超凡,利用以太来改变整个社会的“光明未来”,能否到来,仅此而已。
至于这场变革引发的震动,那个未来是否真的光明,在这样的宏大改变中,帝国的平民又会遭受些什么……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考虑过。
不过显然,这个选择也不正确,因为明芙萝不久前还以海伦的身份,痛斥荣葛尔的软弱,认为他们的想法“最终也无法给平民带来益处”。
可如果这也不对……那么,明芙萝·泽格这个个体,这个存在,究竟在“追求”什么?
答案是,的确什么也没有。
年轻海德拉那穿透命运和未来的视线,早已将现在的明芙萝的本质,看得干干净净。
那绝对理性下的决意,既是冰冷残酷的偏执,也是透明虚幻的空无。
就和没有经历过那种地狱的希塔娜,是个愚蠢透顶,自以为是家伙一样……不曾因巴别塔倾覆而流亡人间的明芙萝,也是个存在重大缺陷的,不正常的理想主义者。
“……”
道路两旁的房屋,各色的石砖遍布着各式的污渍与裂纹,木质表面爬满青黑的霉菌。萧条的街道上弥散着安瑟刚才提到的腐臭气息,来往的行人头来好奇的目光,但又很快畏怯地收回。
他们的衣着不算简陋,只是十分正常的朴素,脸上也没有什么麻木痛苦的神情,生活显然也算是正常,得过且过。
——在这座每一处可见的地方,都透着残旧和贫瘠城市里。
代表着帝国平民们现状的城市里。
看到这一切的明芙萝,心中没有第一时间燃起所谓的斗志,而是一片茫然。
“这里才是,帝国的真实,亲爱的小海伦。”
在她头脑空白的这一刻,安瑟搂住了人偶小姐的肩膀,在她耳畔轻声道:“这里就是,你想要改变的地方。”
现在应当是最适合乘胜追击的好时机,明芙萝的动摇和颤栗是肉眼可见的,但安瑟此刻却并没有这样做。
他反而……给了明芙萝喘息的机会。
“所以,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他如此笑着,像是刚才的话题,只是个随口一说的闲谈而已。
“游……戏?好,好……游戏。”
呼吸越发急促的明芙萝,声线唯有颤抖,安瑟这突如其来的话语就像一根救命稻草,把她从那恐怖至极的怀疑中拉了出来,甚至可以说不管安瑟用什么话题岔开刚才谈及的事物,明芙萝很有可能都会本能答应下来。
只要能把她暂时从那份虚无中拖拽出来,什么都好。
“既然看了沃森领,那么,我们再去看看灵泉领。”
灵泉领……灵泉领不是已经被并入,不,是已经因为源树大公的实验而毁灭了,怎么会……等等,是要去海德拉的领地吗?
明芙萝迅速将自己的思绪放到安瑟现在提及的话题上,但那虚无的阴霾,仍徘徊在她的脑海当中。
【你为什么追逐那虚无的幻影?】
这句话如魔鬼,如幽灵,如无法磨灭的梦魇,即便明芙萝再怎么不去想,也难以阻止它在自己的心神中低语。
握着明芙萝的手的安瑟,将女人此刻剧烈的情绪波动和挣扎尽数纳入眼底,这让他有些愉快,但也仅此而已。
作为驯教者的他,比谁都要明确的一点事,眼下的进度究竟如何,只有这样,才能确保自己在接下来的环节里做出最合适的安排。
这场父女游戏,在安瑟眼中,仅仅只是铺垫,他很清楚一件事——那就是不管明芙萝再怎么动摇,她对于变革的追求,是绝对真实,毫不虚假的。
就好像希塔娜做了那么多蠢事,但归根到底,还是出于她那淳朴至极的善恶观一样;现在的明芙萝无法认清这份求索的源头,不代表追逐的念头也是假的。
现在并不是贸然进攻的时机,更何况在这场驯教中,安瑟所要的,可不单单只是摧毁而已。
更何况,在没有充足铺垫的情况下,用简单的谈话就将一个人的信念和人格摧毁……安瑟可从不会有这种搞笑的幻想。
年轻的海德拉轻缓摩挲着那细嫩的小手,另一只手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哨子,他将哨子放在嘴边,轻轻吹响,那声音没什么特殊的,但明芙萝却隐约从哨声中,感知到了某种特定的以太波动。
“这种小领城的传送阵,肯定没法直达灵湖领。”
像是彻底把刚才的话题丢到一边的安瑟笑着眨了眨眼:“有体验过飞行的感觉吗?海伦?”
“……什么?”
微有愣神的明芙萝话音刚落,脸上的面纱便微微颤动了一下,只过了一两秒,立刻飘扬了起来。
她全身上下的衣服不停颤动,没有束起的长发也飘摇起来,盖因……天穹有狂风袭来!
在路人的尖叫声中,狂烈的飓风如滔天浪潮,将地面上的一切都席卷而起,明芙萝下意识抬起头来,便看到了遮蔽太阳的黑影,这飓风的来源,正极速俯冲而下。
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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