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党的驯服主角之路 第270章

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直到明芙萝有些不安地叫了他一声,他才反应过来,强笑着把玩具还了回去。

“……抱歉,阿萝,爸爸太笨了。”

四岁的孩子又怎么可能懂得委婉和掩藏,年幼的小明芙萝只是歪头不解道:“可是我觉得,如果只是变回去的话,很简单啊,它好像还能变成不同形状……”

她这样嘀咕着,一边摆弄这个玩具,一边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徒留夹在天才父亲和怪物女儿之间的普通男人,孤独地站在走廊里。

明芙萝平静的注视着这一切,时至今日再度回顾,她多少能理解莱登的窒息感,但在她看来,这不能怪任何人,只该怪莱登的平庸。

而平庸也不是罪恶,可倘若要因为平庸去妒恨才能,那就是令人不齿的。

在她眼里,自己的父亲就是这般令人不齿。

这灰色记忆世界的景象快速变幻,空间拼接重组,物件消散融合,记忆里的时间加速流失带给人一种冰冷诡谲的荒谬感……同时,明芙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些,倘若是恢复记忆的话,她最该看到的,难道不应该是有关安瑟的记忆吗?

这些记忆她并没有遗失,每个细节都明晰万分,为什么自己会在这个时候……回忆起这些?

人偶小姐注视着逐渐精细的画面,在厄利恩将那个十二面体送给自己的时候,她就知道,这段记忆究竟是处在哪个节点了。

很快,她看到了趴在院子草坪上一边晒太阳,一边捣鼓零件的自己。

幼小的明芙萝似乎有些累了,她抬起头来准备放松,却恰好看到,三楼卧室的窗户上,自己的父亲和母亲似乎发生了争执。

女孩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晶石,注入以太之后,自己趴在草坪上的样子便被投影出来,而她则轻手轻脚地走回屋内,往三楼爬去。

“莱登,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是你的女儿!你到底是在怀疑她还是在怀疑我!”

海坦纳的眼眶通红:“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海坦纳,我不是在怀疑你们任何一个人,你冷静点听我说。”

莱登揉着太阳穴,神情疲惫的他深深吐出口气:

“你知道他送给阿萝的玩具是什么吗?那是炼金协会今年三级会员考核的压轴题!能在两分钟之内还原就能成为炼金协会的中级会员……可阿萝……阿萝她只是上手五分钟,五分钟就把那东西解析完成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她是天才!”海坦纳拔高声音,“这很奇怪吗?难道你现在才知道你的女儿是天才吗!”

“这根本就不是天才的问题!”

莱登也变得愤怒起来,他挥舞着双手,在房间内来回踱步,神情焦躁不安:

“她现在才四岁,四岁!她一岁零两个月开始阅读,到现在还不到还不到三年!正常的孩子大脑才开始发育,她就已经能够解决三阶炼金术士才会着手处理的问题……哪怕是大公的孩子,这时也只是在学习礼仪!”

男人双手握住自己妻子的肩膀,疲惫而悲哀地说道:

“告诉我……海坦纳,你真的觉得,这是能用天才二字解释的事情吗?”

女人本想张口反驳,可当她从身为母亲和妻子的愤怒中冷静下来之后,同样也感到一阵寒意。

“……可阿萝她,或许就真的……”

她有些无力地想解释什么,但莱登却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熟悉他,海坦纳,我太熟悉那个疯子了,他一定——”

莱登突然一顿,他先是探头谨慎地看向窗外,发现自己的女儿仍趴在草坪上摆弄东西,在用力拉上窗帘后,才继续郑重道:

“他一定不会放弃那不知所谓的,该死的理想……他绝对不会就此罢休。”

“所以……”海坦纳的声音颤抖起来,“所以你才说,阿萝她,她——”

莱登捏着妻子的手松了下来,他艰难而苦闷地闭上眼睛,沙哑道:

“她……不正常。”

海坦纳捂着嘴,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眼中已经开始积蓄起泪水。

“我们的孩子……被厄利恩先生他,被他做过什么手脚……你是这个意思吗?”

“他是五阶的炼金术士!就算现在已经颓废到这个境地,整个帝国也找不出三个比他更强的炼金术士!如果……如果他真的要做什么,我们根本无法察觉,还有他对阿萝的态度,阿萝对他的态度……这都不正常,不是吗?”

“海坦纳,听我的,以太院……不,以太院也不可信,我会想办法找到能够鉴别……”

后续便再也没有声音了,因为在明芙萝的记忆中,此时的自己早已经无声息的走开,走出自己的家,然后跑向自己爷爷所在的那间普通小屋。

明芙萝看着灰色房间里神情苦痛的父母,知道这不过是自己在回忆中主动构建的景象。

可为什么——

在这虚幻的场景当中,我会把那两个人的悲伤和无助,体现得这么淋漓尽致呢?

明芙萝抚摸着自己虚幻身影的胸膛,她并不曾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在因这两个人而起伏。

经年怨怼,最后终归于漠然。

这个疑问还未来得及得到解答,画面便已然流逝。而明芙萝更不曾知晓,在那真实存在的过去当中,在她没有听完的最后话语里,环抱着海坦纳的莱登即便再如何疲惫,也依然无比坚定地说着:

“即便阿萝变成什么样子,她也依然是我们的女儿。”

这混沌的记忆只是无情变换着,冷漠,残酷地揭露明芙萝最不愿接受的伤痕。

“爷爷。”

看着厄利恩如乐团指挥一样优雅支配着炼金工坊内的一切,明芙萝轻声问道:“所以,我真的不正常吗?”

在那次之后,明芙萝已经很少再回到自己家中,她与自己的祖父常住,并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喜悦和自由。

因为厄利恩能解答她的所有问题,也能够对她的任何话语给予回应。跟随着祖父的明芙萝,看到了这个世界的精彩纷呈与无限神秘,这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年幼的孩子无法拒绝这样的美好,伟大的天资令她难以忍受寂然的平庸,于是,慈祥温柔而学识渊博的祖父,很快便取代了父母的身影。

厄利恩摸了摸明芙萝小小的脑袋,温声道:“你很正常,阿萝,只是你的父亲没有办法理解你的天赋。就好像我也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那么平庸。”

“平庸。”女孩低声重复着厄利恩的话,“那是父亲的过错吗?”

“……不,孩子,那不是。”

老人叹息着一声,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小明芙萝直勾勾地看着厄利恩,又问道:“我听亨德瑞克叔叔说,父亲和母亲……背叛了爷爷,是真的吗?”

“那是几年前的事了。”

“所以,是他们导致爷爷你现在……”

明芙萝环视着朴素的炼金工坊,一个如此伟大的五阶炼金术士,竟然只能待在这么简陋的环境发挥自己的才能,她不能理解,自己的爷爷为何会落魄至此。

“不是的,阿萝。”老人的声音依然十分温柔,“不要去责怪你的父母,我的沦落于他们无关。”

“那为什么——”

“这只是我的选择,孩子。”

炉火燃烧,金属鸣响,以太流动着串联起种种素材,无需刻刀雕刻出回路,一样杰作便宛若浑然天成般锻造而出。

它落在厄利恩的手中,那是一个构造复杂的圆柱体,明芙萝看着它释放出微风,又喷薄出火焰,转而又激荡起滋滋雷电,被看不见的能量场包裹,很是神奇。

但没过多久,它便轰然爆炸了。

微小的轰鸣被厄利恩限制于掌心,他凝视着这爆炸很久很久,那种麻木和颓丧。

“我选择了……放弃。”老人垂下眼眸,“这不是我能完成的功业,我的界限,就在此处。”

“爷爷也做不到吗?”明芙萝有些无法相信地问道。

“我已经看到了我可能性的尽头,孩子。”

厄利恩·泽格轻声回答:“那里没有我想要的希望。”

“但……”

他将视线移到了娇小女孩的身上,那浑浊昏黄的眼瞳中,迸发出那么热切昂然,扫去刚才那迟迟暮气的鲜活神采。

老人将双手放到明芙萝的肩头,郑重道:

“但我在你身上看到了,阿萝。”

“……我?”

“是的,你。你是我所见的,在这世界上,仅次于弗拉梅尔先生的天才……不,假如不是弗拉梅尔先生那作弊般的灵质……”

厄利恩语气越发狂热地呢喃着:“你或许有……超越他的可能!”

“唯有像你这样,能够超越界限的天才,才是真正的希望所在。”

“所以孩子,你又何必担心,你父亲说的那些昏头的话。”

他笑着揉了揉小明芙萝的脑袋:“如果我能够让你成为这么了不起的天才,让你有能力实现那个可能,我又何必选择放弃呢……啊,说了那么多,我还没有真正想你提及它吧。”

他看着十分迷惑的小明芙萝,笑着说道:“好奇它是什么吗?”

年幼的孩子并没有在此刻理解这句话的重量,她只是单纯好奇地,以一个孩提的身份,向这个世界所有她不能理解的地方,投向欣喜而热情的目光。

“嗯!”小明芙萝用力点头。

“那么,我会教你的,孩子。”

老人凝视着女孩眼中的璀璨光芒,欣然回应道:

“有关世界,有关未来,有关……一切的变革。”

而后,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明芙萝在以谁也无法想象恐怖速度成长。

她理解了超凡对于这个世界来说的特殊,也在厄利恩的指导之下看清了这个世界的凝固,更对厄利恩所描述的那个未来充满了畅想。

【孩子,试想一下,当超凡的力量,当以太甚至是要素能够随时随地,不分对象的利用到任何一个方面……】

【饥饿将不复存在,苦役将得到解放;孩提可以与动物花草成为朋友,彼此交谈;残疾者能重新完整,甚至张开翅膀飞向天空】

【成千上万的钢铁列阵,能够支持我们探索海洋,揭开迷雾,即便是那万分危险的零点迷界也能征服,也许我们能发现新的大陆,新的疆域,甚至是新的世界】

【阿萝,那样的世界,才是真正充满无限可能的世界,才是真正伟大的,光明的……未来!】

当其他的六岁孩子还在和邻居小孩过家家时,同样幼小的明芙萝·泽格,已经在厄利恩的熏陶下,期盼起那充满无限可能的未来。

处在回忆空间之中的明芙萝注视着年幼的自己,神情有些恍惚。

实际上,这段时光也并不快乐。

因为莱登总是会来寻找自己,试图用各种方式将自己带离厄利恩的身边,她总能听到永无休止的争执,厄利恩对莱登的态度也从最开始的平和退让,到后面的批评针对,乃至于在极少时候,甚至出现动怒的情况。

而这也让明芙萝更加投入进正常一二阶超凡者都不可能理解的无尽学习当中。

因为比更早得认识这个世界,所以幼小的明芙萝比起其他的孩子,对父母的依赖性更低,但同时……也能比他们更清楚的看到父母倾注在自己身上的爱。

父亲和母亲是爱着自己的,幼小的明芙萝在童年中一直这么认为,因此她更加无法理解,无法面对父亲和爷爷的争吵——因为爷爷同样也爱着自己,而且他更能理解自己,给自己展示了如此美丽的未来。

女孩在这样令人麻木的两难中无从选择,于是她沉浸在知识带来的美好,用来逃避现实的荒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