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党的驯服主角之路 第273章

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嘭!

明芙萝一拳砸在门板上,她姣好的面容因崩溃和暴怒而扭曲,清冷的声音变得歇斯底里,从来没有……哪怕在面对厄利恩之死时,也从未这么失态的明芙萝,如今就像个,就像个……一无所有的疯子。

“那根本就不是成功,你们什么也不懂!不只是你们……就连爷爷,就连他也……呜……”

在那一瞬间的发泄之后,她像个被抽掉丝线的玩偶一般,颓然无力地跌坐在地,一只手捂着双眼,嗓音扭曲哽咽着。

荣葛尔终于忍不住了,她满心焦急地走向明芙萝,朝她伸出手:“到底怎么了,明芙萝?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们,我们一定可以……”

啪——

手掌被拍开的清脆声响回荡在议会室中,荣葛尔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只拍开自己,仍在颤抖的手,而后……对上了缓缓抬起头来的明芙萝的眼睛。

她看到了那湿色与晶莹之下的……死寂。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的语气,突然没有了波澜,就好像一台说着固定念白的傀儡。

“我想问你,问你们……荣葛尔,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一天,爷爷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在这一瞬间,在场的大半人出现了无法抑制,无比鲜明的神情变化。

他们当中大多数都是厄利恩最后的,最坚定的追随者,提及他的死亡,有情绪波动是再正常不过的,但……明芙萝现在的状态,却让他们的情绪波动,并非往恩师之死这件事上靠,而是她所说的……死因。

“老师……他……”

荣葛尔是把情绪控制得最好的,但她的指尖还是不受地微颤了一下:“我们……不知道啊,这十几年来还没能找到答案……明芙萝,你是想老师了吗?”

她试图伸手去拥抱明芙萝,却被那死寂到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制止,不知该如何应对的贵妇人只能勉强露出温和的笑容来:“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们现在有这么光明的未来,老师他一定会高兴的。”

“都是过去的事了,不应该再继续惦记。”

明芙萝用那空洞的眼神看着荣葛尔,看向其他人,最后看向神情越发不对的亨德瑞克:“你们这样告诉我很多次……很多很多次了。”

“原来,你们不是为了让我向前,而是不想让我回头……找到真相。”

对于厄利恩之死的话题,他们无论是谁,在面对明芙萝时,总会选择避而不谈,总会告诉她,不要再沉溺于过往的痛苦之中。

原来……是为了不让她找到那痛苦的真实所在。

“明芙萝。”

亨德瑞克同样朝明芙萝走来,他维持着神情和语气的镇定,无比严肃地说道:“你可能从什么地方得知了老师的死因……但你确定那是真的吗?而不是某些人为了影响你,影响我们,而设计的——”

“你怎么知道,那个真相,会影响到你们?”

明芙萝抬头看着亨德瑞克,那死寂晦暗的眼神如利剑贯穿了他的胸膛,让他再也没有办法说出半句话,同时,心中的不安和恐慌也抵达了顶峰。

而后,所有人便听到巴别塔的理念,厄利恩的理想的最坚定的追逐者说:

“因为是你们杀死了爷爷。”

“……不。”

人偶小姐低下头,用颤抖的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并不长的指甲划开皮肤,嵌入脸颊的肉里。

“是爷爷……让你们杀了他。”

“厄利恩·泽格,死于他十一位最出色,最坚定的学生之手……”

希塔娜念叨着自己从破碎卷轴上拼凑出的信息,同时难以置信地看向安瑟:“他……那个谁,明芙萝的那个爷爷,他……他是被自己的学生杀掉的?!而且还是……”

少女忍不住回头再看:“是他命令学生这么做,并且要砍下头颅,剖开心脏……他疯了吗!”

“不,他没有疯,恰恰相反……这是厄利恩在他身为炼金术士的生涯中,最完美,最无与伦比的一次创造。”

安瑟望向窗外,看着巴别塔那充满活力的繁盛景象,有些佩服地喟叹道:

“他创造了一个只针对一人的,无懈可击的完美谎言,一段同样只针对一人的……足以改变世界的虚假人生。”

希塔娜则忍不住接着用风之首去拼凑卷轴上的信息,这卷轴给出的情报内容十分详尽,少女很快便看到大抵是记录者给出的具体分析:

“厄利恩暮年时的失败和沦落,并不来自其他势力的针对,因为他的能力能够使他超越这种针对。术士领域容不下他,但超凡世界却并不由术士主宰。因而他的坠落,完全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无法实现那荒诞的,可笑的理想,因此失去了前进乃至生存的理由,就是这么简单。”

“在追逐那【超凡普世化】的过程中,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法抵达终点,因而将希望寄托于子嗣莱登·泽格身上,他花了十多年时间,倾尽一切培养莱登,但事实证明,在创造的领域,天赋决定一切。”

“而莱登是这世界上最不缺少的人——最不缺少的庸才。认识到这一点的厄利恩,放弃了逼迫自己的儿子,但在此之前,他已经逼迫了莱登二十余年,这样的放弃不会让莱登感到解脱,而是会令他越发憎恨厄利恩。”

“所以说……”跪在沙发边拼碎片的希塔娜挠了挠头,“明芙萝的老爹是个笨蛋?那明芙萝为什么会这么聪明?”

“希儿的爸爸妈妈都是普通人,为什么希儿你能有这种天赋?”安瑟如此反问。

希塔娜愣了老半天,最后才恍然大悟道:“所以安瑟的意思是,明芙萝跟我一样……啊!她本来就跟我一样,是主角来的。”

因为有着能够颠覆时代的天赋,才能,力量,才会被命运选中,成为时代的英雄。

明芙萝的才能并没有什么阴谋,就好像希塔娜在战斗上的天赋也不是被人赋予,这只是千年来,在无数次反复的诞生与消亡,在数千万亿的可能性中所诞生的……唯一。

“但莱登的女儿,明芙萝·泽格却显露了非同寻常的天赋,于是厄利恩自然而然地,便将希望寄托在了自己的孙女身上。”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吸取了对莱登教育失败的教训,不再进行任何学习上的逼迫,将重心放在加强与明芙萝之间的感情,以及思维和信念的塑造上。”

“而他的孙女没有辜负他的期待,在那不知所谓的理想上怀有极大热情,于是厄利恩便挑选了一个最合适的时间,让他的学生们杀死了自己。”

“……等等。”

一头雾水的希塔娜转头看向安瑟,手左右摆动:“这个,明芙萝……没辜负她爷爷的期待,跟她爷爷自杀……有关联吗?”

安瑟托着侧脸,笑意盎然道:“假如我现在死掉了,希儿会做什么?”

“你,你干嘛啊!”

希塔娜猛地站起来,一个猛跳蹦到安瑟怀里,恼怒地捂着他的嘴:“不准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安瑟无奈地拨开她的手:“我是说假如……”

“假如也不行!”

“……总之,如果这种事发生了,希儿会怎么办?”

“我……我……”

希塔娜的语气肉眼可见的变得慌乱起来:“我肯定会救安瑟,不对……我才不会让安瑟死掉!总之……啊啊啊啊!反正肯定要先把害了安瑟的家伙打死!不对……是打断四肢,把他的手脚塞进他嘴里,然后——”

“除了报复以外呢?”安瑟忍俊不禁地打断了希塔娜的凶恶话语,“假如在那时候,我有托付给希塔娜什么呢?”

“当然是想尽办法完成啊。”希塔娜想也不想地回答。

“再加上一点,假如那件事,本身就是我一直在追求实现的事物……也就是说,我在那时候告诉希儿,无论如何,也要击败命运呢?”

“哼!那我迟早有一天,把那个什么狗屁命运吃到肚子里去!”

希塔娜双臂环胸,气哼哼地说道。

而安瑟则笑而不语,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过了好一会儿,希塔娜才反应过来,脸上逐渐露出了然,继而化为震惊的神色。

“所……所以。”回过味来的少女难以置信,磕磕绊绊道,“她爷爷,就是想用这种方式……天啊!他有病吧!”

“但不可否认,效果卓绝。”

年轻的海德拉轻抚着希塔娜微有凌乱的发丝,眼神却还在注视着窗外的景象,他轻声道:“那时的明芙萝可不是什么有人生阅历的青年,她只是个六岁的孩子。”

“她那时的人生当中,就只有对知识无尽的渴求,和对厄利恩所描述的那个未来的期待。”

“而在这种情况下……能给她带来这些东西的爷爷,就这么死了,凄惨无比的死了,或许死之前,还刻意用什么方式,留下了名为希望,实为诅咒的寄语。”

“你说……”

安瑟把下巴搁在希塔娜的肩头,半闭着眼睛道:

“明芙萝的人生在那时,还能剩下什么呢?”

“无非就只有被托付的信念与……刻骨的仇恨罢了。”

而对理想本身的信念也好,对凶手的仇恨所激化的坚定也罢,都会将明芙萝引向厄利恩期望看到的那条道路。

“这就是厄利恩在莱登身上吸取的教训。”安瑟扯了扯嘴角,“有一点,我不赞同这个卷轴的记录者。厄利恩并没有变得温和,他不是在用温情去感染明芙萝,恰恰相反,他是觉得,莱登的崩溃和憎恨,全都源于自己做的还不够果决,不够彻底,不够极端,所以……”

年轻的海德拉耸了耸肩:“他对自己的孙女,做到了绝对果决,彻底和极端。”

抱着安瑟的希塔娜只觉得遍体发寒,她觉得,自己要是有这么个爷爷,嘶……

自己必须得快一步,把这臭老头的腿先打断!

“那……那他为什么又要叫自己的学生来做?”希塔娜又忍不住问道,“恶心自己孙女一个还不够……他还要恶心这么多人吗?跟他关系亲密的家伙未免也太倒霉了!”

“这才是这个计划……最精妙绝伦的地方。”

安瑟摇头笑道:“希塔娜,你会允许自己的房间里出现蟑螂吗?”

“才不会!”

“那么,有只小蟑螂把蟑螂首领的尸体拖给你,并向你保证……以后再也不会有蟑螂出现,你会允许他活动吗?”

“这个……”

少女迟疑了一下:“我觉得我还是会把他拍死。”

“但那也只是因为它是蟑螂而已,人不会对蟑螂产生多余的情绪,可换做是人……就不一样了。”

“在帝都的术士领域……”安瑟把玩着希塔娜顺滑细腻的发丝,“厄利恩·泽格,就是那只蟑螂领袖。”

“而亨德瑞克,荣葛尔,还有其他学生……就是进献尸体的小蟑螂。”

在希塔娜逐渐若有所悟的眼神中,安瑟再度将视线投向窗外,在远处,巴别塔那富有简洁艺术感的建筑,路上往来交谈的学者们,都将这个组织欣欣向荣的现状展示的一览无余。

“稍微想想就知道,一直追随着厄利恩的他们,怎么能被帝都的术士领域所接受?这样的他们,怎么可能有机会和资源建立起巴别塔?”

唯一的理由自然只有……他们用厄利恩的尸体,用那被斩下的头颅,被剜去的心脏,悄悄告诉术士圈层里的几个大人物——告诉他们,我们已经悔改了,我们不再是那个疯子的学生,您看,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即便如此。”

安瑟颇为感慨地说道:“亨德瑞克也花了整整七八年时间,才在帝都站稳脚跟,建立巴别塔……然后建立才没几年,就又摇摇欲坠,假如不是靠上了伊沃拉,早就灰飞烟灭了。”

听完安瑟说的话,呆了好久好久,最后才憋出一句话来:

“这个老头,真是……危险。”

“你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啊?”

“换句话说。”安瑟笑呵呵地掐了掐傻芙芙张大嘴巴的希塔娜,“你觉得,厄利恩以自己的头颅和心脏铸就了巴别塔的基石,但巴别塔在他心中,真的是改变这个世界的主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