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安瑟轻声呢喃着,静静地看着那幅画,很久很久没有言语。
这是弗拉梅尔送给艾妮丽莎的礼物,这幅画的每一滴颜料,都是由世人难以想象的昂贵材料变造而来,而艾妮丽莎其实对这幅画谈不上有多么极致的喜爱,因为她不懂这个。
这幅画挂在这么显眼的位置,只是因为艾妮丽莎认为,假如她某天不在家,一看到这幅画的安瑟和弗拉梅尔,都能觉得她还是在迎接他们。
凝视了这幅画很久后,安瑟才继续前进。
一路上……他看到了太多太多艾妮丽莎的影子。
插在花瓶中的鲜嫩花朵,挂在墙壁上的花枝标本,还有按照艾妮丽莎的喜好所买来的各种摆件……这些年,几乎是孤身待在帝都的她,一定感到很无趣,她或许是觉得,当安瑟或是弗拉梅尔回来之后,看到布置这么精致美好的庄园,一定会很开心,于是便孜孜不倦地投入精力。
只是弗拉梅尔忙于自己的事情,而安瑟自三年前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直到如今。
安瑟沉默着将手指划过墙壁,他的神情有些恍惚,脑海中浮现起母亲的笑靥,眼眸又微微垂去。
他已经很少把情绪交给自己身上最软弱的部分,但在这个时候,安瑟遵循着自己的内心。
因为他知道,自己以后大概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父亲。”
年轻的海德拉,又不知为何轻声呢喃起自己父亲。
这座分明是为海德拉而存在的庄园,却没有多少弗拉梅尔的影子。
安瑟十岁后的人生中,也没有多少弗拉梅尔的影子。
他的父亲忙碌于替皇帝解决一些事情,并追寻他最终的创造,十岁之后就几乎没有再管过安瑟,两人见面的次数也寥寥无几。
这样来看,他似乎不是一个好父亲。
但安瑟眼中,这世上没有比弗拉梅尔更合格的父亲,就好像世上同样不存在比艾妮丽莎更好的母亲。
只是……
只是他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儿子,无论是对艾妮丽莎,还是对弗拉梅尔。
不仅不合格,与他们倾注在自己身上的感情对比,他简直……糟糕透顶。
可就像已经能冰冷残酷地做出诸多恶行,成为了邪虐缠身的恶党一般,安瑟也已经准备好背负这份罪孽,永不回头的前进。
直至命运与他之间,有一方彻底毁灭。
来到炼金工坊门前,收起所有混沌想法的安瑟将手放在门上,灌入的以太向工坊内的人宣告自己的来临。
他已经准备为海伦带上契首之戒了,不管海伦现在在做什么东西,都不能继续拖下去。
但半分钟过去,里面却没有传来任何声息。
“……累倒了吗?”
安瑟并没有也不会去刻意探知里面的情况,直接强行打开了炼金工坊的门,迈步而入。
可当他踏入炼金工坊的那一刻,整个人便怔住了。
……没有。
偌大的炼金工坊内,没有运转的器械,没有燃烧的熔炉,也没有……正在工作的人。
本应待在这里的海伦,已经消失不见了。
安瑟握着手杖的手缓缓收紧,他眯起眼,无形的波动绵延开来,顷刻间,他就发现了炼金工坊内的异样。
工具摆件整整齐齐的加工台上,留着三样东西。
一颗影映水晶,一个灰色的手环,还有一副……灰白色的眼镜。
这三样东西,都残余着海伦……不,是都残余着海伦和明芙萝的气息。
“怎么回事……”
年轻海德拉的眉头深深蹙起:“明芙萝为什么还留在海伦身边。”
那天,在带海伦做出最后的了结时,弗拉梅尔让安瑟去陪沉睡的艾妮丽莎,而当他回来之后,海伦已经不见了。
弗拉梅尔告诉他,灵魂的“手术”已经结束,海伦早已去炼金工坊准备她口中的“礼物”,而安瑟自然没有多想,弗拉梅尔不会,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有所隐瞒。
“……你的应对,这就来了吗?”
安瑟扯了扯嘴角:“海伦或是明芙萝身上,还有你留下的,我所不知的伏笔?”
他拿起那枚影映水晶,将其激活,神情漠然道:
“那就看看,你为我准备了什么。”
接着下一秒,安瑟就愣住了。
因为投影出的光幕上……两个一模一样的娇小女人,并肩而立。
“当你看到这则录影的时候,无论成功与否,我都已经完成了自己想做的,安瑟。”
她们的神情和语气没有丝毫差异,本来能轻易分辨海伦和明芙萝的安瑟,此刻也无法找到她们之间的区别。
“首先,我要向你道歉,父亲……安瑟。”
右边的明芙萝微微垂首:“我没有想过背叛你,但依然给你带来了……谎言。”
这应该是海伦了,可她为什么会在说……谎言?
安瑟握着手杖的手,不自觉地微颤了一下,他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开始从自己心中存留的所有警惕和异样中寻求答案,并迅速编织起了各种可能。
海伦背叛了自己?不……这不可能。她没有背叛自己的理由和立场,可谎言……难道她对自己所说的那一切,都是谎言?
在经历了那种绝望和毁灭之后,海伦仍然不是海伦,而是明芙萝?这更不可能……原来的明芙萝已经被自己毁灭了,这一点是必然的,谎言……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海伦完全恢复记忆的那一刻开始?
她与明芙萝在暗中达成了联系?凭借什么?可就算恢复记忆,她又怎么会和纯粹厌憎我的明芙萝达成一致,她分明——
只是刹那间,安瑟脑海中残存的些许警惕被彻底贯穿。
明芙萝那毫无理由的绝对憎恶,海伦那过于澎湃炽烈的情感,还有……三年前的一切。
“谎言。”
那双深蓝色的眼瞳微微震颤着,少年死死盯着画面中曾经的友人,声音已经变得有些扭曲。
“明芙萝,你……你曾表现得痛恨,才是谎言?!”
与此同时,光幕上,左边的明芙萝开口道:
“为了让你相信接下来我们所说的一切,那副眼镜,也就是我的数据系统中,存留着这三年来我记录的一切,我已经解除了加密,你可以自行浏览。”
“现在的你,应该已经猜到我的问题了吧。”
“……抱歉,安瑟。”
左边的明芙萝也微微低头,声音很轻地说道:“这三年来,没能陪在你身边。”
炼金工坊里的大型器械开始发出金铁扭曲的哀鸣,无形恐怖的庞大力场扭曲着炼金工坊里的一切,来自深渊的幼兽呼吸越发急促,眸中的漆黑也时不时涌动着,他花了足足有将近四五分钟才冷静下来,在深呼吸后,朝那只眼镜伸出手。
数据系统是明芙萝以她那匪夷所思地才能创造而出的东西,就连安瑟都无法理解这项造物的底层构造——除了弗拉梅尔,这世上估计也不会有人知道,安瑟最多也只知道怎么使用而已。
他沉默着戴上眼镜,而后在数据系统中,找到了明芙萝摆在最显眼处的东西。
那是一份……由数据构成的,这世上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够窥伺的日记。
倘若再进行加密,那就是绝不可能被人知晓的终极隐秘。
日记很长,但对阅读量庞大到匪夷所思的安瑟来说算不上什么,他阅读的很快……很快……
很快,就变得越来越慢。
“……”
镜片上闪烁过的流光,由数据汇集而成的文字,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都好像刀剑一样,穿刺进安瑟的眼眸,剜割着……他的心灵。
那是……不知道多么漫长的沉寂。
年轻的海德拉在这沉寂中化为了塑像,那双永远深邃的海蓝色眼眸此刻如凝固了一般,只映照着一缕缕掠过的流光,映照着友人三年的孤苦,三年的努力,以及……真正的心意。
而在安瑟近乎凝固的此刻,光幕上的两个明芙萝,再度开口:
“在与弗拉梅尔先生从零点迷界回来以后,明芙萝以刻意留给我的残存尼德霍格,标注了一个密码。”
“那个密码的格律是世上独一无二,唯有我才知晓的。明芙萝初次袭击我时,我就已经产生怀疑——这世上,怎么可能还有比我更了解,更能支配尼德霍格的存在。”
“于是,我在数据系统之中输入了那串密码,并找到了那份日记。”
“真正看清了……我自己。”
光幕里,海伦的眼眸已经不再寂然无光,那份沉静淡薄,与她身旁的明芙萝如出一辙。
“而后,通过明芙萝对我的刺杀,我假装彻底觉醒了往昔的记忆。”
“实际上,明芙萝通过那场刺杀,将微量的尼德霍格保留在了我的体内,我和她以此建立了联系。”
尼德霍格在明芙萝的改造下,已经几乎归于最微小的以太单位,除非进行大量的流动和运作,否则毫无被觉察的可能——这正是当时明芙萝能在亨德瑞克的眼皮子底下,无声无息刺杀海伦的原理。
但这个特点,从来不是为刺杀准备的。
“我很清楚。”明芙萝此刻开口道,“即便海伦已经眼中尽数是你,你也不会彻底相信他……唯有在她和我决出胜负后,唯有在她连过去的自己都能扼杀后,你才会托付自己的信赖。”
“而在这个过程中……我对你越痛恨,你就越青睐于海伦的依恋;我表现得越利己,你就越安心于海伦的忠诚。”
所以在那场比试中……才有了那一段明明出自同一灵魂,但却几乎全然分裂的对立式的对话。
所以明芙萝才表现得那么固执,那么厌恨安瑟,厌恨到安瑟都无法理解的地步。
“在这场比试中,唯一不稳定的是,我无法确认,你到底会怎么样帮助海伦,我无法确认,你是否……想让我获胜。”
“所以。”海伦在此接道,“我和明芙萝以尼德霍格为自毁程式为由,让我取得了胜利。”
——在黑暗中苦苦钻研无数典籍整整三年,已不知变得多么强大,并且能在短时间内将尼德霍格改造至这种地步的明芙萝,怎么可能会没发现海伦动的手脚?
不过是因为,海伦需要这场胜利而已。
“我和海伦,都担心你会发现这微小的不合理,但你没有。说明我和她……表现得都很好。”
无论是海伦的依恋还是明芙萝的怨恨,表现得都很好。
“但你依然没有将完全的信任交付于我。”海伦轻声道,“安瑟,我问你敌人是谁,你只回答我,就暂且当作是皇帝。”
“你仍有所隐瞒……但我已经猜到了某种可能,从你的异样之中。”
“你明明说着威胁来自皇帝,但却对力量层面没有任何要求。正常来说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你确定皇帝不会动手,二是弗拉梅尔先生必会为你解决这个问题。”
“但我。”明芙萝和海伦同时开口,“想到了第三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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