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不褪色的墨水
“……以及最后。”
玛琳娜的声音变了些,变得犹豫,变得沉重。
“您拨给赤霜领贵族们的款项已经被全部退回,分毫不少。”
“看来我们的坚石伯爵十分准时。”
安瑟终于睁开眼,以与玛琳娜截然不同的轻松态度笑道:“他是个有趣的人,本事也不差。”
“……安瑟先生。”玛琳娜眼眸低垂,“我知道现在已经晚了,但是,您能不能——”
“这是你的恳求吗?玛琳娜。”
安瑟转过头来,与玛琳娜对视。
他的语气温和轻缓,但又不失令人信服的果决:“假如你接下来说的话,是你对我的恳求,那么我会答应。”
与安瑟对视的玛琳娜逐渐抓紧自己的裙摆,指节微微泛白,她翕动着嘴唇,却还是没有把那句话说出口。
“……不,请您原谅我的失礼。”
她深深低头:“我对我怀疑您的正确,深感抱歉。”
“没有必要,玛琳娜。自信是无坚不摧的武器,但唯有能正确使用它的人,才可以发挥这样的效果。”
安瑟抓起身旁的手杖,轻笑道:“那把武器,不适合我。我更适合你口中的怀疑,用它时刻剖解自我。”
玛琳娜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这些对希塔娜来说约等于神叨废话的言语,总是能令她进一步体悟感知自己起誓侍奉之人的那份……伟大。
“好了,我已经听到了人们的欢呼声。”
安瑟站起身来,脸上扬起了那令贵族们赞不绝口的,明明无比炽热耀眼,却又是那么温和近人的笑容。
“该开始这场在大寒潮来临前,让赤霜领团结一致的演讲了。”
另一辆马车里,一个人无聊趴在座位上的希塔娜,在听到外头车门打开声音的一瞬,直接“啪”得弹了起来,以差点把车门踹飞的姿态冲出了车厢。
他们现在正在赤霜城中央广场外头的一块空地,这里由坚石伯爵的私军重兵把守,全身披甲的重装护卫散发着肃杀冷厉的气息,一看就绝非等闲。
希塔娜看见安瑟支着手杖,从容走下马车,于是一边跳着一边挥手高喊:“海德拉!等下我!”
对她百依百顺的年轻贵族果然停下脚步,偏过头来,轻笑着望向她。
幼狼小姐暖洋洋地嘿嘿笑着,快步跑到了安瑟身边,然后很快又变成了一脸牢骚。
“怎么要我一个人坐一辆马车,那个车厢又不是挤不下三个人。”
“因为我有很多事要向安瑟先生汇报。”
玛琳娜也从车厢里走下,声音微冷,没有丝毫平日里的温和:“你会添麻烦,希塔娜。”
“嘁,聊个天也算添麻烦了。”
希塔娜竟然也完全没有平时对玛琳娜的尊敬,抱着手臂撇开头:“矫情!”
她们之间的关系,在希塔娜从坚石伯爵府邸回来之后,就变成了这样。
原因很简单,当希塔娜兴冲冲地跑回来,又不顾安瑟和玛琳娜阻拦,执意冲进书房,宣布她做的大事情后——
玛琳娜当场给了她一个耳光。
与那一次姐妹相争时的冲动不同,这个耳光……藏着玛琳娜冰冷清晰的愤怒。
而不知为何,玛琳娜并没有解释这记耳光的原因,两人因此闹得极僵,现在还没和好。
“好了,安静些,希塔娜。”
安瑟打量着换上了那身气质凛然的黑色劲装,外披黑绒斗篷的希塔娜,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忘了吗?你要跟我一起上去的。”
“哦……啊!我知道,当然知道!”
希塔娜轻咳一声,努力摆出一副“我很冷静”的神情:“放心好了!”
“你总是要习惯大场面的,这是第一次,好好表现。”
安瑟拍了拍少女的手臂:“不用紧张,站在我身后就可以了,如果觉得人太多不舒服,就不要去看,低着头也行。”
“我才不要,也太丢人了。”幼狼小姐双手叉腰,“那样不是丢你的脸吗?找个像鹌鹑一样的胆小鬼当护卫,会被人笑话的。”
安瑟忍不住笑出声来,那份喜悦和轻快是发自内心的:“那你呢?”
“我?我怎么了,我又不怎么露面。”
希塔娜一脸理所当然地回答:“反倒是你,天天被人挂在嘴上,当然得是最好的那个!”
“既然希塔娜你这么说了。”
安瑟笑容灿烂地回应着这份赤诚:“那我就会是最好的那个。”
看着安瑟笑脸的希塔娜愣了两三秒,随后游移开视线:
“……嗯,嗯,你有这个自信就行,反正我……我是没问题的。”
“那就走吧,希塔娜。”
安瑟转身走向由两队甲士排列出的长长通道,意味深长地说道:
“让赤霜领的所有人,都好好认识你我。”
并未听出其中意味的希塔娜兴奋握拳,用力挥了挥,向安瑟表达了她的决心。
同时,还转头给玛琳娜做了个鬼脸。
略略略,气死你羡慕死你,坏琳娜……这么久,连个道歉都没,等大寒潮结束,回去就找爸爸妈妈告你的状!
而玛琳娜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希塔娜的鬼脸,没有任何反应。
等到妹妹转回头,她才微微低下脑袋,缓缓闭上眼睛。
灭去眼中那最后一份……挣扎与痛苦。
当她再度抬头,睁开眼睛时,唯有令人彻骨冰冷的理智。
而跟随安瑟一路前进的希塔娜,并不知道发生在自己姐姐身上的情感变化,因为她根本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了。
左右两队甲士列起的人墙,将疯狂的赤霜领领民们隔绝开来,无数道呼喊,无数种声音,令她的世界变得同样喧闹疯狂,但希塔娜却没有丝毫不爽,更没有半点紧张。
恰恰相反,她几乎要融入这狂涌的浪潮中,即便那些赞誉与崇拜不是为她,她也感觉到自己的心脏为此嗡鸣。
一份热切的渴望在女孩的胸膛中燃烧起来。
——她生来就应当沐浴山呼海啸。
那深藏于灵魂深处的狂兽兴奋咆哮着,与它的主人在此刻共鸣,希塔娜在不知不觉间进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状态,那些欢呼声明明那么切近,却又无比遥远;明明如此震耳欲聋,却又像来自云端,缥缈虚幻。
她感觉到那名为以太的超凡要素在自己的体内奔流,沿着脊髓涌向大脑,涌动着的无穷力量,让成长的雌狼想要放声咆哮。
而就在这时,走在前面的安瑟突然传来了轻语。
“注意好情绪,希塔娜,可不要喧宾夺主……呵呵,虽然我也不介意就是了。”
“……”希塔娜微微一愣,差点没跟上安瑟的脚步。
喔……喔!对啊,我在想什么呢,这不是海德拉的演讲吗,我干嘛兴奋地要冲上去打两拳。
当这个想法因安瑟的话语而升起后,希塔娜的灵魂深处传来一声不甘而愤怒的低吼,随后蛰伏无踪,心中翻腾的激烈情绪与体内流淌的狂暴力量,也逐渐平息下来。
她跟随着安瑟,一步一步走上中央广场的演讲台。
此时,挤满广场的赤霜领领民们,呼喊声也越发整齐划一:
“海德拉!海德拉!海德拉!”
人们的呼喊震碎寒冬,撕破云层,大地都因这共鸣而颤抖,呼啸北风敬畏无比地,将这称呼传遍全城,传向更远的地方。
在大寒潮来临前的最后一个晴天下,挽救了赤霜领的那个年轻人昂首而立,沐浴天光。
他抬起手,简单下压。
于是声音歇散无踪,唯余成千上万道膜拜救主的目光。
“赤霜领的领民,帝国的子民们。我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和你们说过话了。”
那清亮温和,已具成熟磁性,又仍存最后几分少年音色的悦耳声音,传向四面八方。
站在演讲台上的海德拉一手支着手杖,一手背在身后,他面对着数以万计的领民,开口的第一句话,像是在和许久未见的朋友打招呼。
“我还记得,在前往赤霜庄园那天,对我宅邸前的领民们,说的第一句话。”
他面带微笑,平和温柔地娓娓道来:
“我说,‘我听见了你们的声音’。”
“然后,我处死了赤霜伯爵,你们曾经的领主。”
安瑟握着手杖,走向前方,走向高台的边缘。
他突然叹息一声:“其实我那天有些后悔。”
“后悔于打碎了他的脑袋,给把他吊起来的朋友们添了麻烦。”
人群中传来了快活的笑声。
“说实话,诸位帝国的子民。”
这位几乎是整日待在书房里的年轻贵族平静道:“我并不是想在此向你们夸耀我的功绩,让我的名声传遍北地甚至帝国。”
“因为我并不在乎。”
安瑟的话引起了人们的些许骚乱,但他很快又说道:
“我知道,现在肯定有人不解,也许是平民,也许是贵族。”
“他们会问——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海德拉微笑起来:“我更知道,一定会有更多人站出来为我说话,他们会说我善良,说我正义,说我代表着绝对的公理与审判,并时刻愿意为我付出一切。”
他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移到前方,随意地指了指人群中的某个年轻人。
“你愿意吗?”安瑟如此问道。
被指到的年轻人愣住了,他站在原地足足有四五秒,知道身边的人使劲摇晃,他才反应过来,狂喜至极地嘶声吼道:
“是的!海德拉大人!莫凯斯·兰德卡德愿意为您付出一切!”
“那么你呢?”
安瑟又随意地指向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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