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子宁
维诺在一旁内疚地向林德道歉，“林德法师，我们的本意绝不是给您带来麻烦。”
林德沉默了一会儿，目送尼尔雅远去，然后低声询问：“你们研讨会的负责人是谁？”
“是玛约法师。”
难怪，林德心想，暗精灵是个极擅权谋的种族，他们的文化传统里流淌的都是政客的腐血，布莱丽娜或许是个对魔法有纯粹追求的法师，但出身名门，耳濡目染之下，她对政治手段毫不陌生，领导一群施法者，对她来说应该比揉面团还简单。
“麻烦伱替我传一个口信，万分感谢。告诉玛约法师，假如她有空闲的话，请来见我一面。”林德的表情还是很温和。维诺猜不透他的想法，这个年轻异乡人似乎永远是这样平静，简直是死水一潭，除了对知识的渴求，看不到任何凡俗的欲望。不眠不休，没有娱乐，不在意旁人的评价，没有喜怒冲动。
正因他是如此冷静、执着，富有非人的神性，才让众学徒相信林德未来的成就，才让他们情愿追随。
泰姆瑞尔大陆的历史是有这类先例的，圣灵转世，或是半神转世，他们都表现出过人的能力，最终在命运的引领下，成为改变世界走向的英雄。远了不说，第三纪元的晨风地区，就有暗精灵的圣徒尼瑞瓦转世的真实记载。
毫无疑问，林德就被这群法师学徒视作天降猛男了。
不过事实其实也差不多，林德的确可以被看做是魔神降世——这么弱的魔神可是很少见的。
布莱丽娜·玛约接到口信后匆匆赶来。
她在庭院边缘稍稍停留，整理了一下发梢，深吸一口气，快步上前。
“林德法师，我代表研讨会诚挚向您道歉，我们只是想报答你……”
“嘘。请稍等一会儿。”林德低头沉浸在自己的笔记中，抬起一根手指，示意布莱丽娜闭嘴。
她站在这儿，林德坐在长椅上，一言不发，周围不时有人经过，投来诧异的目光。夏季阳光和煦，庭院里茂密的草木在风中摇曳。沉默让人难以忍受，布莱丽娜的脸色慢慢变得惨淡，紫色的皮肤呈现干燥的深灰。
布莱丽娜浑浑噩噩站在原地，不知何时，她终于发现，林德已经抬起了头，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布莱丽娜看到林德棕黄的眼瞳里闪烁着银白的幽光。
摄魂取念（Legilimens），进入对方头脑，读取他人思维的魔咒。
林德不常用这个魔法，一来很不礼貌，二来他也没有那么强的探知欲。
不过布莱丽娜呆愣愣的样子，的确让他好奇，这个暗精灵到底在想什么。这下他大概知晓了真相。
——【林德法师这是在教训我，这都是我活该。研讨会就只应该是一个专务学术的小团体。那些自以为是的老生加入之后，就开始指手画脚，他们是在借林德法师的名义打压竞争对手。
扎格那个蠢货用他愚蠢的计划把林德法师牵扯了进来。学院的权力更迭本应该悄无声息地完成，他理应坐上那个位置，而我将促成这一时刻的到来，作为对他无私帮助的回报。
可现在一切都毁了。
但假如……该死，研讨会从开始就是个错误。
林德，唉，林德，请你不要因此怨恨我。那必定让我心如刀割。不，请您不要……】
“玛约法师。”
“是、是的，林德法师。”布莱丽娜抿了抿嘴，努力做出平静的神情。
“看来我的确忽视了你们的想法。”林德一边说，一边措辞，“哦，你为何这样站着？刚才就该坐下。我的研究有了一点可喜的进展，所以让你久等了。”
“我可以晚些再来。”布莱丽娜的语调让人想起冰面下穿行的白鲑鱼，模糊而低沉。
“有些事还是现在就说清楚吧。你组织的这个研讨会，我不感兴趣，知道为什么吗？”
“您有自己的考虑。研讨会只用于学术交流，它不是一个组织工具。”
“但它已经是一个工具了。你的初衷是好的。谁也挑不出毛病。不过首席法师的位置……假如命运到了那一天，自然会有结果。”林德心说，跟着游戏剧情走，阿冉迟早要退位的，也用不着这帮菜鸟法师在这儿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是的，我会立即解散研讨会，并向尼尔雅学者赔礼道歉。”她感到手指末端冷得有些酸麻。
“这是个不错的解决方案。”
布莱丽娜起身要走，林德叫住了她。
“不过我也不能忽视你们的努力，作为补偿。”他把一本笔记递给布莱丽娜，“我会组织一个小型的学术沙龙，邀请学有余力的法师参加。这本笔记里记载了我的一些心得，你带回去看看，也可以找人讨论，就当作是下一次沙龙的话题。”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
“玛约法师？”
“什……哦，我在的。我知道了。”布莱丽娜接过笔记，紧紧抓住。
“我很期待你们能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还有，林德，我真的很感谢你这些天的无私帮助，我们每个人都是。”
“小事一桩。”
布莱丽娜仔细观察过林德表情，放松地舒展微笑，她踮着脚走开了，像是有一阵小旋风托着她，快跑了几步，又放慢脚步，终于忍不住飞奔起来，直到消失在庭院的矮松林尽头。
她看起来很高兴啊，林德心想，估计是拿到本人的魔法笔记太开心了。
布莱丽娜离开不久，意外的访客从庭院边缘的环形长廊来到林德身边。
“很抱歉，不小心旁听了你们的对话。林德法师，介意和我聊聊吗？”来者是冬堡学院的最高负责人，首席法师萨沃斯·阿冉。
“荣幸之至。”
(本章完)
第25章 伟大者的道路
阿冉也是一名暗精灵，比起布莱丽娜，他还要沉稳得多，在这个特殊时期，天际省的内战牵动每个人的命运，学院作为天际省硕果仅存的施法者组织，面对各方势力的拉拢和威胁，阿冉以坚定的态度让学院成为远离战争的学术净土。
正因如此，他是一位值得尊敬的首席法师。
“你是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年轻人。”阿冉和林德第一次这样面谈，他作为学院的领导者，却并没有政客的架子，是位很平易近人的上位者，“这些天不止一位法师向我夸赞你。他们认为你的魔法造诣已经接近于大师。说起来，伱打算什么时候追寻大师之路？”
“我还没准备好。”
“年轻人，我确信你的学识和水平足以战胜任何挑战。人生是一场伟大的冒险，它不会让你一直准备下去的。当然，你还年轻，耗费几年在学院里，对你来说也不是奢侈。”
阿冉猩红的眼眸凝望庭院正中的沙利多雕像，不知想起了什么。
林德知晓阿冉的故事，年轻时，他曾与同学们探索古老的迷城遗迹，在那片拜龙教圣地的废墟深处遭遇了复苏的巫妖摩洛克伊，他们无法力敌，最终，阿冉以牺牲同学为代价，设下了一个强大的封印，将龙祭司摩洛克伊困住。他独自逃命，此后这件事就成为了挥之不去的梦魇。
这样一个在冒险中遭遇痛苦的人，这样一个奉行保守中立政策的人，却劝说年轻人要勇于冒险。
“我不追求名声，也没有太多渴望，我只想在可怕之事发生前，尽可能做好准备，免得真正的危机降临时，却无能为力。到那时候，我所有的痛悔，都会变成软弱的虚伪。”
林德可是很清楚天际省即将面临的灾难，从被放逐的时间洪流中归来的世界吞噬者，复苏的巨龙群，这些傲慢的古老统治者将再次把它们的统治从坟墓中挖掘，重重压在天际省，乃至泰姆瑞尔大陆的每个生命的头顶。趁着奥杜因还未君临天穹，他现在就想快些积攒实力，能在龙祸中保全自己，也保护那些值得守卫的人民。
阿冉听了林德这话，估计又想起当年的同学们，伤心事浮现心头，一时间有些沉默。
“也许你是对的。”阿冉点点头，“你对天际省的战争形势有了解吗？”
“略知一二吧。不久前，帝国与先祖神州爆发冲突，虽然帝国赢得战争的胜利，但签订了丧权辱国的《白金条约》，天际省人民被迫放弃塔洛斯信仰，乌弗瑞克领导风暴斗篷争取天际省独立，试图让塔洛斯信仰重归。”
“没错。假如让你选择一方，你会加入帝国还是风暴斗篷？”
“我哪个都不选。”
阿冉的眼中流露出笑意，显然对林德的回答很满意。
“你瞧，我虽然身为首席法师，却没能对现状做出有益的改变。学院还是声名狼藉，本地人对我们的不信任日渐增加。外界对学院的监视与敌意从没有一刻减弱，尤其是在这个时期。最近，梭默大使馆频繁向我来信，他们希望能派遣法术顾问来学院进行交流。”
“您同意了？”
“是的。正因如此，我希望学院内部能团结一致，不让梭默的探子有可乘之机。你的选择又一次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为要劝说你驱散追随者，需要很大的努力。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不在意追捧。”
林德也很无奈，“我对玛约法师等人的举动一无所知。我甚至觉得莫名其妙。”
“你小瞧了自己的影响力。林德法师，有些人生来就是领袖，周围人会将自己的愿望投射在你身上，把你视作他们生命的救主。这个过程是自然而然的，只要你足够优秀，只要这个世界足够残忍。”
“我的确给了他们一点微不足道的帮助。”
“林德法师。你在年中月来到学院，到现在为止，还不到两个月。而我已经看到了过去十年都没有的改变。秘藏馆的尘埃因你而脱落。一潭死水的元素之殿因你而雷霆大作。冷漠的学者们因你而互相交流。有时候你什么都不需要做，你的存在本身就会带来变化。就像行星与双月，每当它们出现在天穹，就会有人仰望。”
“您的恭维让我受宠若惊。”林德有些惊愕。这种话如果是从他的仰慕者口中说出来，他还能厚着脸皮接受，但从首席法师嘴里听到对新人的奉承，实在是有些迷惑了。
“或许你来到这片土地，就是要给世界带来改变的。但问题在于，林德法师，你对这个世界有怎样的期待呢？你内心中在渴望什么？”
林德知道阿冉对他有所期待，这时候他总不能说自己就想学学魔法，然后过剧情，谋取马格努斯之眼吧？
阿冉没有等待林德的回答，他像是把挤压的苦闷都释放出来了一样，站起身舒了一口气。
“林德法师，不论你心中描绘了怎样的蓝图，都放手去做吧，学院不会成为你的拖累。”
“谢谢。”
“不，谢谢你的时间，年轻人。”
首席法师走了，留下林德，也留下了一个问题。
你在渴望着什么呢？
林德可以随口说出一大堆事物，但他仔细思考过后，又陡然哑口无言了。
对于生活现状，他其实没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生存的基本需要都可以满足，所以是时候有更高的追求了。
就目前来说，林德对魔法很着迷，他是真的下了苦功在学习的。一方面是为了提升实力，另一方面也是兴趣爱好。
拜托，魔法真的超酷的好吗？
而且身为半个魔神，学习这些深奥知识，对林德来说不是个挑战，他也没有为此逼迫自己努力。
当冬堡学院的成员都以为林德是那种一心学术的苦行僧，殊不知林德其实活得很滋润。
看书累了就回藏书塔休息，家养小精灵随叫随到，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有嘉利去准备。别人以为他不眠不休，其实林德每天睡得饱饱的，不但晚上八小时，中午还有午觉。
至于娱乐项目，藏书塔里配了电脑和游戏机，甚至还有街机、柏青哥、ktv一类杂七杂八的设备，只不过他都不是很感兴趣，《哈利波特》世界的背景还在二十世纪，距离《上古卷轴1》的发售还有两年半呢，丰富的电子娱乐还需要再等二十年。
林德每天最大的乐趣除了探索新的魔法体系，就是教别人学魔法，他以前就是当老师的，所以也多少有点职业习惯。每次看到这些学徒被魔法理论折磨得一脸痛苦的样子，林德嘴上不说，心里头其实可乐呵了。
随着他对两个魔法体系的了解不断深入，林德也逐渐开始触摸到魔法的根源。他心中涌现出更深的热切，那是对知识的追求，对力量的探究，他知道自己行走在一条伟大的道路上。这条路或许是孤独的，或许会有同行者，但不论如何，林德都会走下去。
(本章完)
第26章 初心微动
“研究魔法的途径有两条，一条是遵循自然哲学的道路，一条是探究先验哲学的道路。”林德侃侃而谈，讲述自己对魔法根源的理解。
“对我们而言，自然哲学的魔法总是更直观易懂的，而先验体系的魔法则需要特殊的天赋和环境，在此就不做讨论了，以后有机会的话，或许可以专门举办讲座。”
他们聚集在元素之殿的东南角，在座的不只是新生，还有更资深的学院成员。
林德大谈魔法基础理论的更新，他大胆地将地球上的数学工具引入，这一刻，他不是一个人在演讲，高斯、希尔伯特灵魂附体，精妙的理论冲击着众法师的心灵，对于这个时代的魔法研究者们来说，林德打开了一个全新殿堂。
演讲结束后，大家纷纷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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