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人不讲武德 第57章

作者:白墨斩黑天

随即,九州诚又把那天从西装勒索犯口中得到的情报告诉她。

“诶,你真的听到“足立慎”这个名字吗?”鸦川咲文瞪大眸子,嘴巴也不由自主地张开:

“但是...“足立”这个姓本来就烂大街,而且“慎(Shin)”也是个常见名字吧?有可能是“慎之(Shinyuki)”或者“慎也(Shinya)”之类的简写。”

“你是觉得教唆和谋划青少年犯罪的幕后黑手另有其人吗?”九州诚双手十指交错,不确定地问道。

“我只是感觉很困惑,他已经考上名校了,前途一片大好,没必要参与犯罪行为吧?”鸦川咲文用手指轻点着腮帮子,想不明白:

“万一事情败露了,不就等于把他的努力都毁了吗?”

“鸦川学姐!”九州诚皱起眉头,突然询问道:“你知道足立慎的家庭情况吗?”

“唔...我记得他家只是普通家庭,能进秀烬学院读书也是依靠奖学金。”鸦川咲文努力想了想。

随即她像是捋通了思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这样就说得通了!以他家的经济实力,根本不可能支持他去学费高昂的名校读书!可是...他之前跟我说他是拿到奖学金和助学金才去读大学的,难道在骗我吗?”

九州诚捏住下巴,认真地分析道:

“他表面上声称自己拿了奖学金,背地里却勾结地痞混混,通过犯罪来赚钱...我不否认这种可能性。和之国有很多这样的案例吧?”

诚如他所言,和之国名牌大学的“经济门槛”比“学力门槛”更高,偏偏又有不少自命不凡的穷学生们抢破头想要挤进去,以至于经常会催生一些悲剧。

为了挣取高额学费,有学子会参与勒索诈骗和其他非法活动,也有学子主动投身于风俗行业与成人影视业。如此一来,反倒与“教育”本身的意义背道而驰。

对于九州诚所说的猜想,鸦川咲文无法完全否认其可能性。况且足立慎将新闻部变得这么乌烟瘴气,毕业后必然也不会就此消停。

“我知道了...我不去联系他了。”鸦川咲文像是受到教育的小孩子,乖乖低下了头。

“既然知道了受害者的身份,我直接去问她好了。”九州诚下定决心地说道:

“我准备让江鸟老师带我去见那位小泽学姐,如果还能联系得上她的话...”

鸦川咲文扶住额头,问道:“你要帮她吗?”

“能不能帮到她另说,我只是觉得这件事绝对不能坐视不管。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也是足立慎的受害者之一,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九州诚眼神阴沉道:

“我也不是死脑筋。如果调查到一半发现难度太大,也不是不能放弃。但是因为害怕做不到就不去做,最终只会一事无成。”

“唉...看来又要忙起来了~”鸦川咲文无奈地叹了口气,伸出拳头轻轻碰在他的手背上:

“那也算我一个吧,但是遇见危险就要马上收手哦~”

77. 江鸟老师的秘密

翌日,九州诚独自前往办公室。

“江鸟老师,帮我办个事。”九州诚直截了当地说道。

“...有什么事?”江鸟老师的脸色不太好看——据说从昨天开始,她就再也没有笑过。

“我想要找一个人。”九州诚顿了顿,给她展示一张照片:“她叫小泽冬柚,你知道她现在的住址吗?”

听见这个名字,又看到照片,江鸟老师的大脑如同遭受雷击,整个人都无力地趴在桌子上。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个人?”

江鸟老师眼瞳大睁,有气无力地反问道。

“我大概了解过她的情况。”九州诚挑了把椅子坐下,正经地说道:“她就是三年前从你班级里退学的学生吧?”

“...”江鸟老师点头:“嗯...你们想拿她怎么样?”

“你好像之前说什么...想保护她?”九州诚凑近过去,盯着她的眼睛问:

“那你说说,你想从谁的手里保护她?”

江鸟老师双手抓住头发,显露出惊慌失措的懊恼模样:

“你...你为什么要问这些...我不想说...”

“连我的命令也不遵守吗?”九州诚叹了一口气,倒是不太急切:“那我能亲自和她聊聊吗?”

“你...你为什么要逼到这个地步?”江鸟老师一脸困惑纠结,好似全然不想去回忆那件事情:

“已经够了吧…我会遵守的…我什么都会为你做的…唯独这件事情,求求你别问了!”

“不,我偏偏就要问!”九州诚却深吸一口气,莫名变得愤怒起来:

“你这缺德教师如此漠视学生,将学生当作绩效工具,甚至将学生逼死!我作为受害者,凭什么不能知道你自甘堕落的理由?”

九州诚故意将话说得严重了一些,来压垮她的愧疚心——其实原身的自杀是由多方面原因导致的,学校问题只不过是压死骆驼的其中一捆稻草。

“怎么...我从来都没有把学生害死过...”江鸟老师诧异地瞪大眼,惊恐道:“再怎么说我也没有把学生害死过!少吓唬我了!”

“呵...”九州诚却冷笑一声,突然伸手掐住江鸟老师的脖颈。

“唔…你干什么…”江鸟老师痛苦地屏住气,却不敢反抗。

九州诚手指微微发力,冰冷地说道:“我听说有些人自杀失败后,会对人生抱有新的领悟,性情也会发生巨变。”

“...”江鸟穰纪子本身就是国语老师,语言理解能力很强,下意识地倒吸一口气,瞳孔颤抖:

“难道说你...”

“就是我!黄金周的时候!你现在明白了吗?”九州诚手指捏紧,目光狠戾,如同在凝视杀亲仇人一般:

“我能留你一命只是心慈手软!你要是不听我的话,那我也不介意让你体会到我当时的绝望!”

“唔…呜呜…”江鸟老师瞬间被吓得面色麻木,看向少年的眼神如同在看鬼怪。

沉默许久后,她双手抱头,带着哭腔小声开口道:“她被人欺负了...我想保护她,根本做不到...所以她退学了。”

“告诉我详细情况。”九州诚瞪着她,沉声命令。

......

小泽冬柚是个相貌普通,成绩普通,什么都很普通的少女。硬要说她有什么特点,大概就是家里做小生意赚了一笔,所以零花钱比同学们多一点,自然也让她交到了一些“好朋友”。

虽然能力不佳,一事无成,但是小泽冬柚无论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学习成绩不及格就会复习到很晚,还会经常找老师提问。虽然只是吹奏部的备选,但她总会认真地参与彩排,不像其他备选队员一样自由散漫。

这位刻苦的学生很快就受到了江鸟老师的关注。

那是她第一年成为老师,尚且抱着对教师职业的热爱与期待,所以她想要尽己所能地帮助小泽同学,让她顺利度过高中三年。

小泽同学的性格不错,待人接物也没什么缺点,经常会给老师帮忙。江鸟老师每次给她补习功课,她都会邀请老师去自己家吃饭。

直到有一天,江鸟老师发现小泽同学心事重重,无论怎么都问不出缘由。

【未成年人在遭受欺负时很少会向成年人求救,一方面是出于自尊心,另一方面是他们对“欺负”的概念尚不清晰。】

这是江鸟穰纪子在师范学校时学到的知识。

所以,江鸟老师开始暗中观察小泽同学,果然发现她遭到了其他同学的骚扰。

那天体育课,小泽同学将一封装钱的纸袋交给一个学生小团体,看起来一脸不情愿。

这个学生小团体集结了当时最臭名昭著的问题学生,基本都已经被责任老师下达了“竖子不可教也”的死刑判决,都盼着他们赶紧滚去社会上自生自灭。

尽管内心有点害怕,江鸟老师还是出面喝止了这场行为。

那个小团体的学生们先是嬉皮笑脸地装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又恶狠狠地瞪了江鸟老师和小泽同学一眼便走开了。

事后,小泽同学承认自己一直在被那个小团体纠缠,只有给钱才能让他们安分一段时间。

江鸟老师将这件事情汇报给校方,但是经过调查,校方找不到充足的证据,于是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和之国人对待案件的处理方式一向都以息事宁人为主,就像是“找不到尸体就当作失踪”或者“找不到他杀证据就当作自杀”。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执法者们都会选择冷处理,免得给自己“添麻烦”。

江鸟老师心生不安,只能尽可能在学校里保护小泽同学。但她也不可能面面俱到,稍有不慎就会让那些坏学生们逮到机会。

又过了几个月,小泽同学一声不吭地退学了,再也没有与江鸟老师联系过,去家访也是闭门不接待。

后来,江鸟老师听说小泽同学受到了很大的打击,辍学后就一直在做家里蹲,完全自甘堕落了,全靠父母供养着。

江鸟老师义愤填膺地去找那个学生小团体对峙。结果对方却一直装傻充愣,还对老师开了很过分的玩笑,试图激怒她。

“都怪你多管闲事,否则她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呢~”一个女学生对她嬉笑嘲讽。

在一位同事的阻拦下,江鸟老师终究没能给那几个学生一人一巴掌。

但是其中某个学生的一句话却让她铭记在心,每每想起便心神不宁:

“哈哈,你以为只有我们在做吗?”

他们只是这场闹剧的犯人之一,光是抓住他们也没有用…这就是这句话所传达的讯息。

自此之后,江鸟老师再也没有在学校里笑过,也完全提不起工作的热情。

她曾经的梦想是亲手培育学生,等到他们毕业时喜悦地喊出:“恭喜毕业,你们都是我的骄傲!”

可是那年的毕业典礼上,她也只是平静地对学生们说了一声“再见”,脸上只有生硬的假笑,就像是在丧葬仪式上给逝者告别。

她开始对学校产生了恐惧,因为身边的每一个学生都有可能是潜伏的恶魔,甚至生出了辞职的念头。

“......”

不久之后,江鸟老师在帮忙处理毕业生文件时,偶然翻到了那个小团体学生们的档案。

其中几个人毕业后准备去读个五流大学混文凭,还有几个人毕业后要去工作。学校需要把这些学生的毕业档案发到大学和工作场所,让对方单位进行审核。

于是她趁着教务主任不注意的时候,悄悄修改了那些学生的成绩,又给他们偷偷加了一串评语:

“在校表现不佳,没有集体精神,顶撞老师,骚扰同学,屡教不改,曾导致同班学生退学,请贵方慎重考虑。”

江鸟老师又给他们多加了几条警告记录,让他们的档案变得更丑陋一些,就如同他们那恶心的笑容。

完成这一切后,她将这些学生的档案发送出去,并将修改记录全部删除。

她知道这么做是严重违规的,若是被发现的话恐怕要被告上法庭,甚至要进监狱里。

可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些人渣们快乐地毕业,幸福地迎接未来生活。

而小泽冬柚...那位认真努力又善良的少女,她的人生已经一片灰暗。

凭什么?

嘻嘻嘻…凭什么!

做完这一切后,江鸟老师的心脏激烈得快要冲破胸腔而出。

然后,她笑了。

已经将近半年没笑出来的嘴角再次不受控制地上扬,她就这么没心没肺地笑了,如同再次感受到了“教师”这个职业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