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不可能在课本上找到邪神 第358章

作者:Zcraft

听翎的意思,她只在意艾拉会不会在战斗中受伤,反过来倒是对校长的死活不怎么在意。或者说早在艾拉失踪的那一年多里,她就巴不得克莱斯特快点去死。

艾拉摇了摇头示意对方安心。

“我没有杀死他,我们甚至根本没有交手。”

在稍远的地方,弗雷德抬起头有些惊讶的看了艾拉一眼。

这时,身穿土黄色长袍的年老教授又一次出现在大厅内,他似乎没有多少意外就只是沉默的沿着阶梯走向城堡上层。

弗雷德·墨菲斯特率先跟了上去,并对艾拉和翎使了一个眼色。另外两人随即理解了他的意思,也跟着走上螺旋阶梯。

阿道夫留在了原地,他配合另外几位教授迅速维持了大厅内的秩序。

——

班森伏下身子观察着躺在长椅中,安静得如同睡着了一样的老人。

克莱斯特的手中握着小半块黄铜怀表,它的表盖已经完全粉碎,碎玻璃,金属屑,旋钮齿轮还有一些细小的零件散落的到处都是。

已经变形的表盘上可以看到它的时针与分针在一点钟重合,刚好转完了一整圈。

这件珍贵的炼金道具已经彻底损坏了,再也不存在任何魔力气息或者别的什么特别之处。

即使被钟表匠修补好再次转动,它也只不过是一块最普通不过的黄铜怀表罢了。

它像是经历了一场小小的爆炸,而这场爆炸同样也炸伤了老人的右手。

他枯槁的皮肤被割得鲜血淋漓,猩红的血沿着整洁的袖口和老人的手指滴落下来,在地面形成小小的一洼。

这副肃穆而安静景象就如同画家大卫笔下的《马拉之死》。

血洼并不是艾拉之前所见的,如同强酸般腐蚀性的脓液,也不是神性者死亡后残留的蕴含强大魔力或特异性质的圣血。

正如失去了某种力量保护的手掌被爆炸轻松的撕破,神子遗留的诅咒又或者是其他神秘,似乎都在老人身上完全失去了踪迹。

沐浴着午后阳光的老人像是正在读书读得累了,就靠在椅子上小憩。

他的气息已经完全消散,空气中甚至没有残留灵或者最基本的一点精神印记,干净的就像是被彻底净化过的圣堂。

即使想要通灵也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像克莱斯特生前那样强大的人,他的灵体也不可能被什么通灵仪式召唤趋势。

钱伯斯教授又靠近观察了片刻,然后摇头。

“艾伯欧特·克莱斯特——的确是死了。”

这位年老的教授是连艾拉也无法看透实力的人,他所说的话在这里已经可以被视作权威了。

那位令人敬畏的校长先生艾伯欧特·克莱斯特,真的死了。

有些慌乱的喘息声从门外传来,带起的微风让悬挂在门前的风铃一阵脆响。

看着房间内的景象,罗杰·道尔顿手中的一支玻璃管被打碎在地上。

他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那说不好是轻松又或者是增加了新的重担,他们最终凝结成一道叹息。从这个发际线悄然后退的炼金教授口中坠了下来:

“我来晚了......”

在注意到有几个目光慢慢移动到自己身上以后,艾拉摇头解释道。

“我的确没有杀他,就在几分钟以前克莱斯特教授还在和我谈话,他当时的状态就已经很糟了。”

这么说着,艾拉开启了自己的灵视,在那两个几乎互相重叠的世界中,她看见这个老人就只是安静的在椅子上停止呼吸。

但少女还是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环顾四周,然后注意到了那一点异样的源头。

——米雪儿·希伯来不见了。

在艾拉观测到的影像中,对方的踪迹就像隔着一层浓浓的雾气,这是窥视历史景象被阻断时的表现。而以前者的实力显然是无法做到这一点的。

如果放在普通人的世界中,这一幕就像是再传统不过的,杀人后逃离的样子。

但艾拉知道对方作为克莱斯特的造物,似乎是绝对忠诚的,而且老人除了右手以外也没有露出任何伤痕。

“和你没有关系。”

罗杰指了指那块黄铜怀表,

“我们早就料到会有今天,每次诅咒和疾病出现恶化和异变时,克莱斯特都会使用这件炼金道具让自身的时间停滞。而我则会利用这段时间来配制新的药剂。”

“这件道具的负面作用会让他的自然生命加速流逝,而我也无法确保每次都能制作出应对疾病的药物,这种结果只是早晚的事。”

“只是我们谁都没有想过死亡会来的这么突然——克莱斯特虚弱的身体无法再承受十二年自然时间的流逝,所以在炼金道具生效的瞬间他就死了。”

艾拉收拾起散落在地面的几张资料,然后去摸索寻找书架上的暗格。

“米雪儿·希伯来不见了,她之前还在这个地方。”

“也许是克莱斯特先生在临终之前给她留下了什么命令,他应该会对自己的死亡有所预感......像是这个老家伙会做的事。”

翎面对着校长先生的遗体,话语中没有多少敬畏,却也没有什么冒犯的意思。

“最后的命令吗......那又会是什么呢?”

事到如今艾拉也依然对这件事没有什么实感,即使真正面对克莱斯特的尸体,艾拉也不认为他会像个普通人那样简单死去。

克莱斯特还隐藏着更多秘密,但这些秘密全都和他一起走进了坟墓。

艾拉已经找到了书架上的机关,但手却慢慢放了下来。

不管他还隐藏着什么,那个老人现在需要的都只是一场的葬礼,这是他应得的尊重。

第三十七章 巫师的葬礼

艾伯欧特·克莱斯特的死讯很快传遍了学校的每一个角落。

入学还不到几个月的新生们并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他们只是惋惜于那位在入学仪式上发言干练的老人忽然离世,或许之后每年的开学仪式不会再那么别具一格。

而其他在学校时间更久的老生,或者曾了解过一些传闻的人则是觉得难以接受。

那位偶尔出现在神学课课堂上的教授是一位活着的传奇,他们中的一部分甚至就是在听着克莱斯特的传奇故事长大的。

城堡外原本明媚的阳光似乎都因此变冷了一些,克莱斯特的离世为这座学校带来了巨大的空白。或许在此之前人们还没有注意过,直到现在他们才惊觉那个老人在这里占据了多么庞大的存在感。

只是他的名字就足以让人安心,哪怕外界在近几年时间内变得愈发危险,哪怕神秘事件的发生率在以荒诞的速度攀升,可克拉夫特的魔法学徒们还是相信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即使那个人老了,病了,哪怕他已经变得毫无力量——但只要他还能出现在城堡下收拾花圃,只要他还能在阳台上喝蜂蜜酒。就会让人油然而生一股莫名的底气。

不安的情绪在扩散着,直到今天他们才猛然回想起巫师报中的一些内容,在一天之前那还像是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与小巫师们无关的事。

“对,葬礼......我们应该通知麦德斯那个混小子,还有他家族的其他人。但老头和他的家族的关系并没有那么密切,我觉得他更适合被埋在城堡后的墓园里和他的老朋友待在一起......我们还可以让克莱斯特给他提一个墓志铭,他很擅长这种事......”

那身教授长袍明显有些包裹不住阿道夫过于壮硕的身体,这个巨人一样的男人有些手足无措的,偶尔拍一拍他宽大的脑门。站在礼堂中啰啰嗦嗦的说着。

“阿道夫,你糊涂了——克莱斯特已经死了,我们在准备的就是他本人的葬礼。”

弗雷德的话让这个小山般的男人瞳孔放大,像是猛地惊醒过来。

后者脸颊上多余的肥肉剧烈抖动了一阵后,才耷拉下肩膀长出了一口气。

“对......他死了,他已经死了——真是可恨啊,便宜这个老东西了,我甚至没来得及替霍华德揍他一顿。”

虽然阿道夫不会是克莱斯特的对手,但他还是期盼着等到对方痊愈,可以毫不留手的痛快一战。

在艾拉已经成长到不再需要保护之后,他早就有了这个念头,可如今却已经失去了实现的可能。

阿道夫有些茫然的后退一步,扶住背后的一把椅子,但后者却无法支撑他的体重被啪得一声按成一堆碎屑。

可他却并没有在意这些事,只是有些发懵的喃喃自语。

“老东西写了一辈子的墓志铭,现在又要谁替他自己写呢。”

艾拉本人也怅然若失的站在角落里。虽然她曾一度抱着在战斗中杀死对方,或者取得胜利后将对方流放的觉悟来到此地。

但这种结果的突然出现却还是让她觉得空落落的,并非经由自己的双手,而是突兀的毫无征兆的得到了答案和结局。

自己所做的一切准备都白费了,仇恨和恐惧也一齐失去了源头。

“现在的我,又该去做什么呢?”

面对如此巨大的空白,艾拉不禁发出这样的疑问。

——

身穿黑色礼服长袍的年轻巫师们齐聚在葛拉弥斯庄园偏北的墓区,这个安静的地方从来没有聚集过如此数量的人。

有许多纯血家族,或者外界巫师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乘坐黑色马车来到这里,为了给这位近百年来最伟大的巫师送行。

其中有些是和克莱斯特有过合作的过的,而另外的则是早已经从这里毕业的学生。

甚至连那位道尔顿·德米特里也从巴黎赶了过来,这是大炼金术师在离开克拉夫特五十年后第一次返回这里。他已经听说了事情的始末,无言的站在角落里。只是剩余的一点固执让道尔顿仍然不愿意穿上过去的那套教授长袍,只是露出了罕见的肃穆表情,一个人站在宾客区的角落。

麦德斯·克莱斯特的表情灰败,他从一次执行者任务后紧急返回,却没有想过会见到今天的一幕。备受崇敬的长辈离世似乎给他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奥罗拉教授的眼眶隐隐有些发红,虽然她这几年里越来越不赞成那个老人的做法,但毕竟她也已经留在城堡中和对方共同工作了几十年。

令人稍微有些意外的是,即使已经把葬礼的消息散播出去,米雪儿·希伯来也没有在今天回到克拉夫特。

怪异却又悲伤的音乐在墓园和礼堂中奏响,一个打扮得体,举止优雅的人走到了盛放遗体的棺椁前面。

这个梳着整齐金发,打着灰色领结的男人是被传存在异食癖的魔法心理学教授。

在来到克拉夫特任教之前,他似乎是一位修道院的神职人员,不管是现在的身份还是过去的经历都让他适合站在今天的位置上。

在悼词中,汉尼拔教授宣读着艾伯欧特·克莱斯特生前获取的一系列成就,其中任何一项都足以让身处巫师界的个人被铭记在历史之中。

伟大的,智慧的,天才的,独一无二的......像这样的形容词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的被用来修饰那位先生。

那个老人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透过那些奖章和丰碑,艾拉依然觉得克莱斯特的一切都弥漫着浓郁的雾。

她又想起了与对方见过的最后一面,老人面对阳台下的白石大道和花海露出的表情。

那或许是她有幸瞥见的真实,是迷雾下冰山的其中一角。

冗长的悼词告一段落,男人用沉痛的语气叹息道:

“现在他长眠于此,连旭日也为之昏暗。”

“愿他伟大的灵魂,和他所爱的一切永世长存。”

人群中,一颗颗闪烁的光点向上漂浮将逐渐变暗的云层点亮成纯白的光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