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野心家 第173章

对番君吴苪的招待本该由堂主大人继续亲自负责，但一场突发事故使得陆纬不得不抱歉的让晏申接过合作事宜的交谈。

机关工坊中因为材料磨合问题发生了一场小爆炸，阿木作为唯一的机关术大师，就在爆炸当场，被飞出来的齿轮砸中胸口昏迷了过去。

除此外，还有两名资深弟子当场死亡，其他六名弟子伤势不一。

在汇报弟子口中得知到这个消息时，陆纬只淡淡点头，微笑着与吴苪告别后，一拐弯马上火急火燎赶赴现场。

城内医师已为阿木做了应急处理：他胸口直接塌了下去，看起来气若悬丝。

陆堂主命弟子快去医庄请端木蓉过来，自己则为阿木输入内气稳住伤情。

好在把脉一探，阿木虽然外表看起来凄惨，但并无生命危险。他也是自小学习的回春功，又得到了较多的功力丹赏赐，交手经验这些年虽然没有，可内气保命能力很出色。

输入内气没一会儿，阿木还醒了过来，但因为胸口的疼痛无法坐起。

他抱歉的向老大表示因为自己的大意让那一间新修的机关小屋毁了，陆纬只冷静点了昏睡穴让他多休息。

既无大碍，那就只需将胸口骨头重新接上。

这项技能陆堂主不放心让这些普通医师去做，还是得等端木蓉过来。

浅显的机关术研究可以用孩子搭积木来形容，但一深入到更高深阶段，危险性就会时时刻刻伴随机关师左右。

特别需要用到破坏性极强的液体或毒药时，更得谨慎万分。

墨家班大师与公输家公输仇是当世最顶级的机关术大师，他们有一个共同点：只有一只肉体胳膊，另一只胳膊都是假手。

两人当然不可能约好了同时锯掉一只手去更好的研究机关术，即便是他们，稍有差错也是会有着生命威胁的。

今日之时是个教训，陆纬计划等到阿木胸口骨头接好了，反正也不能再轻易回到一线，干脆让他在家里憋着写出一套机关工坊安全操作指南来，印刷后分发给每位机关工坊中弟子认真熟背。

堂主大人这还真不是竭泽而渔的压迫手下劳动力实在是这安全操作指南只有一线弟子才能知道流程，他本人又没有在工坊里打过铁、安装过机关，自然不明白日常哪里安全哪里需要谨慎。

最合适的撰写人选只有陆木。

贴心为阿木想好了养伤期间的工作问题，又检查了其余伤者，过了许久，端木蓉终于来了。

她带着药箱，急匆匆向陆纬询问伤者情况，得知阿木并无生命危险，便拿出一包镇静散吩咐照顾侍从给阿木服下后，端木蓉优先为其他几个重伤者治疗起来。

这些弟子内气薄弱，状况更加紧急。

急而准确的施针稳住他们生命气息，端木蓉不停歇的又来到最重要的阿木床前，在陆堂主动手协助下，任由额头汗珠一滴滴划过脸颊，为陆木整理好胸口骨头。

涂抹上帮助恢复的膏药，一切妥善。

除了当场死亡的那两名可惜弟子外，其他伤者都脱离了危险，没有更多死者出现。

忙了一整夜，端木蓉面色由于耗费精力巨大而带有些不正常的惨白。

找了间干净的客房让她先睡一觉后，陆纬亲自守了一会儿，对自己能收服医家二女再度庆幸起来。

与死亡抢人的医术对一个势力而言实在太重要，像这等突发事件倘若端木蓉不在，虽然阿木不会有危险，但那些重伤弟子肯定要再死几个。

日积月累下来，念端与小端木将会为农家创造无法用金钱直接衡量的价值。

想到这儿，坐在床沿边的堂主大人扭头望着端木蓉睡颜，伸手轻轻抚上她的脸，后者体温马上拉高一度，透白肌肤爬上一层红晕.

这么久原来一直没睡着～

陆纬笑吟吟声传入耳中，端木蓉修长睫毛轻轻颤了颤，知道自己暴露后不情愿的缓缓睁眼，一双湿漉漉眼睛倒影中另一双炯炯眼神越来越近.

努力挣扎着的瞳孔无力看着自己被吞下，镜湖医庄内，小言儿分明看见鱼儿在被白鹤完全吃下前，眼中散发着诡异的光～

如果是处于大泽山后院里，这些鱼儿会被她当做朋友亲切照顾，但现在有了更漂亮的朋友白鹤，只好委屈老朋友们先为讨好这些新朋友做出一点点小牺牲了。

眼睛弯成一道月牙，继续用母亲的惊鲵剑插起一条鱼儿喂到白鹤嘴边，这次喂食后，姬言又走进了两步，试探性伸手摸了摸那洁白的鹤翼，白鹤这次没有拒绝她。

这让小言儿雀跃的更近一步，小手继续摸向白鹤细长脖颈

远处被四名侍女围着的小潜儿看着姬言这样大胆，孩童天性令他也想要凑上去，却又有些害怕白鹤的细长鸟喙。

只好一步步迟疑着慢慢接近，但还没等他挪到，吃完鱼的白鹤就振翅飞走了。

陆霓扶着雪女两人一起站在屋檐下，望着这般场景，皆轻轻一笑，好不明媚

第196章 彩虹

“真希望我的孩子也能像小言儿那样活泼可爱。”

抚着小腹，雪女对一旁陆霓低声倾诉道。

“是女孩么？我以为你会更希望要一个男孩。”

陆霓与雪女的友谊从蓟城算起，一直到后面的大梁城、大泽山，她们互相在一起的时间可比前些年经常在外乱跑的某堂主要长的多。

而且相较那位突然在大泽山后院中留下小潜儿就不知所踪的阴阳家右护法，两人对彼此自然更关心。

“蓉姐姐说多半是女孩，我也很喜欢这个结果。”两人见外边无大碍，回到主屋内坐下继续私语：“小潜儿虽然也很好，但我希望‘她’能更多的继承我的优点，这样将来我就可以更好的教‘她’跳舞、吹箫、弹琴、下棋了。”

搂着陆霓胳膊，阿雪将脑袋依靠在她的肩头，眼中憧憬着希望：“我不希望‘她’出去争强好胜，整日被阴谋诡计环绕，安宁的生活明明这么美好。”

“是啊，安宁很美好。”

陆霓轻轻点头，雪女与她曾经一个是低贱的舞姬、一个是没有名字的杀手，现在在农家中舒适度日，比谁都渴望这样的平静不要被打破。

‘但我的言儿，却不是个安分的主’

姬言这几年相较小时候似乎更有童真稚嫩、养鱼养蟹，但陆霓完全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还挺喜欢冒险的

这对她以后，不知是好是坏

机关工坊事故所造成的影响比堂主大人预料中要小，将两位死亡弟子派人好好安葬后，机关工坊的建设没有停下来。

人总是要先活着，然后才能追求自己的爱好。

在共工堂中能被挑选到机关部的弟子，日常温饱都不是问题，这奇妙机关术，便是他们身体需求满足后所追求着的精神乐趣。

不过不可避免的，事故后大家在机关工坊中动作都小心起来，他们害怕再一次爆炸让辛苦建设的机关术成果毁于一旦。

陆纬与小端木温存了一会儿，到了时辰后又去检查了几位伤者的伤势，确认他们都在恢复后，便让普通医者接过对几人的看护，端木蓉重回了医庄岛上。

陆纬本想继续去与吴苪商议事宜，却发现这位番君与晏申聊的热火朝天、完全不需要他再掺和进去。

吴苪少读兵书，按诸子百家划分，他属于兵家。晏申尽管是农家管事，但父亲是燕国前大将军，在农家所学也主要是兵道。

除了战场上以外，吴苪想要楚国南境中寻找一位野生的兵家朋友交谈互相兵道传承几乎不可能，这次镜县之行能收获意外之喜令番君非常高兴。

陆纬尽管也学习过乐毅的永霸兵书、在用兵上不算一窍不通，不过番县那里既然接待任务晏申可以做好，他也就无需多费心思。

翌日，李左车、彭越带着巨野水贼们到来，使得镜县力量再度获得提升。

巨野贼大半都被两人裹挟带来，少数实在不愿意受到约束的水贼以及他们的部下，彭越思来想去，认为这些余部终究是知道农家招揽的消息，所以还是将他们全部料理干净了。

据李左车所说，彭越精心准备了三天，除了带过来的这些人以外，其他一个活口没留下。

巨野湖泽的鱼虾今年一定会肥美不少。

堂主大人视察了一圈巨野贼们：这些人作为水贼，一定是作过恶的，但即便他们一个个都是恶人，其中面黄肌瘦者比例也不在少数。

为非作歹者都生活如此困难，本本分分者日子又岂会好过了.

这批带恶的水贼陆纬继续交给李左车和彭越在镜县带领，要如何长期管辖他们的罪恶不伤及自己人，彭越很有心得，李左车也颇懂变通。

先简单将水贼们在县中安顿下来后，将门出身的李左车也加入进了晏申、吴苪的兵法讨论中，这使得吴苪对镜县人才的质量更加羡慕起来。

但番君终究不能在此地久待，几日后，他还是在又一次拜会陆纬后带着人回去了，双方约好第一次通商将会很快开启。

有人走，就有人来。

吴苪离开后的第四日，一灰袍男子骑着杂毛马儿，从进入镜县区域后，就好奇的东张西望。

这样的鬼鬼祟祟行为很快就被越人百姓汇报给了巡逻队，男子被包围后言自己是受陆纬堂主邀请而来、并报上了他的名字。

巡逻队长不敢大意，立刻将消息上报给了县令晏申，由晏申再告知陆堂主后，最终灰袍男子与堂主大人在上次与吴苪初见的镜湖边上面对而坐。

才下了一场雨，本就清新的镜湖空气被洗的愈发湿润，白日的镜湖水面下漂浮着一道清秀的小彩虹，代表接下来会有好事发生。

“萧何兄上次初见临别前借口自己要体察世道百姓，如今两年已过，不知收获如何？”

陆纬姿态放松，语气自然笑问道。

来者正是昔日在寿春城外与他见过一次的道家人宗弟子萧何，在镜县建立计划定下后，堂主大人对这县令一职首要想到的人选就是外人萧何，于是马上写信给陈平，要求其将镜县之事告知给萧师兄。

陈平对自家师兄的能力和理想一清二楚，依萧何本事，在朝为官都能轻松把握，管理区区一个县自然手到擒来。

两人对自己的才学是自信的，但投靠某一国家的想法，萧何陈平都选择先行放弃：

道家人宗内部隐隐有反秦迹象，掌门逍遥子近些年所表现出的某些态度很古怪，两人不是掌门亲传，在道家里差不多到头了。

道家以外，他们都是出身寒微，见不到高级权贵，更无晋身之资，投靠秦国得不到重用机会。投靠其他几国更不过是在垂死挣扎，且加入它们会和加入秦国一样不得使用。

不得已，两人一个在中原中心的魏国推演情报，另一个游历四方体察世道，试图为自己寻找其他出路。

然后，他们就一起注意到了农家中飞快崛起的陆纬，这才有后面联系之事。

其实，两人原本目光是看向了当时还为燕太子的燕丹，发现陆堂主仅仅是蓟城中诸项情报的附属品。

燕丹是墨家弟子，与道家人宗大方向上立场一致。

然而有些遗憾的是，燕丹带领墨家走上了正面抗秦道路，这条路虽然总要有人来走，但这条路不是萧何陈平现在就想要走的路。

反倒是一直躲在幕后的陆纬，那份将冒险交给别人、好处自己独享的作风，在他们眼中更适合在世道上生存。

现在秦国势大，不管想做什么，先活下来都是第一要务。

“世道艰难，乐土不在。”萧何叹了口气：“道家入世之学说不得实现。”

“乐土不取决于地，只取决于人。农家现已掌握此地县城，我欲将县令之职委托萧何兄执掌，不知萧兄可愿意接过呢？”

开门见山，堂主大人没有过多闲语，直接以一县相托，这份豪情虽然是假的，但如此诚意，还是让萧何动容不少。

整座镜县的所有管理职位，哪怕是近些日才提拔的越人，也都是农家弟子，这县令之位说重要，其实也没那么重要，一切只取决于堂主大人想要什么。

现在陆纬想要白嫖来萧何的治理能力，帮助镜县加速扩张，这县令职位便能大方的给予出去，顺便待萧何与镜县越绑越深后，他就跑不了了，只能乖乖听话。

萧何，就是陆纬之前给晏申许诺过的继任大才。

从萧何愿意来到镜县到他正式踏入镜县区域时起，就不太能干干净净再走出去了。

镜县虽偏，还与越人混杂，但人口数量一点不少，还有着大泽山的支援，是个体现治理能力的好位置。

相较上次会面的谜语人，这次萧何已经游历了天下、对眼下能初步实施实验自己政治主张的机会，直接纳首拜礼：“陆堂主之邀，萧何不敢再拒，然我无有寸尺之功，不敢应县令之职。”

“那便先任县丞吧，这不可再拒~”陆纬笑眯眯起身扶着对方胳膊，只要走出了第一步，后面之事就注定了~

“唯！”萧何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