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野心家 第223章

醉梦楼是打探情报的场所，最怕的也是被别人打探情报。

唯一麻烦一些的地方在于要如何与这位羋涟单独相处，要达成目标的首要关键点是将监管人花影支开。

还是相似的套路：花魁就是花魁，‘大人物’来享乐，点名要花影去相陪，花影伪装的身份决定了她不能不去。

历城与大泽山相距这么近，进山大路就是通向蚩尤堂和共工堂，田虎没做什么细致安排可以理解，可陆纬要是也不做安排那就是严重失职了。

以共工堂人力物力加上提前布局，千里之外的咸阳对小小历城的掌握一定没有就在隔壁的大泽山清楚。

除了共工堂外，神农堂朱家也对这儿有设计，但他们的主要精力都在醉梦楼身上，神农堂的驻地在大泽山东北角，在历城建一个醉梦楼已是越界，再过多的管辖下面就要与蚩尤堂、共工堂无理起冲突了。

提前让本地县尉去支开通晓药理的花影拖延时间，再对付一位区区小姑娘和其他暗中侍卫又有何难。

只要在为香炉添香时悄悄混杂些自己从端木姐姐那里要来的迷药，在屋子里本身就带有的香气遮掩下，一般人很难辨认出来。

等到他们发觉自己身体不对劲时，已经晚了。

不出意外的，为了掩人耳目，羋涟所在房间窗外是一条小巷而非热闹大街。

处理好现场后，抱起全身酥软无劲的楚国王长女殿下，姬言施展轻功窜出窗外。

小巷里有醉梦楼安排的暗哨，他们见有人越出，急忙围上去要拦着她，却被姬言利用昏迷羋涟遮挡投鼠忌器，最终反被一一打倒。

暗哨人数只有三人，再多的话平时隐藏就有暴露给秦人的风险了。

平时他们发现异常理应去汇报花影，但羋涟身份太重要了，暗哨下意识是想要抢回来。

解决了一切麻烦后，姬言冷静的带着人质目标从小巷里无声撤离。

她今日来一开始只想试探、并没有打算掳走这位楚国公主，否则为了稳妥起见，小言儿一定会让梅三娘在此处接应。

但随着试探进行，她一来发现羋涟有些儿天真、不值一虑。二来在进入那间房间前，根据脑海中的记忆图，姬言已经判断出了该房间在整栋醉梦楼的所属位置，得出可以抢人离开的结论。

索性临时策划出一套计划，没想到过于顺利的成功了，这甚至让她感到意外惊讶：

醉梦楼就是这样的防备么～

也对，但凡知道羋涟真实身份，要带走她无论从明面上还暗地里都不是难事，醉梦楼的秘密决定了它哪怕有更严密的保卫方式，出于身份定位也不能使用。

因为堂主哥哥提前知道楚国的公主会令人难以想象的来这种地方躲避、提前设计好了一切，这才让计划如此顺利。

就在姬言离开后仅仅一刻钟，屏风后倒下的两名侍卫就因为姬言的故意没有灭口而醒了过来。

今日姬言所用的迷药见效快药力也快，讲究一个速昏速醒，这也是她为什么还要给羋涟再补一颗药丸的原因。

恢复知觉后两人急忙爬起，一看向桌案方向，公主果然不见踪迹，还有那位小公子也是。

面色大惊，从打开的窗户向外看，脖颈断裂死亡的三名暗哨尸体僵直躺在小巷中.

房间里的两人是熊启拨给羋涟的亲卫，由于楚人身份才活了下来。而那些暗哨都是花影自己培养的醉梦楼之人，价值不高，且姬言不愿在最后还拖延时间，下手毫不留情，所以他们会死.

梅三娘是江湖豪爽女子，平时在堂内都是大口饮酒。

这次跟在姬言身边完成堂主大人的命令，为了不让酒味影响到聪明的言小姐思考，她在历城中便只喝茶水。

今夜言小姐去醉梦楼里打探消息去了，梅三娘身份在农家中不是秘密，加上过于显眼的性格特点，要是跟随一起过去很容易被猜到身份，就只好留在据点等待言小姐回来。

当她听到约定好的信号敲门声开门后，急忙接过姬言搀扶着的那位红棕色发色小姑娘，惊讶道：“小姐将目标带回来了？”

“机缘巧合，有机可趁，便用了三娘的办法。”松开芈涟交予梅三娘，确认外面无人跟踪后，姬言静悄悄合上大门：“将她送去准备好的房间吧，药效还能再持续几个时辰，今夜她醒不来的。”

“能这么顺利完成任务，堂主肯定会奖励小姐的。”按吩咐安顿好绑来的目标，梅三娘为姬言而高兴着。

“只是第一阶段而已，这位楚国的长公主虽然不够聪明，但应该还有着一定的傲气，要让她屈服也没那么容易。”姬言很冷静的摆摆手，接下来如何调教对方顺从是计划的第二步。

小言儿已经知道陆纬是要用芈涟来收纳楚人之心，这必须要这位公主殿下主动愿意。绑架手段使得共工堂带给芈涟的第一印象一定很不好，眼下人到手后，要挽回这一点并让她明白共工堂是唯一的选择才行。

堂主哥哥既然将任务发下来了，这次的目标也不具备威胁，那就要超额让堂主哥哥满意！

“三娘，我先睡一会儿，一个时辰后叫我起来。”

“放心吧言小姐，交给我就好！”

醉梦楼这边，芈涟失踪的消息晚了整整半个时辰才被告知给花影，这不是花影不关心，而是要打发那些权贵实在不易。

她瞧见保护公主殿下的侍卫手势后，好不容易才利用王离的名义跳完一支舞后退出包厢。

得知事情大概后，大惊之下黑着脸来到芈涟房间，一眼看去，桌案上尖锐刻着的‘楚国的王长女我带走了’几个大字让花影左手指甲过于用力都掐进了右手掌背。

房间空气里的熏香香气由于敞开着的窗户已经流失的差不多了，小香炉内胆被整个带走，对方所用手段一目了然，却完全无从查起。

只有一点能够明确：敌人知道公主的身份，但不是秦人，否则不需要以这样的手段抓人。

这就代表了花影不能大张旗鼓去搜寻线索，小心的调查也不能走露风声，否则一旦逼急了对方、将公主交给秦人的话

“你们两个跟着我，我们连夜去大泽山见朱家堂主！”指着职责本是保卫公主却被人迷晕的两名无能侍卫，花影闭目扶额道。

这样的情况仅靠醉梦楼无法解决，广陵那里距离太远，必须借助农家的力量.

一个时辰后，共工堂隐蔽据点这边，姬言对昏迷中的芈涟进行了搜身，找到一块品质极为特殊的淡红玉佩，应该属于楚国王室。

往那张精致小巧的嫩唇中再次塞入一颗洁白药丸，用内力帮助芈涟化开后，姬言男装未褪，保持着之前在醉梦楼的淡笑，坐在床前桌椅上，慢悠悠饮着清水。

嘤咛一声，伴随药力发挥作用，芈涟昏昏沉沉的醒来坐起，转头朦胧的眼睛刚看见笑眯眯的姬言，整个人猛的彻底清醒过来。

“你！”

面色苍白的盯着姬言手上把玩的那块玉佩，羋涟下意识感受了番自己身体，发觉除了酥麻无力外并无疼痛感，庆幸之余，又不免生出担忧：“你好大胆子！如果现在将我放了，我可以保证不追究伱的罪行。”

“否则，大秦秦律是不会放过你的！”

柔弱的小姑娘右手藏在背后微微发抖，整个人却强撑场面，张牙舞爪着试图威胁起姬言来。

“哦？”姬言起身，似笑非笑着一步步走近床榻，羋涟努力瞪大的眼睛与她月牙笑眼的对视仅仅不过几息就主动避开：

“楚国长公主殿下，居然要靠背诵秦律来为自己撑场面么？”

小言儿一句话，就让羋涟整个人如同刚经历霜大的白菜、焉巴的低下脑袋，整个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她很清楚以自己的身份如果被移交给秦人，会遭受怎样的可怕下场。

大脑飞速运转，然而一片空白里再怎么挖掘，也得不到应对办法。

“看来我没猜错喽。”姬言抬手挑着羋涟下巴，强行让对方看着自己，啧啧赞叹：“模样倒是不错，怪不得会被安排成舞姬，倒也正合适。”

“我不是舞姬！”重重咬唇，羋涟扭头挣脱对方手掌捏握，出声辩解道。

“是么？我是花了三十金将你从整个东郡都知晓的风月之地醉梦楼里带出来的，你不是舞姬，那又是什么呢～”

“公主殿下以为自己不在楚国还是公主么？”

第255章 赌约

被讥讽了一番后，羋涟反而清醒了过来，盯着对方与自己大致相似的年龄，努力猜测着自己被绑原因。

在她的回忆里，只能后知后觉认为是自己日常用物以及房间内装饰的过于偏向楚国风格导致引发对方怀疑，后来又在自己身上搜出那块王族玉佩才确认的身份。

眼前少年不是秦人，对楚国又那么熟悉，据之前花影姐姐所说是个游历客商，会不会也是楚人呢？

从其对火凤梧桐的了解来看，他或许和花影姐姐一样，还是楚国贵族出身？

毕竟，对方绑来自己，除了确认身份外，并没有对自己造成任何伤害。

心中有所猜想的羋涟不动声色又打量了一圈自己所处环境，发现房间尽管朴素，可门窗花纹极为讲究，虽然不是楚国大众样式，但也颇有一番欣赏价值。

“楚国未亡、广陵城还在，我自然就还是楚国公主！”有了一些底气的长公主殿下坚定喊道。

羋涟表情的变化过程丝毫没瞒过姬言，她大致猜到了对方心中所想，没有点破只微笑再问：“那要是广陵城破了呢~”

“当你失去了那个国家后，你要一直在醉梦楼中委屈求生吗？”

“我今日能轻易将你带出来，明日别人也可以，伱以为区区一个花影或者说区区一个神农堂能护住你一辈子？”

‘农家在他眼中也只是区区吗.’羋涟心底努力收集着情报，对于对方的问题，她下意识想到了父亲送自己离开时说过的那句诺言，摇头反驳着姬言：“我只是暂居醉梦楼而已，广陵城不会破，就算破了，我也不会永远待在那种地方。”

“你认为那位楚王还会派人来接你吗~”

姬言冷笑一声，背手转身，嘲笑着对方的天真和再次泄露了重要情报的呆傻。

‘看来熊启与羋涟有什么约定，这个约定的地点会于醉梦楼完成，理论上在楚国灭亡后，可以通过监视这里找到一批楚人精锐的逃亡者。’

从羋涟反应中，小言儿马上察觉到这条情报。

熊启本人肯定是活不下来的，秦王最恨背叛者，这一点从多年前燕国刺秦所用的樊於期首级就能瞧出。

一颗叛将首级，就能为燕国创造出千载难逢的五步之内刺秦机会，这其中所利用的正是嬴政的性格。

昌平君曾经所得的信任是樊於期的百倍，所做的事也比樊於期要可恨百倍，楚国败后，他绝无可能活下来，哪怕真发生了奇迹，也要一生逃避追杀，如果其联系醉梦楼，只会给女儿带来危险，这是绝无可能的事。

羋涟以为她们一家人还有放弃权贵的退路，但其实退路从一开始就只有在战场上获胜这一个希望。

先前四十万大军都败了，现在只有二十万难道能赢？

这可不是昔日乐毅伐齐的故事，嬴政在军事上大局观上比燕惠王要杰出的多。

“你以为你比我还要了解我的父王吗？”羋涟被反复嘲笑，鼓着嘴学着对方语气，也反讽着姬言。

她这样的行为反而让小言儿再次笑出声来：“你要与我打个赌吗？”

“什么赌？”

“你现在的命运掌握在我的手上，按理说我本可以随意处置你，而且利益最大的做法无异于将你丢给秦人.”姬言这时不再伪装声音，出谷黄莺般悦耳女声故意不小心暴露出来：“但我想与你玩个游戏，以你心甘情愿的自由为代价，如何~”

“你”羋涟果然没在意姬言话语内容，而是吃惊的抬手指向她。

“哦～反正已经暴露了。”似乎是后知后觉才发现自己没控制好声音，小言儿恼怒的跺了下脚，然后转身大大方方的揭开自己头上发簪，再从怀中取出提前备好的手帕将脸上淡妆抹去，展示出自己的真面目在对方面前。

瞧着那原本与自己年龄近似的少年变成似乎比自己还稚嫩些的少女，楚国长公主殿下张大嘴巴同时，不免心中又放松了些：姬言本体甜美乖巧的外貌与相同的性别天然让芈涟更能够接受一些。

“哼哼，赌注的内容是：楚国会被秦国击败，而你的父亲不会执行与你的约定~”

将雪女姐姐精心专为自己设计的男装化妆技巧抹去后，小言儿在芈涟面前展示着自己的活泼，这样无疑是可以大大降低对方警戒心的手段。

“你怎么知道我和父王的约定.”

“我不知道那个约定的具体内容，但我知道它一定会被违约！”姬言再次走上前来的动作并没有激起芈涟反感：“而且，那样的你也一定会留在醉梦楼中，成为‘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的舞姬度过余生。”

将自己从堂主哥哥那里听过的奇怪句子恰好用上，小言儿抱着胳膊言笑晏晏俯视着床上小涟儿。

“醉梦楼是弹琴奏乐的优雅场所，不是那种地方.”芈涟下意识先虚心反驳着对方言辞里一些不恰当的用词。

“真的么？哪怕是昔日赵国檀台号称七国第一乐舞坊，最鼎盛的时候，平原君也一样会用它来招待自己的门客。”姬言不屑的撇过脑袋：“那些女人说是跳舞也好、弹琴也罢，终归只是凭借着自己的美色去生存，你真的觉得那些宾客去一个没有强势背景的醉梦楼只是为了看一看、听一听？”

“我”长公主殿下沉默，她尽管才来醉梦楼不到一个月，可在安顿初期行走时，确实隐约听到过些不合时宜的声音。

面前小姑娘掳走了自己是事实，花影承受不住压力让自己面对宾客也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