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小心翼翼啊
因为项栋确实是这样一个重亲轻外之人。
昔日总管大人第一次来到寿春,与项栋一起打过猎,当时项栋要求士卒确保他本人要享用的小鹿不得受到磕碰、以免肉质变差。而他不要的大鹿、野兔之流,则大方的赏赐给普通士卒。
从分配猎物的小事配合如今分金事件,都能看出:项栋的‘爱士卒’是他学习兵法的‘成果’,而作为贵族的傲慢才是其真实性格。
那位在父亲死亡消息中出生的未来霸王,不知遗传到多少这方面基因
项栋的名字,现在成为了项氏军中一个禁忌,一个绝对不能提及的禁忌。
作为少将军,没能死在战场,反而死在自己士卒的刀刃下,这等耻辱,将他原先的一切功劳全部磨平,并沦为一名彻头彻尾的罪人。
以至于他的名字,都不会出现在儿子项羽的成长记忆中
当然,尽管连项燕本人都承认这次军队哗变八成责任在死去的项栋身上,但那几名领头叛乱的小校和三百来名士卒依旧被判罚重罪。
国中直属亲族被腰斩,旁系亲族发配为奴
陆纬这次来寿春,本是为了喜气洋洋的为项氏小少将军献礼,如今却见证了一场悲剧.
若不是在云梦市场里碰到了楚南公获得巨大收获,这次寿春之行就成了彻彻底底的浪费时间了。
今年开端不祥,陆纬与无精打采的项伯告别后,迅速离开了楚国。
离开前,他又去了趟云梦市场的杂艺区,第一次完整的看了场巫舞,但没再遇见楚南公。
这次回燕的道路陆纬还是选择由楚入魏、再入赵、入燕,与其上次商队的回程路径相同。
上次由于秦赵战争僵持不下、加上共工堂总部发来的堂令,使得陆纬担心蓟城事宜,半途脱离商队快马抢先回了燕国。
这次秦赵之战虽然还在打,但如今的总管大人已不用再匆忙,他可以好好游历一遍三晋之地的风土人情,以为见识储备。
首要目标是大梁,这座七年后将会被黄河之水泛滥的城市。
魏国位处天下中央四战之地,强则为中原霸主、威凛四方。弱则危机四伏、处处受蚕。
今年,韩魏派出联军跟随秦国一起攻赵,大梁城因此人气淡薄,相较于寿春,少了些许生机。
陆纬牵着马儿,在门口缴纳了一笔不菲的入城费用,走在青石铺路的街道,仍然可以感知这里昔日繁华之景。
齐国桑海是儒家小圣贤庄的总部,那里儒士比肩继踵。而大梁城中,身着儒袍的儒士同样很常见。
这是昔日魏文侯拜儒家弟子子夏为老师的遗泽,儒士至今仍然对其怀有好感。
魏国数百年来产出的人才极多,天下闻名,可惜,不少都出走他国,前些年甚至连信陵君魏无忌都容不下
但无论魏王如何独断专权、昏昧无知,也无法改变大梁城的民心所向:信陵君昔日门客自发出钱,周围百姓平民自发出力,在大梁城北区,修建了专门怀念魏无忌的信陵祠。
作为未来要利用的名义之一,总管大人直扑信陵祠,在两位守祠人那里买下檀香,恭恭敬敬对信陵祠拜了拜:
“剑气连秋水,英风迈长云。”
低声念叨着昔日所看杂书中的句子,也不管是不是符合情景,反正在这个时代,能念诗本身就是一件奢侈之事。
至于陆纬心中真实所想,却是:
“君妻女吾养之,君勿虑也~”
拜完后,总管大人不动声色的看了眼祠堂两边的守祠人,潇洒而去。
这两人个个内力不凡,都是人才!
既然甘心在信陵祠前侍奉,想来都是昔日信陵君魏无忌的忠心门客。
信陵君的人就是未来自己的人!
得先刷刷好感,日后收服时也便利不少。
大梁城内当然也有农家据点,虽说这里主要是四岳堂势力范围,但烈山堂、神农堂、魁隗堂也在此地设有分部。
齐魏相邻,齐国势力走出齐国的第一步,多半就是进入魏境。
陆纬虽与朱家、司徒万里交好,但并没有要在他人领地长久居住的习惯,因此还是自行花钱在大梁城中找了客栈住下。
之后三天,他每日日出前必前往信陵祠,迎着初升的太阳,给信陵君上三根檀香,并留下一句看起来英气的诗词后,转身离去。
两名守祠人在他第五次拜完信陵祠时,终于出声,叫住了陆纬。
“少侠可是与信陵君有旧?”
其中一人开口,紧紧看着陆纬眼睛。
“信陵君对我有恩,故此次途径大梁,为他拜礼。”总管大人真心实意的点点头,不惧视线审视。他虽没见过信陵君魏无忌,但信陵君对他有恩却是真的。
说到这儿,陆纬又补了一句:“况且我有对不住信陵君地方所在,更是愧疚。”
未说话的那名守祠人见面前少年言辞恳切,眼神纯真,平静道:“你能对信陵君有此心思,他地下得知,也是宽慰的。”
“君上平时待人极其宽容,你认为自己对其有愧所在,君上根本不会放在心上,也不会记得,所以不必过于自责。”
眼前少年看起来至多不过十八九岁,甚至更小,能对四年前死掉的信陵君做什么坏事呢~
“信陵君宽容大方,小子也知道。”陆纬点点头:“二位前辈即然甘愿为信陵君守祠,想来也是信陵君追随者,听前辈一言,小子心中好受许多。”
“在下农家陆纬,不知二位前辈是?”
擦擦不存在的眼泪,总管大人拱手,拜礼道。
眼前少年既然崇拜信陵君,那就不是什么坏人,加上又是农家弟子,算起来也属名门出身。
虽说农家中人地痞流氓不少,但更多还是老实本分之辈,少年显然属于后者。
想到这儿,两名守祠人点点头,扶着陆纬胳膊,不敢受他拜礼:
“张耳、陈馀不过无名之人,当不得少侠大礼。”
两人中年长者是出言宽慰的张耳,年轻者为一开始叫住陆纬的陈馀。
两个名人,十分可以一交!总管大人心中算计立生。
“二位前辈自愿为信陵君守祠,实为忠信之人,受小子一拜不为过也。”陆纬运气,猝不及防的震开两人扶托,强行拜下。
“好强的内力!”
受震退后两步的张耳、陈馀惊叹,并不觉得恼怒,只认为如此侠义少年还有一身不凡本事,实在是件幸运之事:力量掌握在仁善者手里!
完成拜礼后,陆纬重新抬头,然而现在,他却面露犹豫之色。
张耳、陈馀见此,当即出声:“陆小兄弟可是有难言之隐?”
“我等二人虽然名声一般,但总归能为你分担一二!”
“非难言之隐,实在是此事关系重大!”陆纬瞧着面前二人,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脸色由犹豫变的坚定:
“二位在信陵祠前坚守多年,我信得过前辈。”
“不知,前辈们可知,信陵君大人生前,有一碧绿玉坠,上面刻着:言无忌。”
“这!”两人中张耳面色剧变,陈馀则稍显无知。
“此事确实关系重大,请随我来!”
张耳拍拍手,两名带着斗笠的游侠突然出现,顶替了他们守祠人位置。
“言无忌玉坠,是昔日魏昭王去世前,交于信陵君大人的。”
来到祠堂附近一间民家,张耳转动隐秘机关,带着陈馀、陆纬,走进一间岩壁密室。
“我追随过信陵君大人,君上对我礼遇有加,曾与我说过这段往事.”
张耳一边说着,一边点亮密室烛火:“还将那玉坠展示在我与其他几位门客面前观看。”
是吗,那就不需要我编故事了~,总管大人面色肃然听着他的话,心中愉悦。
陈馀年轻较轻,他是信陵君追随者,却没来得及见到信陵君本人,也就对这段故事一无所知。
“据信陵君所说,那时他年幼,昭王送他玉坠,想来一是取自童言无忌之意,二来也希望他未来可以成为一名正直敢言之臣!”
“信陵君大人做到了!”陈馀听到这儿,情绪激动起来。
张耳不在意陈馀的打断,而是转头认真看着时隔多年又提起玉坠事情的陆纬:“这枚玉坠后来,是被信陵君大人赠与了一名爱妾.陆小兄弟提及此事”
“我是听一楚地老者所言!”陆纬目光清澈的接过话语,他吐字清晰:“当时,我曾与那老者聊到自己对信陵君的敬佩,并言生前若能见到此等君子,死而无憾。”
“那老者却呵呵笑着,没有直接应答,而是说他曾在楚地某处,见到一美貌女子,抱着一婴儿,婴儿胸口,挂了枚‘碧绿言无忌玉坠’。”
啪!张耳听此,面色潮红的突然站起,嘴唇抽动半天,陆纬与他对视,并没有停下口中讲述:
“老者说完,便离开了。”
“我一开始极为不解,但那老者是有大智慧之人,其一言一行,必有深意。”
“我将他所言与我的问题一结合,不可思议的有了个令人惊诧的奇思妙想.”
“信陵君尚有后人在世!”一旁陈馀不是笨人,他听着听着,也是忽然极度兴奋,同样站起大喊着。
他巨大声音在密室中回荡许久。
张耳丝毫不觉自己耳朵震鸣,只五指苍白的捏着桌子:“那老者?”
“是楚地贤者,楚南公!”陆纬没有停歇的说出了这个名字。
“是他!”张耳身子摇摇欲坠,几乎站立不稳,只得重新坐下:“此公之言,必为真!”
“我立刻将这个消息告知大伙们!”陈馀听到这儿,再无怀疑,立刻就要跑出门。
“不可!”“不可!”
但张耳、陆纬几乎同时叫住了他。
陈馀转身,面露疑惑。
张耳、陆纬喊出声后互相看了看,陆纬坦率的先开口:“我与南公交谈时,他曾有言,不欲沾惹世间俗世,因此谈话内容不可告知外人!”
“今日在信陵祠前,情动所以,已是失信,内心极为痛苦,但并不后悔。”
“若此事大面积流传,南公因此遭俗人打扰,小子只能自尽以谢罪之了!”
陈馀听此一顿,张耳却表示理解的点头,陆纬既然知晓‘言无忌’玉坠一事,说不了慌,他之所以要阻止陈馀,却是因为:
“此事不可泄露,否则,若是让信陵君敌人知晓,少主因此有变,我等便是千刀万剐,亦无法在九泉之下对大人交代!”
“敌人.”陈馀这下也冷静下来,他与张耳,显然是知道信陵君之死另有隐情的。
“这个消息,只能告知给信任的昔日信陵君门客同僚、悄悄寻找少主,否则,便是误事!”
张耳拉过陈馀,在陆纬面前竟直接跪下,陆纬匆忙想要将二人拉起,却拉不动。
“少侠今日不惜违背信义也要告知我等消息,大恩大德,当受我等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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