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晚不鸽
她轻轻抓住了合同的一角，温软淡香的身体随之轻轻地靠了过来，“这个就由我来吧。”
北川澈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这位千金大小姐，不是怀疑对方会不会坑自己，而是有些担心她能不能看得懂，但在琢磨了一下子之后，他还是松开了手，任由对方把合同拿了过去。
川井昌吾把这一幕看在了眼里，心底对北川澈的身份又有了一个新的评估。
在他的印象里，这位北苑家的掌上明珠从来都是和同龄异性保持著绝对距离的，在任何的社交场合看到她的时候，她要么就是被一群小姑娘围在中间，要么就是如被父母庇护的白天鹅一般跟在他们的身后，像是眼下这般和一个同龄男性并不抗拒的贴的这么近，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除非……
川井昌吾皱了皱眉，并没有急著把自己的猜想问出口。
片刻后，北苑凛音放下了合同，接著把合同递还给了北川澈。
“关于这份合同，我已经看过一遍了。”北苑凛音望向了面前的川井昌吾，对方严格意义上来讲并非是纯粹的陌生人，北苑株式会社和音乐网之间是有过合作的，她是见过对方几次的，只是现在，她站的立场是在北川澈这边，“我认为诸多条件有些太过严苛了。”
“北苑小姐，这是音乐网的制式合同。”川井昌吾语调平和的重申了一遍，“并不存在严苛与否的说法，硬要比对的话，相较于那些事务所和会社，音乐网的合同已经很宽松了。”
北苑凛音那双蔚蓝色的犹如夜空星穹的眼眸里满是平静，她并没有多少直接参与进商业谈判里的经验，但没有直接参与进去的经验并不意味著在这方面一窍不通。
身在北苑家，哪怕在这方面她再不懂，天天耳濡目染下也多少是会些的。
更何况北苑里纱是一直在潜移默化的培养她这方面的思维的。
在北苑里纱尚未从北苑株式会社的台前退出的时候，她就常常带著北苑凛音参与各种各样的股东会，也会领著她旁听自己和人的商务会谈。
她斟酌了一下词句，滴水不漏的回答道，“制式合同归制式合同，具体的细节，我想我们是可以再谈谈的吧？”
北川澈并没有打断北苑凛音，而是一边大略的看著合同，一边饶有兴致的听著北苑凛音的发言。
这样的北苑凛音，他还是头一次见。
“当然。”川井昌吾本就不打算为难北川澈，他抬了抬手，示意北苑凛音把她认为值得商榷的地方指出来。
“那就从第六条开始吧。”北苑凛音整理了一下思路，现在，她是进攻方，川井昌吾是防守方，谈判是妥协的艺术，商业合作亦是如此，在彼此的不断试探中寻求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价码，“关于甲方的歌曲创作，乙方有权利进行催促与最迟时间的划定。”
“我个人认为这一条已经不是有待商榷了，而是需要被直接划掉。”北苑凛音对上了川井昌吾的视线，没有丝毫的怯场，“创作者的思路与灵感是那一瞬间的火花，在要求这一瞬间的火花被量化的时候，对创作者而言，创作的性质就会产生变化。流水线生产的不是优秀的作品，是味道一致的工业品。
“在这点上，我相信川井前辈您比我们更清楚。”
川井昌吾没有搭腔，只是用眼神示意北苑凛音继续说。
对方在这个问题上展现出的态度越是强硬，他心底的那个猜测也就越是有把握。
北苑凛音继续说道，“第八条的第二小条，是有关于抽成的问题的。
“我记得之前音乐网的合作条款里，每首歌的销售抽成加上版权税满打满算也不过百分之六，这合同一签就摇身一变成了百分之十，我觉得这个比例不太合理。
“我了解，音乐网这边会用该有的渠道对作品进行宣发，这部分的过程也会产生费用，但我个人认为，这个抽成维持在百分之六，至多不超过百分之七才是比较合理的。”
川井昌吾面色如常，示意北苑凛音可以继续说下去。
接著，如他所料的那般，北苑凛音并没有就此停下，根据制式合同的模板提出了一条又一条的修改意见，几乎是把制式合同音乐网这边的实际收益砍掉了三分之一，理所应当的，她所维护的北川澈的利益则是随之水涨船高了不少。
但这姑娘提出的意见虽说看上去不合理，但实际上和他所能拿出来的那份最优待的合同相比，甚至还有所差距。
这一点上，明显就是经验不足了。
这种时候，是该找准一个中间值，提出一个不合理，但不至于让双方掀桌子的条件，接著再折中，抛出自己真正想要提出的那个条件。
一来就暴露自己的真实想法，那可就走远了。
就像是玩扑克牌一样，谁手上的牌先被曝光，谁就会举步维艰，除非牌是真的很好。
在北苑凛音把一条接一条的修改意见讲完之后，川井昌吾不急不缓的看向了北川澈，“北苑小姐能够代表你的意思么？北川。”
话音落下，北苑凛音下意识地望向了北川澈。
“能。”北川澈神色平静的给出了他的答案，“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北苑凛音的表情旋而放松，注意力重新落在了川井昌吾的脸上。
“在我给出回答之前，咱们能够先不谈正事么？就当是满足我这个老家伙的一点小小好奇心了。”川井昌吾望向了北苑凛音，“北苑家的小姑娘，你能够告诉我你和北川之间的关系么？”
他自己心里的猜测是男女朋友。
北苑凛音看了北川澈一眼，投去了一个征询意见的眼神，后者温和一笑，表示但说无妨。
旋而，北苑凛音正了正神色，语调舒缓的道出了一个让川井昌吾震撼异常可细想之下又觉得理所当然的答案。
“我是他未婚妻。”
闻言，川井昌吾恍然大悟般的看了两人一眼，释然一笑。
如果是这种关系的话，那么一切也就说得通了。
“其实关于这份合同，我有一个更好的主意。”
川井昌吾自觉也差不多了，便不再卖关子，从公文包里拿出了另外一份合同递给了面前的北川澈。
“信彦跟我推荐了你，你的作品也实实在在地打动了我，我认为一个好的歌手不该被埋没，虽说现在你也已经走在发光发热的道路上了，但我想，走的又稳又快终究是好事。”
“这是我的想法，也是我能够开出的最好条件了，你们看看吧。”
感谢或总是言不由衷老师的打赏，青春青春青春、惊蛰三候、遗世（那个字符不会打，静等花开惊蛰三候企鹅突刺诸位老师的月票，你们的支持是我写作的动力。
第132章 顺利
北川澈没有急著看这份合同，只是抬起眉来若有所思地望向了面前的川井昌吾。
他听得出来，对方的这句话非常真诚，没有丝毫的虚假意味。
“只是觉得优秀的人才不该被埋没。”
仿佛是看出了北川澈的疑惑，川井昌吾露出了一个笑容，开口解释了一句，“信彦他认为你会成为未来二十年里最优秀的歌手。”
北川澈没有急著接话，只是默默地等待起了对方那尚未讲出口的下文。
“既算是对未来的投资，也算是对曾经的……”川井昌吾摇了摇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讲出了那最后的两个字，“弥补吧。”
“我明白了。”
北川澈点了下头，接过合同，看了起来。
合同的内容不同于那份音乐网的制式合同，之前被北苑凛音提到的那些条款均有删改，在她再三强调的销售抽成上，音乐网这边甚至抛出了一个让他一时间有些发懵的优厚价位来，然后便是关于绕不开的版权问题，川井昌吾也给出了他所能给出的最优厚的条件。
在大致扫完了一遍，确认没什么特殊的坑后，北川澈把合同递给了身旁的北苑凛音，后者接过合同迅速的看了起来，他则有些疑惑地问出了那个问题，“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么？”
“之前信彦跟我说这个我还不相信，现在的话，我信了。”川井昌吾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北川桑你总是害怕占别人的便宜，或者说，在这点上，你相当警惕，不喜欢欠人人情，我说的对吗？”
北川澈对上了对方那闪烁著精芒的眼眸，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半的一半吧。”
他的想法也确实是如此。
一方面是不愿意欠人情，二一方面则是在经济上宽裕之后他不喜欢占人便宜。
“所以说，我现在知道信彦为什么那么推崇伱了。”川井昌吾释然般的吐出了一口浊气。
没有人会不喜欢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自己。
更没有人会讨厌在岁月荏苒、时光流逝过后，再遇上那个仿若跨过了时光长河走到面前的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
哪怕那个人并非是真的自己，仅仅只是相似的人。
“总之，我的理由已经告诉你了。”川井昌吾收回了视线，站起身来，“很多事情不在于以目标为指向的值不值，可能你觉得我讲出这句话会有些虚伪，但是在音乐上确实如此，哪怕是当年的森岛雪绘，她也不是奔著功成名就去的，她只是想证明一些事情罢了。”
“证明一些事情？”
北川敏锐的捕捉到了关键的讯息。
川井昌吾提起这么森岛雪绘可能仅仅只是基于对方的知名度高，用知名度高的人来举例子无疑是很有说服力的，但对他而言，他不在乎这是否有说服力，他更在意的是对方口中提到的有关于森岛雪绘的过去。
“嗯哼，一段往事了。”川井昌吾自知失言，摆了摆手，“老掉牙的事情就没有什么必要再提起了。”
北川澈识趣的没有再问，只是若有所思地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您这是还有事情么？”
“是的。”川井昌吾深吸了口气，“我待会儿还有个会。”
他拉起和服的衣袖，看了看手上的腕表，接著垂下眼眉，颇为真诚的说道，“五分钟过后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过来负责收这份合同，签也好，不签也罢，这都没有关系。”
“但是有一点，作为一位有些经验的音乐领域的从业者，我希望你能坚持下来。”
“歌手说过去说过来，不论好坏，最关键的，也是最能区分开彼此的，就是他们这个人本身，所以你一定要记住，千万千万不要松懈，哪怕你有很高的天赋。”
北川澈颇为郑重的点了点头。
是非好坏，他分得清楚。
话音落下，川井昌吾便也就转过身去，步履匆匆的离开了这里。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自己给自己选的这条路，可以说是一点都不轻松。
本来已经接近退休年龄的他现在每天都过得相当……充实，一个会议接著一个会议，偶尔他还要上一下节目，这就把行程排的更满了。
待到会议室的房门被关上后，北苑凛音放下了手中的合同，向北川澈递去了一个‘没问题’的眼神。
北川澈拿起笔在署名的位置上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等到北川澈放下笔，北苑凛音这才开口把憋了好久的疑惑问出了口，“澈，川井先生他口中提到的信彦是？”
“我不是去了一家录音棚么？”北川澈顿了顿，“就是那家录音棚的老板。”
北苑凛音后仰靠在了沙发上，灵动的眼眸眨了眨，“听川井先生的意思，那位老板是他的学生？”
“是的。”北川澈点了下头，“而且你也听到了不是吗，是他最看重的学生。”
“不过我总觉得他们之间肯定是有一段故事的。”
“或许吧。”
北川澈调整了一下呼吸，站起了身来。
回过眉去，他刚想招呼北苑凛音他们等一会儿就该走了，却兀的发现这位刚才还一副女强人架势的女孩儿一下子就柔软了下来。
“拉我一把嘛，好不好~”
皮质沙发上，北苑凛音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气似得，眨巴眨巴了眼睛，可怜巴巴地朝著北川澈伸出了白皙的手掌。
“是不舒服么，还是说突然累了，怎么突然就没劲了？”
北川澈关切的问道，伸出手拉住了那只明显要比自己的手小一圈的白皙小手。
微微用力之下，北苑凛音站起了身来。
只是不清楚这姑娘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站起来的一瞬间，像是用力过猛似得扑进了北川澈的怀里。
软玉在怀，还没等北川澈说些什么，那带著阵阵热气的微冷声音便抚上了他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