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执笔者骨
“这可是大罪！”
诺希斯·埃德怀斯警告道，
“派遣山雪鬼部队袭击圣石典礼，这种计划真的是你能想出来的吗，恩希欧迪斯！你清醒一点！”
“山雪鬼的训练根本还没有完成，我们也还需要喀兰贸易这个中介在谢拉格继续发展，扩张图卡里姆的规模，吸引更多的移民。为了一个恩斯特，曝光我们的杀手锏， 又让我们承担被驱逐出谢拉格的风险，这值得吗？”
诺希斯·埃德怀斯的分析不可谓不理性。在以往，这样的建议往往也会被恩希欧迪斯所接受。但这一次，恩希欧迪斯却只是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便回过了头：
“诺希斯，你最好仔细想想你说的话。如果按照你的说法，那我也要重新考虑一下让你留在喀兰贸易是否‘值得’。”
作为一个被怀疑杀死了希瓦艾什家族前族长夫妇，也即是恩希欧迪斯与恩斯特父母的家族的孩子，诺希斯无论走到那里都能收获一大批冷眼，绝不仅仅只是因为他那说话不分场合与感受的习惯。
如果凡事都以他那绝对的理性进行分析，那此刻坐在恩希欧迪斯旁边劝谏的人就绝对不会该叫“诺希斯·埃德怀斯”。
力排众议，这就是恩希欧迪斯为诺希斯做过最多的事情。
只是这一次，被力排众议的对象，变成了他自己而已。
“保安，将诺希斯先生请回家里，他现在属于停职状态，没有权力参与公司高层的机密会议。”
无视了还想要说点什么的诺希斯，恩希欧迪斯招了招手，两名身材高大的丰蹄保安一左一右，轻而易举便将力量差距悬殊的诺希斯抬出了门外。
处理完了这个意料之外的搅局者，恩希欧迪斯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参与会议的几人身上。
有着古铜色皮肤与国字脸样貌，简直是一位标准的丰蹄壮汉的马特洪，同样有着健康的小麦色肌肤，但却更加像是个开朗的信使而胜过严肃的保镖的迅使魏斯，以及恩希欧迪斯的另一重杀手锏，从卡西米尔花费重金雇佣回的三届连冠骑士——黑骑士锏。
抛开那位因为不识趣质疑老板决定而被叉出去的诺希斯之外，恩希欧迪斯的所有心腹此刻几乎都已经齐聚于此。
而他们的目的也很简单。
“指挥尚未完成所有训练的山雪鬼，包围圣石广场，并救出恩斯特。”
“如果用更通俗一点的词语来形容的话，那就是——劫法场！”
恩希欧迪斯说道，目光扫向三人，
“谁有这个自信？”
“我可以负责侦察布防情况和确认撤离路线。”迅使魏斯立刻道。
“我可以负责指挥山雪鬼部队，应付佩尔罗契家的人。我不会让他们任何一个支援进入到圣石广场。”角峰马特洪·耶克稳重的承诺道。
恩希欧迪斯的目光最后投向了黑骑士锏。
这位一身黑色西装的金发骑士微微一笑：“没想到我受雇以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做这种事情。”
她面色一正，向着恩希欧迪斯庄严承诺道：
“我会负责进入圣石广场内部，救援恩斯特先生。放心，他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你的面前，以我的名字起誓！”
恩希欧迪斯点了点头。
虽然比他预想的要早了一些，准备也明显不够充分，但箭在弦上，已然是不得不发！
恩斯特，只希望我下如此巨大的血本救你，你不会让我失望。
这就当时我对你的前期投资了！
第十五章 那是能成为我母亲的女人啊
恩斯特的支持者不多，这已经是非常委婉的说法。
虽然没有被戴上镣铐，也没有受到任何折磨，甚至都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但恩斯特却体会到了即便是囚徒也难以体会到的感受。
谢拉格是一个小地方，人类聚落集中在湖区与林地让消息的流通得以大幅加速，尤其是这样捅破天的大事情，流传的速度更是一传十，十传百，以超越常理的速度飞速增加。
很快，恩斯特便过上了在家中会被人议论，上班的平房会被人图上咒骂的话语，若是敢不带任何保镖的出门，便要被狠狠的用羽兽蛋与蔬菜砸脸的生活。
羽兽蛋和蔬菜在谢拉格可是很有价值的东西，作为冬天过冬的口粮，它们能被用于吃以外的用途，恩斯特感到受宠若惊。
但即便如此，在圣石审判开始的前一天，恩斯特还是在坚持打卡上班。
将防寒的大衣亲手挂上衣帽架，恩斯特扫了一眼本该空无一人的简陋的办公室，最后将目光聚焦在那位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上。
“休露丝，早上好。”
有着和布朗陶家家主菈塔托丝同样杏仁色的长发，但却比那位表情阴郁的女士更多几分少女的活力，布朗陶家的二号人物，也是与恩斯特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之一——休露丝·布朗陶双手紧紧握住，放在腿上，明亮的眼镜死死的盯住了那位走向办公桌的少年，忍不住跺了跺脚：
“你还有心情说早上好，你为什么不拒绝啊！”
“拒绝什么？”恩斯特在靠椅上坐定，无奈的看向沙发上的少女，“你来我这里，尤卡坦知道吗？你不担心给他惹上麻烦吗？”
“就是他让我来的！”休露丝没好气的说道，又强行将话题扯回到正轨上：“当然是拒绝圣石审判啊！我姐姐那个烂肚子的家伙，她怎么能这么对你！你就该狠狠的拒绝她，然后打她的脸，不，打她的肚子！”
恩斯特嘴角抽了抽，心说这是什么全新的玩法。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没用。假如我拒绝了又能怎么样呢？尤卡坦难道有其他的办法说服他们，让他们知道我做的事情是对的吗？”
休露丝的声音一噎，很显然，尤卡坦并没有告诉过她这种方法。但休露丝一向是一个固执的人，即便从小到大没有一次吵架，她吵赢过恩斯特，但她依然坚持不懈：
“就算是那样......但是你也不能接受啊！谁不知道圣石审判是个什么德行！耶拉冈德大神多久没有显灵了，审判是什么样还不是他们蔓珠院说了算？”
“是。”恩斯特点了点头。
这种事情，休露丝知道，尤卡坦知道，他自然也知道。
耶拉冈德最后一次显灵，距今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若非谢拉格依然享受着祂的庇佑，从未遭受过天灾的侵袭，人们或许都已经开始质疑起祂的存在。
但即便如此，神明长久的销声匿迹，也让作为神明代言者的蔓珠院出现了一系列的问题。
大长老对世俗权力的贪恋只是其中的一个小小的缩影，还有更多更多，体现在财政，文化，乃至军事层面上的问题。
这一切的道理很简单，绝对的权力，诞生绝对的腐败。
而司法审判，则是蔓珠院把持着的诸多本该属于如今的谢拉格政府的权力之一。
圣石审判的原理是让备受怀疑，疑似有罪却又难以被处刑之人前往耶拉冈德留下的神迹之前，说出自己的所作所为，以等待耶拉冈德降下神谕进行裁决。
这看似将审判的权力交给了神明，但落实到具体操作层面，这简直有太多的细节可供“操纵”了。
例如让疑似有罪之人当众在圣石之前陈述自己的罪行。一个人若是有资格走到圣石广场接受神的裁决，那他本身的社会地位就已然不低。这样做，即便最后神谕下达，判处他无罪，他的政治声誉与民间声望也已经跌到了谷底。
而后是耶拉冈德降下神谕，这又是一个模棱两可的说法。作为神明的耶拉冈德又不是什么24小时在线的游戏客服，万一圣石审判的时候，祂恰巧有事不在呢？那神谕谁来下达？
自然是有权“解读神明意愿和代表神明发言”的蔓珠院了。
退一万步，即便蔓珠院不去伪造神谕，光是耶拉冈德不做出反应这件事，也可以被解释为“神被气到了不愿意说话”，或者“这种事情也有必要来烦我？”，最后的解读和审判自然还是交给蔓珠院。
除此之外，还有种种可能。毕竟蔓珠院本质上是一种披着宗教外衣的国家权力机关，他所做的一切天生就具备神圣性。届时，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一只雪山羽兽落在了圣石之上又飞走，也可以被解读成为对恩斯特不利的结果。
反正大家都迷信，没人能够证伪，自然就没人会去质疑。
“这就是我为什么会把拿到这笔钱的第一件事，定为投资教育。”
恩斯特叹息道，
“我知道这一次肯定是凶多吉少，但我没有别的办法。”
事实上，恩斯特预料的最坏的结果，是在借贷抵押这事暴露的当天，他就会遭到来自谢拉格人的刺杀和袭击，如今能够拥有一次审判的机会，即便是最谈不上公平公正的一次审判，也已经算是幸运的了。
“你这家伙....怪不得尤卡坦说，喜欢恩斯特，聪明人，支持圣石审判，这三种条件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
休露丝撇开头，又气又无奈的骂道，
“其实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的.....恩斯特，你今晚来图卡里姆，我可以安排你跟着一支商队离开谢拉格，去到哥伦比亚的！”
“我不去。”恩斯特一口回绝了这个提议，“一旦我逃去了哥伦比亚，那我就再也回不来了。你不明白吗？”
“但也总比死了好吧？”休露丝还有些倔，但却被恩斯特伸出手，捂住了嘴巴。
“你怎么就不能说点好的呢。”恩斯特无奈道，“比如，其实我还可以相信一下伟大的耶拉冈德大神会显灵之类的。”
“你说的轻松！”休露丝一把拉开了他的手，气急道，“你以为你是谁啊，连圣女都这么久没有见过耶拉冈德大人了，耶拉冈德大神凭什么会为你一个人显灵的！”
恩斯特撇了撇嘴：“那可不一定。”
“什么不一定？”休露丝实在不懂恩斯特的自信从何而来。
但恩斯特却耸了耸肩，也不解释，微笑着拍了拍休露丝的脑袋：“都不一定。”
恩雅有没有见过耶拉冈德，耶拉冈德又会不会显灵，这可说不准啊。
至少，在恩斯特的印象中，那位神可是有着“这是能成为我母亲的女人”的称号大好神啊。
树枝不会在变色龙的手臂上折断，是时候开始我的第一波横跳了！
第十六章 谢拉格需要一位天降猛男
谢拉格，喀兰圣山，圣石广场。
传说古时，耶拉冈德创造谢拉格，引导人们修德向善，随后便陷入沉睡。当祂再次醒来时，却发现谢拉格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位暴君统治了彼时的谢拉格，他不信耶拉冈德，转而推崇自己的邪教，对子民苛以重税，大加盘剥，修建的宫殿足足有山峰一样高大。以至于整个雪国民不聊生，虔诚的耶拉冈德信徒死伤无数。
耶拉冈德因此大怒，降下足足一个月的暴雪，活生生掩埋了暴君和他的宫殿。等到暴君被推翻，祂再次接受信徒的朝拜时，面对已经十不存一的信徒，祂又悲从中来，不由得落下了眼泪。
这滴眼泪便化作了圣石，滴在了被暴风雪掩埋的宫殿之上。为了纪念耶拉冈德的神迹，这座暴君曾经宫殿化作的高山便被定为了圣山，而圣石所在的广场也成为了谢拉格的圣地，年年举办盛大的圣猎仪式，香火鼎盛。
当然，传说的真实性一直都是一个问题，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蔓珠院的成立时间便是在神迹发生之后，因为他们狗尾续貂的为神话添上了一段：伟大的耶拉冈德不愿谢拉格再出现暴君那样的人物，便差遣虔诚善良的信徒组建了蔓珠院，管理谢拉格的大小事务。
恩斯特只能说蔓珠院编故事一向是有一手的。他们这一手无中生有，就好像是天主教说上帝命令教宗建立了教宗国统御地上的事务。但事实上是怎么样，大家都很清楚。就算上帝真的存在，他顶多也就是派了自己的儿子下凡钉了一次十字架，至于教宗和教宗国，那是圣彼得干的事，和上帝可真是半毛钱关系没有。
当然，你如果说的上帝是某耶稣兄弟洪天王那个，那当恩斯特没说。
得益于蔓珠院编故事的能力，恩斯特登上圣山的过程同样无比艰难。
清晨六点，在办公室中呆了一个通宵的恩斯特在选定的时间从低矮的平房中走出，向着喀兰圣山的方向出发。
首先经过的是图卡里姆，作为谢拉格唯一的对外关口城市，这里的人们多少已经接触到了外界的信息，他们同样信仰耶拉冈德，但信仰的狂热程度却已经大不如前，面对独自一人行走在道路上的恩斯特， 他们只是从两侧房屋的窗户中探出头来，用不解与怜悯的眼神注视着他，仿佛在看着一位即将赴死的可怜人。
比起关心恩斯特的命运，他们更多是冷漠的看客。他们既享受到了恩希欧迪斯所推进的现代化带来的好处，便自觉的与希瓦艾什家族站在了相似的立场上，他们没有人出言嘲讽，却更没有人愿意站出来说上一句话，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漠就是城市人的通病，而他们已经开始逐渐感染上了这种不治之症。
恩斯特默然的行过这一段路，他知道，这只是最开始。
沿着图卡里姆向东北方向走，便是恩斯特已经作为抵押物抵押给马格努斯银行的未开发地区。
这片往日鲜有人烟的地区如今已经被人群挤满，即便时间尚早，天气尚冷，也不能阻挡人们心中的一腔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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