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执笔者骨
对于大炎朝廷对待巨兽生命的这种态度,恩斯特表示尊重。一个国家能够完全不依靠着巨兽的力量便发展壮大,统治万方,这当然是一件令人振奋的事情。他们会对巨兽抱以这种轻蔑的态度,也算是大炎自有国情在此,不怂自然不羁。
但既然如此,想要恩斯特给出一些行之有效的建议,可能性就不大了。
还是那句话——立场不同。
谢拉格能有今天,耶拉冈德功不可没,恩斯特管不了别人去干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事情,但他自己肯定不能干。
而要让太傅接受这种“将巨兽视为大炎的第一公民”的想法,无异于无稽之谈,他敢说,太傅也不敢说,要真说了,那置现任的大炎第一公民【真龙】陛下于何地?
猜猜【真龙】陛下一觉醒来发现自己从至高无上的【真龙】变成天子了,他会是个什么反应?
你家族谱疑似是批发出来打印的。
甚至于,哪怕是削弱一个档次的“将巨兽当做和大炎对等的存在,发展平等互惠的关系”这种事情,恩斯特也觉得希望不大。
用一两句话动摇人家几十年塑造而成的世界观,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无稽之谈,更别说还是太傅这样位高权重,城府极深之人,再说了,要改动巨兽政策这种东西,涉及的“碰都不能碰的话题”实在是太多了!
挑个最没威胁性的说,当代真龙要是敢这么干,若是被人问起来:“你这是在否认历代真龙陛下对于巨兽的政策,否认大炎驱逐巨兽,建立‘人定胜天之世’数千年以来的成果吗?”
当代真龙怎么答?
这可是正儿八经的送命题。谁碰谁死!
而就这,还是不考虑那些在驱逐巨兽的国策中获益的家族等等的既有利益,单纯道义上的拷打。若是真龙真这么干,那他迎来的政治风暴将会比现在严重一万倍。
所以,与其回答一些明显做不到的方案,恩斯特明智的选择不答。
反正你需要的“驾驭巨兽之法”我给不出来,让你觉得我笨,总比让你觉得我是个危险分子,在对炎国内政指指点点,挑唆矛盾要好。
太傅显然也注意到了恩斯特脸上思虑重重,忧心忡忡的表情,自然知道,恩斯特心中是有顾虑在。
但他却也不好开口去帮恩斯特打消顾虑,毕竟恩斯特考虑的东西,他也多少能猜到。
那是能让“堂堂三公”,也变成“区区三公”的麻烦。
看来今天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点到为止,暂且先休整一晚,明日再议吧。
虽然心中有些失望,但他今晚这一趟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他还算是看到了一颗璀璨的新星。
立场坚定,进退有据,虽是面白无须的青年郎,却罕见的成熟稳重。最重要的是,对炎国的了解还不错,他这一趟聊下来,全程以炎国语交流,竟未感觉到任何的不协调感,仿佛真的是在与一位大炎十佳青年促膝长谈。
就是不知道他的炎国语老师是谁,为什么教了一口尚蜀味道的炎国语,致使他有些音调与词语虽能达意,说出口后却总令人有些哭笑不得。
自古英雄出少年,真是不得不欣赏佩服这些后辈了啊。
太傅微笑着站起身,就要告别:“那么,时间也不早了.........”
他话刚刚出口,一旁的宁辞秋便接道:
“恩斯特首相,不知我们可否有幸,能与耶拉冈德有一番交流?”
太傅的眉头瞬间皱起了起来,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身旁陪同出行的礼部侍郎。而同样蹙眉的不仅仅是太傅,还有已经准备送客的恩斯特。
与耶拉冈德交流?
这是从我身上问不出如何对付巨兽的信息,所以打算直接从巨兽本身入手?
但是,这是不是有些太急了些?
恩斯特将质问的目光投向太傅。太傅同样轻轻叹了口气。
太急了。
和恩斯特这个层次,还了解大炎的人交流,最忌讳的就是急,就是暴露出自己的目的。太傅此前用《厄斯》,绝地天通,驾驭巨兽的方法反反复复的分散恩斯特的注意力,就是为了防止恩斯特第一时间察觉到他的目的。
没想到,最后栽在了自己人的手上。
他在火车上对宁辞秋的解惑,说的有些太多了一些。让这刚刚走马上任,初次出访的姑娘,青铜新手误入了王者局、
与耶拉冈德联系,的确是他们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意在从耶拉冈德这里,获得能够应对巨兽威胁的办法。
就像大炎千年前做的那样,从岁的手上获得针对其他巨兽的办法,又在驱逐其余巨兽后,最后将重伤的岁也一并杀死。
不过,这次大炎倒是没有除掉耶拉冈德的想法,谢拉格距离大炎如此遥远,他们没这必要。
【但这并非完全意味着,耶拉冈德和谢拉格就没有风险,不是吗?】
当年的岁为了给人类腾出“生存空间”,不惜和同胞爆了,还传授给了人类“猎杀巨兽之法”。让大炎成为了泰拉大地上最早建立“巨兽学科”的国家。
吞下这份因果的是谁?
某位身材魁梧的睚女士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同胞的恨意永远缠绕在岁的身上。”
恩斯特的目光中有些凌厉,望向太傅的眼神中也带上了几分忌惮和敌意。
他虽然不知道太傅要见耶拉冈德的具体目的是什么,但却很清楚,在谈判之中,往往越是像是这种遮遮掩掩的东西,就越是重要。
“太傅阁下,您想和耶拉冈德大神说些什么?”
“恩斯特首相,就如我刚才所说,想要询问一些有关巨兽的事宜。”
“驾驭巨兽的方法?”恩斯特显然不信,“谢拉格并没有那种东西,我们与耶拉冈德的关系,并非从属,也不是上下级,更像是家人。既然您好奇,我也可以透露给您,我当年也向耶拉冈德许下了承诺,若我上位,耶拉冈德将作为谢拉格的第一公民,成为谢拉格的一份子。”
太傅愕然的张了张嘴,良久才道:“让巨兽成为国家的一份子?恩斯特首相好手腕!可巨兽并不遵循普世的道德价值观,你真确信这样的许诺能拴住耶拉冈德?”
恩斯特摆了摆手:“太傅阁下,拴住这个词语用的很好,下次不要用了。如果您非要寻求一个答案,要问我,是什么让耶拉冈德留在了谢拉格,那我只能告诉你一个真实,但你不会想要听到的回答。”
恩斯特顿了顿,语重心长:“是爱。”
“谢拉格人民对耶拉冈德的爱,耶拉冈德对谢拉格人民的爱。”
太傅微微一怔,他很想反驳一下恩斯特,或是改变一下自己刚才对恩斯特的评价。
在政治场上谈情说爱,未免有些太滑稽了。
但他开不了这个口。
因为在他和宁辞秋的面前,说出这句话的恩斯特,身旁洋溢着淡粉色的光芒特效。
你懂吗,就是那种很潮的,“春暖花开”,“花开富贵”,“事事如意”,“新年快乐”的老一辈表情包搭配的那种特效。
别说,还挺符合太傅口味的。
但谁都知道,这种光效是不会在自然界自然形成的,更别说现在可是晚上,连阳光都没有!
那答案只有一个了!
是耶拉冈德,耶拉冈德给恩斯特加了特效!
“Duang!”的一声,全是特效 !
太傅有生以来头一次觉得自己这么了解一头完整巨兽的心思——
耶拉冈德很认同恩斯特说的话,祂很高兴,所以用新学的光学给恩斯特上了点漂亮的“聊天气泡”。
某位大神总算摆脱了以前只能在天上写字,放彩虹,劈开云的老三样,走向现代化,精细化,定制化的神迹了!
而还没等太傅和宁辞秋从惊讶中回过神来,还没有注意到自己背后正在冒粉红色爱心泡泡和五彩霞光的恩斯特便再次语重心长的发问道:
“太傅阁下,大炎,又是否爱过那些被任人唯贤,竭力为国效忠的巨兽呢?”
第二百七十九章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上)
大炎是否爱过那些为国效忠的巨兽呢?
从恩斯特办公室返回谢拉格大酒店的时候,太傅的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这个问题。
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得要做的,就是确定大炎现在与巨兽的关系,更准确的说,是与“岁”的碎片代理人的关系。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如今的大炎其实就是一个无比矛盾的缝合体。住在移动城市之上的八千多万人与分散在大炎各处的两亿两千多万人是一个矛盾,朝廷与地方是一个矛盾,朝廷内部的派系斗争是一个矛盾,北方邪魔侵扰,南方海嗣环伺,又是一个矛盾。
更不提财富分配不均,耕地面积紧缺,国家财政与高端战力在一场又一场针对南北防线的防御战争中消耗殆尽这样的基础矛盾。
而排在这种种矛盾之后的,才是“岁兽”矛盾。
岁兽矛盾其实并没有那么的紧迫,十二位岁兽的代理人,除了排行老三的【颉】已经明确死亡,意识回归“岁”的本源,剩下的十一位代理人,都还具有完整的自我意识与物质存在。
哪怕是那名罪人——排行老二的【望】,在将自己拆分成182片之后,也奇迹般的存活了下来,并且明确的,从未遮掩的,开始了反抗岁的本源意识的行动,司岁台甚至怀疑他已经与排行老七的【绩】搅合在了一起,借【绩】之手,将自己的一百八十二枚棋子散落到了大炎各地。
尽管岁兽的苏醒在第一位岁片死亡后就已经不可逆转,但严格意义上来说,大炎远没有必要如此的紧张。甚至于,假如大炎愿意配合其中几位代理人的行动,还能以最小的成本,延缓岁兽苏醒的时间,直到大炎做足更充分的准备。
但朝堂上的衮衮诸公却都没有提出这样的方案。
“为什么?他们难道还不如一个外国人聪明吗?”
宁辞秋感到疑惑不解。其他人不知道,至少在她看来,她的父亲,礼部尚书一定是能够发现这种可能性的。
再不济,太傅也应该.......
宁辞秋将目光投向了太傅,瘦削的老人面色凝重,路灯的灯光在他微微垂下的面庞下留下一个光影交接的分割线,宁辞秋只能看到那双浑浊的眼睛,以及他微微抿起,似乎有几分苦涩在口难言的嘴唇。
“他们是太聪明了。”
太傅叹息道,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啊!”
宁辞秋皱起了眉头:“太傅何解?”
太傅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漫步在图卡里姆规整的街道上,就着寒风,又将这口气缓缓吐出,在空中化作淡淡白雾。
“辞秋啊,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太傅的声音突然柔和了下来,宁辞秋正了正神色,恭敬道:
“太傅请讲。”
“这是一位将军的故事。”
.............
话说某国有这样一位将军。
他自出生起便血脉古老,天赋极高,寿命悠长,实力不俗,堪称一出生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然而,特别的出生却并不意味着美好的生活。因为一些特别的原因,他和他的兄弟姐妹们暂时失去了容身之处,只能流浪在一望无际却荒芜一物的大地之上,忍受着风吹日晒,雷打雨淋。
他们的日子过得无比艰苦,兄弟姐妹们之间也称不上有多么和谐,时常会有彼此质疑的情况发生,为此离家出走,或是大打出手的情况,也不在少数。因为没有长辈教导的缘故,他们只能凭借着流淌在血脉之中的记忆,或者说本能,去尝试着在大地上生活下去。
为此,他们也干过坏事,抢夺粮食,攻击村庄,毁坏物品,甚至是伤人杀人,彼时的他们也并非完全没有做过。
混迹在这片肮脏的大地上,没有谁能真正一尘不染。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许多年,直到某一天,他脚下所踩着的这片土地的统治者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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