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执笔者骨
恩斯特将万国峰会定义为一个吵架的平台，让大家能通过动嘴而不是动手的方式解决争端，缓解矛盾。那现在好了，一个争端出现了，且争端中的一方并不在万国峰会体系内，这个时候，这个自诩“囊括泰拉大地”的秩序，该做出怎样的回答？
这就是维多利亚给予万国峰会的一个测试题。
当然，就和开斯特公爵说的一样，这也是给恩斯特的一个测试题。
除了组织体系的角度，她也很好奇恩斯特的角度，因为，在她眼中，作为这个体系提出者和构建者的恩斯特，能带来的价值，与这个囊括泰拉的体系所能带来的价值旗鼓相当。
恩斯特很少思考这么长的时间。
太阳底下无新事，很多时候，泰拉大地上的许多事情，恩斯特都能根据前世的经验和学习，找到类似的问题，并进行变通和解答。
但这个不一样，这是战争。
恩斯特对战争接触甚少，但在泰拉大地，战争却是文明发展的主旋律之一。就像是开斯特公爵说的那样，万国峰会体系迟早会面临这样的考验。
它的确提供了一个解决争端的平台，的确能为泰拉发展提供更良好的环境，但这不代表战争就会被杜绝。
像是萨卡兹这样的不稳定因素，还有未来可能发生的【海嗣】，【邪魔】，【源石】三大危机，以及更多随时可能爆发的矛盾，都可能演变成战争。
而这才是真正需要万国峰会抗压的地方。
维多利亚诸位大公爵围攻伦蒂尼姆，这看上去是一场必胜的战役。但那又如何？当年，高卢帝国向莱塔尼亚宣战，势如破竹的攻势让莱塔尼亚在短短四个月内失去了数座重要的移动城市与四个选帝侯大区，如此惊人的大胜，有几个人不相信，当时把握着核心圈霸权的高卢帝国会拿下最终的胜利，甚至不需要花费多少的力气？
但结果如何，我们只需要看看任何发行在1031年之后的泰拉地图，就能够得到一个一目了然，不言而喻的答案。
萨卡兹的力量相比之莱塔尼亚如何？
恩斯特觉得，当然是不如的。
但维多利亚的力量相比起当初的高卢如何？
恩斯特觉得，也是不如的。
科技的发展固然带来了军事装备的迭代革新，理论上来说，数十年前的高速战舰，放在现今，可能都顶不住现代高速战舰的冲撞。但起码，在科技发展到全AI指挥之前，战争的关键依然是“人”。
军合力不齐，踌躇而雁行，大公爵合兵一处所带来的威慑力，有些时候可能都比不上单一一位公爵的全力以赴。
而且，哪怕只有十分微小的概率，维多利亚在这场战争之中遭受了意料之外的损失，而这个时候，早已窥伺核心圈已久的乌萨斯，明明作为四国战争最早被宣战的国家，却在战后被维多利亚踩在脚下数十年的莱塔尼亚，不甘寂寞的卡西米尔，宿怨已久的哥伦比亚，谁能保证这群豺狼虎豹不会一拥而上，将整个帝国分食殆尽？
而这，正是考验万国峰会作用的地方。
如何限制，如何让这场战争变成有限战争，如何保证不出意外，或者在意外发生后控制事态的发展，如何保证，至少不让事情演变到最坏的地步。
坦白来说，这些都是发动战争的维多利亚需要考虑的问题。他们过去掌握霸权，自然要尽心去维护，而这些战争带来的后续问题，自然也是他们要考虑的成本。
但此时此刻，是假设。开斯特公爵很大胆，也很狡猾。她将这个问题交给了要取代维多利亚霸权的万国峰会体系，美其名曰，考验。
而对于这个考验，恩斯特沉吟良久，给出了自己的回答。
“首先，关于万国峰会对此事的态度。”
“开斯特公爵阁下，万国峰会认可维多利亚有收复自身合法领土的权利，伦蒂尼姆自始至终都属于维多利亚，如果萨卡兹非法占领，那维多利亚按照合法流程对其进行收复，其中哪怕动用武力手段，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是，公爵阁下，我希望您和其他公爵都能对此形成一个共识，那便是，这场收复行动，并非是基于一个国家对另一个国家发动的【战争】。”
“这一点是显而易见的，大公爵不算是一个国家，盘踞伦蒂尼姆的萨卡兹雇佣兵也不算是一个国家。这不是维多利亚对卡兹戴尔的又一场战争，也不是我们对魔族的又一场屠杀和欺凌，这是一场正义的，师出有名的，旨在反击侵犯维多利亚合法主权和迫害维多利亚合法公民的萨卡兹极端分子的.......特别军事行动。”
恩斯特憋了好一会，才勉强从喉咙里吐出这个词语来。
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微妙。毕竟具体情况有所差别，恩斯特用这个词语只是套用。
但和恩斯特表情上的些许别扭不同，开斯特公爵听到这个词语的那一刻反倒是眼前一亮，顿时来了精神，默默念了好几遍这个词语，像是要细细品味一番其中的玄妙一般，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特别军事行动，不错，不错，恩斯特，我果然没看错你。”
“今天找你来的确是来对了。以这种理由开战，乌萨斯，莱塔尼亚这些国家便不能以讨伐魔族的借口介入。只要不出意外，这场战争将会以有限战争的形式迅速结束......哦不，应该说是，特别军事行动将会迅速结束，圆满成功。”
恩斯特翻了个白眼。
感情你找我来，是来白嫖我的计策的？
tmd老女人，心眼简直比蜂窝煤还多！
至于开斯特公爵口中的意外，那当然很简单，维多利亚在正面战场上不被击败，或者，至少不遭遇太大的损失，就不算出了意外。
为什么开斯特公爵要强调这个？因为如果维多利亚真的打了大败仗，那战争借口不借口的，就都不重要了。人饿极了，抢肉吃的时候谁还在乎要不要先祷告一句“我开动了”？
看着开斯特公爵满意的表情，恩斯特稍稍叹了口气，接着道：
“其次，是我个人的看法。”
“我认为，萨卡兹问题由来已久。如果维多利亚，包括泰拉各国，想要彻底解决这个难题......”
“那么，至少，萨卡兹独立建国，是有必要的。”
第四百二十四章 阿斯卡纶：要是殿下在就好了！
萨卡兹是坏人吗？
这个问题其实很笼统，萨卡兹是一群流民，他们的文化水平胎教肄业，生活水平风餐露宿，经济水平更是穷的荡气回肠，仓禀足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在这种经济条件下，你要苛求萨卡兹有多高的道德水平和文明程度，那的确有点强人所难。
所以，如果你要问萨卡兹是不是坏人。
那恩斯特可以很负责任的说，萨卡兹之中，绝大部分，都是社会意义上的坏人。
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事情，不一定每个萨卡兹都干了，但小偷小摸，敲诈勒索之类的事情，每一个萨卡兹肯定都接触过。
如果将萨卡兹以维多利亚的刑法进行定罪量刑，十个萨卡兹全部判处绞刑，或许会有人罪不至此，但如果只绞死九个，放走一个，那肯定有漏网之鱼！
可以说，他们是没有P社玩家的命，犯了P社玩家的罪。
但这是不是意味着萨卡兹就应该如此呢？
至少恩斯特觉得，不是的。
非常讽刺的事实其实就摆在泰拉人的眼前，只是绝大部分泰拉人并不知晓而已——同样是由古萨卡兹人建立的国度【拉特兰】，他们就被誉为泰拉大地最自由，最和平，道德水准和生活质量最高的国家。包括此刻正坐在恩斯特对侧沙发上的开斯特公爵本人，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而要解决萨卡兹问题，其方法看似五花八门，多种多样，但其实说到底，只有两种。
要么，接纳萨卡兹成为现有国际秩序的一部分，允许它们加入各国或是独立建国，帮助他们成为一个正常国家。
要么，彻底消灭他们。
后者对于泰拉人来说刚刚好，但对于恩斯特来说，疑似有点太极端了。更何况，以泰拉现在的科学水平，真的能做到对整个种族进行彻底的，不留余地的，一个不剩的清洗吗？
恩斯特保持怀疑，不，甚至都不用怀疑，恩斯特可以肯定，这是必然做不到的。
因为萨卡兹对大地各国其实都有价值。
高卢帝国在四国战争中大量雇佣了卡兹戴尔的王庭术士作为对抗莱塔尼亚源石术士优势的依仗，乌萨斯在大征服时代，集团军中更是遍布萨卡兹的身影，其中最著名的重装温迪戈军团为乌萨斯立下了汗马功劳，至今依然存在，并且驻守在北境，对抗荒原上的邪魔。哪怕是维多利亚，开斯特公爵本人，在铲除蒸汽骑士的时候，也选择了名声差，便宜，不沾锅的萨卡兹雇佣兵。
泰拉人们早就习惯了以萨卡兹作为刀剑和工具，只要这份利益还存在，萨卡兹就不可能被图图干净。
总会有国家或者势力，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保留和隐藏起一部分萨卡兹。他们认为自己能控制住这些萨卡兹，或许的确如此，但这一代可以，下一代呢？再过十代人呢？
短寿种的寿命带来的权利更迭会引发不同程度的混乱，而混乱会导致国家衰落，实力下降，内部意见不合，也会成为萨卡兹上升的阶梯。萨卡兹活的可久太多了。没准你死了好几代人了，他们还在蛰伏，一直等到你放下戒心，他们再反戈一击，那才是真的防不胜防。
而彼时，等待大地诸国的会是更血腥的复仇。
但同样的，可悲的是，萨卡兹和先民一样，也不可能彻底杀光他们的敌人。想要彻底的，高效的毁灭一个种族，某种程度上也是一个技术活。要完成这项技术活，恐怕得等到群星时代。
但很显然，在泰拉现在的内耗情况下，仇恨如此循环往复，层层累积，锁住前往【繁荣一统】结局的锁链就根本不可能斩断。
是的，这就是如今泰拉大地诸国与萨卡兹的现实情况。
这种情况有没有解决办法。
当然是有的。事实上，恩斯特手上就握着其中一个“最终解决方案”。他只要去一趟拉特兰，把录音往主机面前一放，然后在选项里按一下确认。ok，等个几分钟，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萨卡兹的仇恨也没有了，大地诸国的仇恨也没有了，恩斯特荣获星际和平奖！
为什么是星际？因为泰拉也没有啦！
所以，比较理性，且能在当代实现的方案，其实只有第一种。
“我认为，萨卡兹问题由来已久。其最初的起源是如何，已经难以追溯，试图去分个是非曲直，论述个谁对谁错，也已经找不到论据。作为泰拉的当代领导者，我们应当更现实一些。”
“在无法彻底毁灭的情况下，摧毁其中的极端分子，善待其中的友善者，接纳和拉拢其中的中立者，让萨卡兹和卡兹戴尔正常化，这才是合理的做法。”
恩斯特从来没有试图让维多利亚不去进攻特雷西斯，毕竟特雷西斯就是萨卡兹中极端分子的代表。
这种评价是建立在谢拉格和万国峰会的立场上的。如果站在上帝视角，萨卡兹被图图了大几千年，他们复仇似乎是合情合理的，但对谢拉格和万国峰会来说，他们就是当今社会秩序的破坏者。
谁都不能不带任何立场和视角去分析问题，真正的理中客是不存在的。哪怕他存在，那个人也不会是恩斯特的朋友，而只可能是他的敌人。
因为恩斯特是要站在谢拉格和万国峰会这一边的。
开斯特公爵深深地看了一眼恩斯特，表情多少有些意味深长：
“恩斯特首相提的建议，倒是很有建设性。”
“但我有一个问题。谁来保证，如果维多利亚或者其他国家，帮助萨卡兹建立国家，发展壮大之后，不会被他们反咬一口？”
“萨卡兹并不好对付，恩斯特首相可能不了解那段历史，但在维多利亚的记载中，距今约两百年前，泰拉曾经组织过一次针对萨卡兹和他们的【卡兹戴尔】的讨伐行动。”
“当时参战的有维多利亚，高卢，莱塔尼亚，联军的统帅不知为何没有留下名字。但她依然有一段著名的演讲流传于世。”
开斯特公爵轻轻咳嗽了一声，用吟诵的方式背诵出了那段历史：
【我知晓萨卡兹正在筹划的一切。仇恨是无法治愈的绝症，你们的复仇将会为大地带来无法治愈的伤痕。】
【为了周围诸国的安定，为了之后两百年的和平，野心必须被提前消灭。】
恩斯特的眉头皱了起来，嘴角也抽动了一下。
他的第一反应是：“啊？还有这种狠活，我知道你们在干什么这种话也能当宣战借口？”
但随后，他又反应了过来，这位联军统帅应当是掌握了什么切实的证据，证明萨卡兹在建立卡兹戴尔后开始策划复仇，所以才发动了远征。而当时的三国领导人也一定是从中看到了什么利益。
这种情况并不罕见，比如一战美国的参战，是出于国家利益的考量，在最后下场摘了个桃子，但他们的宣战契机却是德国的无限制潜艇战侵犯了美国利益，以及那封著名的联墨抗美的“齐默曼电报”。
嗯，应该是这样没错。
不过，这段历史的详细内容，他的确还是第一次听说。谢拉格的典籍对此没有记载，似乎是因为并非举国参与，而是部分贵族发兵的原因，恩斯特阅读的几本外国史书对此的记载也只是一笔带过。
考虑这问题涉及到萨卡兹，有机会倒是可以找凯尔希问问，她可能知道点什么。
默默在心里记下了这件事，恩斯特也知道开斯特公爵提起这回事的原因。
萨卡兹不老实。
大地诸国帮他们建国，他们也大概率会反叛，而到时候，对维多利亚这些国家来说，面对的将是一个有了国家体制，更团结，更稳定，也更麻烦的卡兹戴尔。
到时候，攻打的成本暂且不提，光是前期帮助卡兹戴尔的投入，就注定血本无归。
大地诸国凭什么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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