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执笔者骨
至于证据，谁在乎呢？
事实证明，他的目的的确达到了。
当被派作先锋的古罗反复询问恩希欧迪斯，那批钢材和货款为什么会出现对不上的情况的时候，恩希欧迪斯是没办法回答的。
因为他是真的藏了一批钢材，用来在希瓦艾什的领地边缘，修建一条秘密的运兵铁路。
他当然可以解释或者干脆扯个谎，比如那段时间国际钢价上升了，或者运输途中出现了损耗，或者我把那批钢材拿去修房子了之类的。这种谎言要多少有多少，而且恩希欧迪斯有办法将他们编的和真的一样，挑不出半点毛病。
但问题就是，对面那也是一群不讲理的。
古罗就是贯彻了阿克托斯出发前交给他的一句话：“不管恩希欧迪斯说什么，只要他不丢个人出来，这件事情就摆不平！”
一边是城府高深，运筹帷幄，一边是死乞白赖，不讲道理，恩希欧迪斯现在是一肚子的无语，秀才遇到兵，那是有理说不清啊！
没办法，那总得推个人出来负责吧？
修建铁路是蔓珠院审批，三大家族共同监督，恩希欧迪斯亲自担任施工总负责人的大项目，这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扔个临时工出来就能摆得平的。
如果佩尔罗契家要深究这批钢材的去向，那就只有两个人能负得起这个责任。
第一个是总负责人恩希欧迪斯，他承认自己在施工过程中监管不严，或者在购买钢材的过程中出现纰漏，导致钢材数量少于预定数量，这是最能说服大家的办法，但也是最不可能的办法。
而第二个人，自然就只能是倒霉的技术执行官——诺希斯·埃德怀斯了。
“古罗将军，我们已经知道你的疑惑和诉求了，但我想，这是一场因为信息不对等而产生的小小误会。”
“钢材并非是购买之后，往地上一丢，就可以直接组成铁路的。他依然需要进行技术加工和调整，而在这个过程中，理所当然的会产生些许的损耗。”
“这个损耗的大小完全取决于当地的技术水平，而你应该也清楚，以谢拉格目前的工业化程度来讲，出现大量的损耗其实是完全可以预料的。倒不如说，若是阿克托斯·佩尔罗契先生当时能在这张高炉采购申请上签字的话，这笔损耗完全可以避免。我们之间也不会出现这种误会。当然，我并没有指责他短视和没事找事的意思，亡羊补牢，为时不晚，喀兰贸易也欢迎他随时派遣代表前来商议重启高炉计划。”
诺希斯尝试着从专业的技术角度糊弄一下完全不懂工程知识的古罗，甚至还想忽悠着他帮忙推进一下已经迟滞了许久且跟铁路铺设搭不上什么关系的高炉炼铁计划。
在一大通的说教之后，古罗贫瘠的知识储备果然不负众望的的见底，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片刻之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甩了甩脑袋，举起斧子就指向了诺希斯：
“你说的我完全听不懂！但意思是你来负责对吧？”
“我......”诺希斯差点没抑制住自己的暴脾气，嘴角忍不住抽搐了起来，“理论上来说，这属于客观因素——”
他的话还没说到一半便被粗暴的打断，古罗一脸“我懂了”的表情：
“不对啊，你刚刚不是说是因为什么‘技术水平’的原因吗？说白了就是你们喀兰贸易技术不够呗！正好，你不就是喀兰贸易的那什么技术指挥官........”
“是执行官。”恩希欧迪斯纠正道。
古罗点了点头：“你不就是那技术执行官嘛！咱当兵的，仗打输了就是我这个将军的水平不够，你们这些搞技术的，技术不行，不就是你的问题吗？”
诺希斯的话噎在了喉咙里，他知道古罗就是在胡搅蛮缠，但偏偏又说不出什么话来。
怎么解释？他怎么觉得自己越解释就越输？要是能给古罗解释通了，那简直就是陈睿吃花椒，叔（输）麻了。
憋闷了半响，他才悲愤的低下了头，握紧了拳头，从牙缝里蹦出了一个字：“是！”
“那就对了，早这样不就得了！”古罗顿时得意了起来，“技术不好就别当技术指挥官了，我看，这铁路的项目估计也得停一停，说不得技术也有问题呢？”
恩希欧迪斯淡淡的摇了摇头：“铁路停不了。诺希斯，我会对他进行处罚的，但这是喀兰贸易的内部事务，也轮不到佩尔罗契家族来指手画脚，这件事，下次全民议会召开的时候，我会给各位一个满意的答复的。”
说着，他转过身，无视了古罗那被怼的错愕的脸色，拉着濒临爆发的诺希斯转身离去。
喀兰贸易的安保人员也迅速出动，挡在了正门前，拦住了想要闯进去的古罗，为首的高大丰蹄男人更是让古罗都露出了忌惮的眼神。
“老爷还有事要处理，请回吧。”
............
“怎么样，这一场赌局，你输了吧。”
回到办公室，恩希欧迪斯微笑着打量着还怒气冲冲的诺希斯，抿了一口杯中的红茶。
诺希斯接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稳住了自己的心情，瞪了一眼恩希欧迪斯。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获胜的几率已经无限接近于0了。
前面便已经说过了，钢材的事情可大可小，取决于其余两大家族和蔓珠院是否深究，又是否拿得出决定性的证据，证明这批钢材的流向。
而从发刚刚双方互相的试探来看，很明显，佩尔罗契家和指使他们的蔓珠院是拿不出证据的。
这可以透露出两个信息，第一，这件事情的根源，恩斯特·希瓦艾什的确已经拿到了蔓珠院手中的谢拉格账册，他完成了一个看似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第二，恩斯特·希瓦艾什并不知道，或者知道，但并未将钢材的流向以及证据告知大长老。虽然他的的确确狠狠地坑了一把恩希欧迪斯和喀兰贸易，但并未做的过火。
你最近的风头有点太盛了，这只是一次小小的敲打。
恩希欧迪斯的脑海中浮现出这样的感觉。顿时感到有些惊奇。上一次他这样被人提点与压制还毫无办法，还是在留学期间，面对维多利亚那些老谋深算的政客时。
但他很快就摇了摇头。
应该是错觉，恩斯特再厉害，也不至于能和维多利亚那些老baby相提并论吧。
不管怎样，政府首脑和议长的位置，在这件事的负面影响消除之前，是很难再轮到诺希斯了。
“你就先从技术执行官的位置上退下来一个月吧，反正你这个月的研究经费也都输给我了。”
罕见的见到老友吃瘪，恩希欧迪斯心情甚至不错的笑道。
但诺希斯笑不出来，怒火和眼泪都在心里打转：
“哼，他拿到了财报又有什么用，谢拉格是个什么样子，我们还不清楚吗？财报只会让他更加绝望，在那个位置上，没有相应的资源和后台，他终究只能一事无成。到时候，他还不是只能乖乖的将位置让出来！”
“你说得对。”恩希欧迪斯点了点头，这是最有可能的结果，如果在刚刚的事情发生之前，他或许还会因此为恩斯特发出一声无奈与惋惜的叹息，但此时此刻，他却又有了一点新的期待，“但是，万一呢？”
“我总觉得我这个弟弟，还能给我们一点更大的惊喜。”
诺希斯撇了撇嘴，一脸的不信。
恩希欧迪斯也不恼：“那不如我们再打个赌？这次三个月。”
“赌就赌！”
第七章 恩斯特发来搞钱邀请
眼睛眯起，将手中的账册拿近又放远，恩斯特颇有些地铁，老人，手机的韵味。
沉默良久，他终于确定不是自己的眼睛出现了问题，表情顿时扭曲了起来，忍耐不住的骂道：
“tmd，谢拉格怎么搞成了这个样子！”
也不怪恩斯特这么生气，假如三大家族报上来的数字和蔓珠院的统计没有太大的错误的话，那整个谢拉格蔓珠院时代的政府，开销一共分为四大类。
占据整个政府财政百分之六十左右的宗教祭祀费用，占据财政百分之三十左右的建筑维护费用，占据财政百分之八的支持科研，投资实业以及发展，以及占据财政百分之二的国防开支。
即便是完全不懂政治和经济的小白，读到这个数字，也能感受得到这数字到底有多离谱！
但自称“受到圣女命令，要协助好恩斯特”的侍女长雅儿却像是完全不理解一般，诧异的歪了歪头：
“这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这还不够奇怪吗！”恩斯特倚靠着墙角坐了下来，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料到了作为一个完全没有被现代工业污染的农业净土，谢拉格的政府财政绝对不会有多么好看，也做好了相应的心理准备。但他没想到，收入还不算什么，这个分配才是重量级。
“举个例子，乌萨斯帝国往年的国防开支占到了政府财政的百分之五十以上。虽然近年有所下降，但也稳定在了百分之四十左右。而哥伦比亚每年除了固定百分之三十以上的财政经费用于支持科技发展之外，还会特批创新扶持基金，用于奖励那些在科研上取得重大突破的企业和个人。”
“哥伦比亚多大，乌萨斯多大，试想，如果他们要在科研与军事方面与谢拉格产生竞争或者冲突，谢拉格能有胜算吗？”
雅儿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但似乎又有点不服气的疑惑道：
“但是，我看佩尔罗契家的军队和喀兰贸易的各种科技发明，都还挺不错的呀。”
恩斯特抬起头，冲着雅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你说得对，但且不提那些完全没有现代化武器的民兵到底有多强的战斗力，佩尔罗契家能代表谢拉格吗？”
“佩尔罗契家的士兵再强，那总归是佩尔罗契家的，属于私兵，就像是他们没有因此向蔓珠院索要一分钱一样，如果真正遇到危险，谢拉格政府也没有权利去指挥他们。说穿了，佩尔罗契家其实是一个军阀家族，只是如今他们还听从谢拉格政府的指挥罢了。”
雅儿有些不满恩斯特的说法，反驳道：
“你怎么能这么说佩尔罗契家，几千年来，一直是佩尔罗契在忠心耿耿的保护谢拉格的安全啊！”
恩斯特抿了抿嘴，他知道雅儿所说的是不争的事实，也是几乎所有谢拉格人心中共同的想法，但事实就是如此，如果谢拉格要实现彻底的现代化，那佩尔罗契家就是不得不收编，甚至铲除的对象。
这也是事实，是迟早要让所有人都明白的事实。
“从来如此，便对吗？”
雅儿噎了一下，有些说不出话来。
恩斯特也没有强迫她理解或者接受自己的想法，这毕竟需要一个过程，当下需要解决的事情，更多的是财政问题。
天下的财政问题，说穿了就是四个字——开源节流。
节流永远是得罪人的，尤其是现在在谢拉格政府财政支出中占据大头的宗教事务。这肯定得削，但怎么削却是一件麻烦事。
耶拉冈德是谢拉格全民的信仰，即便是叛逆如恩希欧迪斯，在圣女面前也需要乖乖行礼，保持距离，否则便会遭到全谢拉格的抨击。这也就意味着，恩斯特利用像是坑喀兰贸易那样祸水东引那样的方法，将矛盾嫁接给某个家族或者某个人的可行性，是非常微弱的。
没办法，祭祀耶拉冈德那是祖宗的规矩，谁动祖宗的规矩，谁就得掉脑袋~
思索再三，恩斯特还是决定暂时先放一放节流，着重将目光投向“开源”。
相比起节流，开源的方法就多得多了。
旅游，开矿，卖地，增加政府收入的方式很多，恩斯特一一排除下来，最后选了一条最简单，最方便，甚至不需要什么前期投入的路。
只是这件事，他一个人做不到，得找帮手！
“侍女长小姐，这本账册我可以拿走了。”
站起身，拍了拍西裤上的灰尘，恩斯特看向情绪似乎有些低落的雅儿，想了想，还是决定负起责任，宽慰两句：
“其实，你也不用太在意我说的话。建设军队也好，发展科研也罢，这都是我这个谢拉格首相该担心的事情，和你和恩雅姐姐其实没有太大的关系。而且，我现在还是个光杆司令呢，刚刚那些话，充其量也就是说说而已。”
“说不定，我现在嘴上说的这么厉害，到时候实际做下来，也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还惹得自己一身骚呢。”
雅儿抬起了头，那双深蓝色的眼中闪烁着探求的光芒：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你还会努力吗？”
恩斯特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我会。”
雅儿露出了一个慈爱而迷人的微笑，微微颔首道：“那耶拉冈德就会保佑你的。”
这微笑实在太过惊艳，让恩斯特一时竟有些沉醉其中。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自己的失礼，微红着脸揉了揉眼睛，掩饰尴尬道：
“多谢你的祝福，愿耶拉冈德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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