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不语
“本官公务繁忙,吏部上下每日忙得脚不沾地,怎么可能有暇去禹州体察民情?”
陆晨冷笑着反问道:“也就是说,方玉他们为非作歹什么的,只是叶侍郎你根据几张目的存疑的留影符就作出的主观判断,对么?”
叶晟怒道:“难道有如此铁证还不够定罪吗?”
“不够!”
陆晨大声反驳道:“谁知道将留影符交给叶侍郎你的人是何居心?正所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叶侍郎你没去过禹州,也没派人了解过那里的实际情况,对各县根本一窍不通,更不了解把留影符交给你的人的具体目的,朝廷怎么可能会因为那些人和叶侍郎你的一面之词而论罪?”
叶晟猛地挥袖:“你这是偏见!提供留影符的的确是当地大族,但他们可都是积善之家,在当地颇有名望,怎么可能会做出平白污蔑朝廷命官的下作之事?!”
“陆给事你定是因为官仓案被灭族的大族,而认为全天下的大族都是作恶多端的恶徒,这才在此强词夺理!”
“笑话!”
陆晨冷哼一声,毫不退让地道:“若在下对他们有偏见,当初在禹州时就把他们全部清理干净了,又岂会留他们到现在,而且......叶侍郎你如此听信这些人的一面之词,难道就不是对方玉他们的偏见吗?!”
“他们本就是对圣贤之道一窍不通的武夫,而各地大族人才辈出,品学兼优、心怀天下且欲报答朝廷者甚众,此乃国之基石,老夫不相信他们,难道相信那些武夫吗?”
“巧了,本官在禹州时,就亲手宰了不少叶侍郎口中品学兼优的人才,莫非叶侍郎觉得他们不该杀不成?!”
“哪个地方没有害群之马?陆给事你就非要一棍子把他们全部打死?”
“那叶侍郎怎么就能确定他们不是漏网之鱼?”
“我有留影符为证!”
“但你没调查,根本无法确定给你留影符的人是否是出于某种利益,想要借叶侍郎你这把刀!”
“绝无可能!”
“.......”
两人针锋相对,毫不退让,唇枪舌剑交锋响彻整个太极殿。
一众朝臣根本不敢插话。
如今吏部尚书之位高悬,叶晟这个左侍郎就是吏部之首。
而陆晨是女帝眼前的大红人。
这两个大佬针锋对麦芒,就算争出真火,除了站在最前面的几个大佬,其他人哪敢吱声。
最后陆晨口都有些干了,同时感觉氛围也烘托得差不多了,便直接梭哈道:
“懒得与你争辩,在下今天就把话放这,方玉他们是在下提拔的,无论他们在任上做了什么,有没有治理好地方,百姓是否安居乐业,不管有什么恶果,在下都会为此负责,绝不推脱!”
闻言,众人顿时面色一凛。
这厮...又在为别人担保。
而且又是押上前途的那种。
这货当真不怕一个不好阴沟里翻船?
就连刚准备开口,打算直接拍板了却此事的女帝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叶晟也没想到陆晨居然如此干脆,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
这时陆晨又道:“本官以前程为方玉担保,叶侍郎你敢为你口中所说的那些高义之士担保吗?”
“你!”
叶晟指了指陆晨,正准备说些什么。
然而陆晨却不给他多言的机会,直接抢声打断道:“若是不敢,就莫要再提这莫须有之事,凡事虽然讲究一个证据,但与之相关的前因后果也要全部梳理清楚,在没有彻底调查清楚,证明方玉他们确有失职之举之前,在下决不答应如此草率地将他们罢官去职!”
听到这话,叶晟面上终于浮现出犹豫之色。
“好了。”
伴随着一阵珠玉交错的轻响,女帝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耳边响起。
“留影符中的内容不足以作为证据,此事存在疑点,不可妄下论断,叶爱卿的弹劾驳回,待禹州各县一切事宜全部调查清楚后再复议。”
得到这个答案,叶晟自然心有不甘。
然而女帝心意已决,叶晟也只能黯然退下。
而就在这次朝争落下帷幕的时候。
距离洛京数千里之外的禹州互县内,一处豪华庄园中。
“爹,咱们的农庄又有五名佃农跑掉了!”
伴随着一声焦急的叫喊声,大厅内,正在优哉游哉地品茶的一个身着华服的老人突然睁开眼睛,看着正快步走来的儿子。
浑浊的眼眸中,悄然闪过一抹精芒。
“又跑了五个么...”
“是啊,爹。”
他微微皱眉,这时走到他面前儿子一脸愤怒地道:“都怪那个新来的狗官,用官府的钱带那些贱民四处开荒,还要搞什么梯田,甚至还要把开垦的田地送给那些贱民,简直岂有此理!”
顿了顿,他又急不可耐地问道:“爹,你之前不是说,各大家族联手施了手段,那狗官绝对嚣张不了多久吗?这都好几天过去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到底还要等多久啊?”
第136章 公侯万代
“莫慌。”
面对儿子急切的发问,老者稍微思索了片刻,眉头便舒展开来。
“那狗官和之前的陆疯子一样,做事不计后果,这样做官定然是做不长久的,如今利益受损的可不只有我们,整个互县所有士绅…不,是整个禹州所有大族都深受这些该死的武夫所害,如此多有识之士一同上书,大家朝中的人脉一起发力,还有留影符为证,这些狗官被赶出禹州只是时间问题,不必急于一时。”
说着,他稍微晃了晃身下的躺椅,又道:
“禹州,终究是我们禹州大族的禹州,那些狗官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没有我们的认同,他们就是个屁!”
男人面色稍歇,但还是有些不甘心地道:
“可是跑了这么多贱民……”
“一时之痛罢了。”
老者眯着眼睛,淡淡道:“只要把那狗官赶走,该是我们的,就还是我们的,不仅如此,这段时间他们开垦出来的田地,最后也只会落入我们的口袋,那些贱民,也逃不出我们的掌心!”
闻言,男人顿时眼前一亮。
“爹说的有道理,是我急躁了。”
……
互县东郊,一处明显刚修缮过的村庄内。
刚劳碌一天的村民们陆续回来。
男人们聚集在一起谈天说地,孩童在周围嬉戏玩闹,女人们则回屋子埋锅做饭。
不一会的功夫,整个村子便升起袅袅炊烟,生机怏然,就算是盛世,也不一定能看到的画面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与之前被禹王和赵平等贪官污吏迫害时死气沉沉的光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璃大人真是个好官啊,刚上任就清查以前被那些狗官调秤克扣的粮食,将其全部还给了我们,还带我们开荒种粮,以后再也不用去薛员外、李员外这些丧尽天良的狗大户家受他们欺负了。”
晒谷场内,一个汉子感慨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
“是啊,要不是璃大人,我们家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年。”
“那薛员外真不是个东西,租他们家的地,辛辛苦苦劳作一年,结果种出来的粮食交完税以后,还得给他收走七成作佃租,剩下的那点口粮,就算再怎么节俭,也根本不够我们四口人吃的。”
“谁说不是呢,记得去年收成不是很好的时候,隔壁虎子家全家都快饿死了,给薛员外跪下,求他开恩,少收一成佃租,结果怎么着?”
“那薛员外不仅没少收,反而找了个由头把佃租改成了定数,要不是村长心善,以身作则号召大家接济他们家,虎子全家都得被活活饿死!”
“唉,只可惜虎子还是没熬过劳役……”
说到这里,众人不由得一阵沉默,脸上流露出了悲哀之色。
禹州之前的世道,对他们这些没有任何力量的普通人来说,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光是活着,他们就得为之拼尽全力了,哪还敢奢望其他?
“现在好了,有璃大人在,我们的日子终于有了奔头。”
说到这位新来的璃大人,众人的兴致高昂了不少。
“虽然璃大人有点奇怪,老是鼓捣些乱七八糟的粉末,不是烧石头,就是烧一些五颜六色的水,但她对我们这些百姓是真的好呀。”
“有璃大人在,我才感觉来这世间不是奔着受苦受难来的……”
“据说璃大人乃是陆总督的门生,陆总督担心我们再被贪官污吏欺压,所以力排众议,把他的门生提拔为各县县令,前往各县为当地百姓谋福。”
“有陆总督撑腰,璃大人他们才能放开手脚。”
“陆总督当真是我大夏朝的青天大老爷,为了让我等升斗小民安居乐业,不仅救济穷苦,还严厉惩治贪官污吏,甚至不顾一切地手刃禹王这个祸害......”
“唉,只可惜陆总督不能一直留在禹州......”
“说什么呢?!陆总督可是心怀天下,救济苍生的大相公!怎么可能一直待在禹州这种小地方?而且陆总督又不是没不管我们,不是还有璃大人他们吗?”
“只要陆总督在朝,就能为璃大人他们撑腰,璃大人他们就能为我们平头百姓谋福!”
“真希望陆总督能够公侯万代啊......”
众人纷纷感慨不已。
像陆总督这样的好官,别说大夏了,古往今来都找不到几个。
古之圣贤,也不过如此吧......
这时,一个汉子突然站起身,“不说了,我得回家拜一拜陆总督的长生牌位。”
早在得知禹王被陆晨斩杀的时候,他就在家里为陆晨立了长生牌位,每天都要小心翼翼地擦拭好几遍,如同某种虔诚的信仰一般,不敢有丝毫懈怠。
“我也去。”
“俺也一样!”
“陆总督为我们做了这么多,如此大恩可不能不报。”
“说得对,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帮不了陆总督什么,但可以为他祈祷,保佑他这辈子无病无灾,步步高升!”
“有道理!我也回去为陆总督立个长生牌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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