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不语
永初朝毕竟不是妖后掌权时的盛和朝,朝中还是有不少守道者的。
对于这种硬骨头,陆晨倒也没什么恶感,正儿八经地辩驳道:
“特事特例,凡事不可一概而论,在下认为,是否论罪,还是要以其主观意识作为判断的基准,真正的反贼,乃是为了荣华富贵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这种人自然罪无可恕,但是纯粹是为了生存而奋起反抗的人,却可以给对方一个机会。”
老御史摇了摇头,依旧不同意陆晨的观点,坚定地认为柴红玉应当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然而陆晨却觉得,若是放过柴红玉,相当于给一些可以争取的人一个机会,削弱反贼的反抗意志,让反贼之剑的凝聚力减弱,对朝廷接下来的平叛是有好处的。
双方各执一词,在朝堂中你来我往地争辩了好一会。
最后两人相持不下,同时看向女帝。
“请陛下圣裁!”
下一秒,一众朝臣同时看向龙椅上的女帝。
在所有人或期待或迟疑的目光中,女帝微微仰起头,十二道玉琉轻轻摆动的瞬间,朱唇缓缓张开。
“朕觉得,陆卿言之有理,柴红玉虽有罪,但其高义之举却让朝廷挽回了巨大损失,于国朝有功,而且其初心纯良,并非有意谋反,更何况朝廷有错在先,不可将罪责全部加诸于民。”
听到这话,众人不由怔住了。
陛下她…居然公然说朝廷确实有错?
我的天?!我没听错吧?
作为朝廷的主人,至高无上的君王,朝廷有错,就是皇帝有错。
可皇帝怎么可能会有错?
当即就有人站出来大声道:
“陛下莫要如此说,朝廷怎么可能会有错?”
然而女帝却美目一扫,淡然道:
“朝廷难道是什么圣人么?既然不是圣人,为什么就不能有错?”
这话一出,那人顿时呐呐不敢再言。
第170章 上善若水
女帝表态,直接拍板,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那些御史虽然不服,但他们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他们有权利提建议,而皇帝完全可以拒绝,甚至是无视。
若是君王不采纳他们的意见,他们也没什么办法。
在恢复柴红玉自由身的旨意下达后,陆晨不由在心底重重地松了口气。
他这次顶着压力请求女帝释放柴红玉,倒没有作死的想法,纯粹是不想看到这个心怀苍生的姑娘就这么被押上断头台。
她不该有如此悲惨的下场。
至于其他朝臣...
在陈沧和一些涉及弹劾陆晨谋反之事的官员被抄家流放、甚至是被直接斩首后,陆晨如今已是如日中天,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谁还敢轻举妄动?
而且这陆晨实在是太邪门了,谁TM能想到,在他被逼到悬崖边的时候,竟然会有与朝廷不共戴天的反贼舍身相救。
连这么诡异的事都能发生,他们实在不敢想象,这厮下次被逼到险境时,还会发生何等难以想象的怪事。
所以,柴红玉什么的,由她去吧,反正这事成与不成,都跟他们没什么关系,何必在这种时候给女帝和陆晨添堵?
反正看陛下的样子,对这个帮了陆晨大忙的反贼,估计也没什么恶感。
至于祖制?
得了吧,连宗室供养的祖制都被沧溟圣王改得面目全非了,有代表圣王权威的天策府在,还有什么不能打破的?
人家圣王可是拥有着颠覆大夏的力量,别说变革祖制了,他甚至有能耐直接出手夺了大夏的江山,自建国号,到时候他就是开国之君,完全可以自己开创一套祖制。
谁人能挡?
谁又敢挡?
而且这种事本来就是有一就有二,开了变革祖制的先例,祖制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牢不可破,他们要是敢再纠结于此,女帝说不定分分钟拿出太祖鸿武皇帝的那一套。
毕竟,贪腐超过十两银子就得被处以剥皮充草之极刑,可也是祖制啊!
这一条要是严格执行,这偌大的朝堂立马就得少一大半人。
谁的屁股没沾着点屎呢。
下朝后,陆晨被女帝叫到了紫宸殿。
“来人,赐座。”
陆晨踏进紫宸殿的瞬间,女帝便扬声对外面的宫人吩咐道。
“谢陛下。”
一番寒暄后,女帝便轻轻放下手中的奏折,然后下意识地撩了一下耳边的发丝,同时看似漫不经心地对陆晨问道:
“陆卿,你能不能告诉朕,对那柴红玉,你是怎么想的?”
停顿了一下,她突然伸出手,端起桌子上的茶杯,稍微抿了一口,然后继续道:
“虽说她是因为对你敬佩万分,这才在你遇险之时舍命相救,但她为了你的前程和性命,可是甘愿冒着身死道消、魂飞魄散的巨大风险也要保你无恙,如此情深义重,陆卿你就没什么想法吗?”
说到这里,她那好看的眉梢莫名动了动。
“朕记得,她貌似比你大不了几岁吧?而且她可是洞虚境强者,又身怀上古血脉……”
闻言,似乎是没想到女帝会问这种事,陆晨在愣了一下后,才淡然道:
“陛下多虑了。”
他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道:
“微臣如今心中只有大夏,儿女私情只会延缓微臣思考的速度。”
“微臣佩服柴姑娘的坚韧和仁义,但也只是单纯的敬佩罢了,与情爱无关,而且,微臣认为,感情是朝夕相处之后水到渠成的美好之物,因感激而产生的情感只是一时冲动之下的产物而已,并非纯粹的爱慕,所以,微臣从来不会因为感激而喜欢上谁。”
“是吗……”
女帝沉吟一声,眉头仅仅舒缓了片刻,便再次微微蹙起。
她迟疑了片刻,而后轻声说道:
“陆卿,正所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总归是要成婚的,国事固然重要,但家事也不可太过轻视。”
“当然,妖后乱政六年,天下被其党羽祸害得满目疮痍,如今江山倾颓,陆卿须与朕一同抗下中兴大夏的重任,这几年大抵是要一心奉公,不作他想,但是等到天下稍安,国事渐缓之时,陆卿还是得考虑一下终身大事的。”
闻言,陆晨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呗。
见他应下,女帝顿时眯了下眼睛。
片刻后,陆晨说起了正事。
“不知陛下召微臣何事?可是在数算之道碰到了难题?”
说到这个,女帝脸上的表情一下子便变得认真起来。
“朕确实心有困惑,不过不是数算之道。”
她轻轻摇头。
“朕所惑者,乃是治国之道。”
听到这话,陆晨不由得眉头一挑。
“陛下请言之。”
“嗯。”
女帝微微颔首,接着缓缓说道:
“陆卿,你说,我大夏三位先祖留下的祖宗成法,是不是都已到了危及江山存亡,迫切需要做出改变的时候了?”
这话题就有些敏感了。
陆晨仔细回想了一下。
要说这大夏的祖宗成法,他还真没什么好感。
无论是海禁,还是士绅不纳税,亦或者是供养宗室的养猪政策,宗室生杀特权,甚至是历朝历代都有的劳役制度......
这些制度都有其时代的局限性,设立之初,对稳定国家和短时间发展自然是有好处的,但是长时间施行却是贻害无穷。
千年下来,早就把这个国家祸害得千疮百孔,若非女帝借助圣王的力量强势崛起,任由赵太后这么作下去,大夏估计也撑不了几年了。
禹州百姓的悲惨遭遇已经足以说明一切了。
这些极具时代特色的政策本就是根据当时的国情制定的,自然不可能一直适用于处在不断变化之中的国家。
而要说大夏如今最大,或者说最根本的问题,毫无疑问就是吏治。
或者说选拔人材的制度。
修士的追求可不是修身治国平天下,而是求仙问道,根本利益诉求存在如此大的差异,以所谓的圣贤之道治理国家,不出问题才有鬼了。
圣贤之道说到底是用来筑基的,拿来办事,那是百无一用。
用这些与治国没太大关联的学问去做官,有几个能把官做好的?
无论是鱼肉百姓的贪官还是置民政不顾的庸官,对朝廷而言绝对是百害而无一利,朝廷用这种方式选拔贤才,说句不好听的,这也就是高武世界,朝廷掌握着无上力量,否则大夏能有百年国祚都是个奇迹。
“关于祖宗成法,微臣倒是有些许浅薄之见,陛下若是感兴趣,微臣就稍微说一说吧。”
闻言,女帝立马正襟危坐。
“陆卿请说,朕,洗耳恭听。”
陆晨也坐直身体。
“先说结论吧,在微臣看来,这所谓的祖宗成法,到了现在,几乎没有一条不是在害国,侵蚀我大夏国运,若是再不改弦更张,即便陛下能够再造盛世,最终也不过是昙花一现,陛下之后,不出百年,大夏定会再次陷入倾覆之危。”
听到陆晨如此笃定的话,女帝顿时身形一颤,眼眸微微垂了下来。
“是么...先祖留下的东西,竟如此不堪么......”
她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玄极卫用一张张价格不菲的留影符记录下来的,真实反映了如今的民生现状的画面,以及他们收集汇总的各种与民生有关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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