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苦与难
“为什么?”夏弥的睫毛微微颤抖。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说我的身上有你喜欢的所有特质?”说著说著夏弥就在慢慢地向他靠近。
“因为你是夏弥啊。”路明非的声音很轻,而地铁呼啸如铁龙,迎面而来的对流空气都被撞碎,像是行驶在西伯利亚凛冽寒风中的蒸汽火车那样发出巨大的轰鸣与空气被撕裂的尖啸。
但其他一切都在夏弥的耳中消失了,只剩下面前这个男人喉结滚动著说出的那句话。
隧道两侧都有指示用的灯光,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对应的两盏,那些光在车厢里明灭不定,好像是少女的脸上在闪烁诱人的萤光。
身边女孩的身上有股很好闻的少女味道,像是花香,但说不出是哪种花,路明非心中一动,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他忽然记起某个夏夜,夏弥带著他悄悄去到那栋老楼的天台,他们并肩坐在天台的边缘,可以眺望远处的CBD,也可以俯瞰国道上闪著前灯汇聚成河的车流,夏弥仰望夜空说师兄你看那里有流星欸快许愿快许愿。
垂下眼帘与眼睑作祈祷状的女孩安静又美好,路明非偷偷地看,只觉得睫毛很长很弯,天空很高很远。
对那天的记忆有些模糊了,还依稀记得的只剩下后来夏弥的眼睛澄澈得倒映出漫天的星海,她说师兄你许了什么愿,路明非不假思索要说的时候女孩又伸出一根食指竖起在他的唇边,“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哦。”女孩说。
那时候也有这种香味传来,像是漫山遍野的草木香和花香流淌下来,汇集在山谷中,随微风荡漾,那么美好,美好得让人希望时间能够永远停在那里。
夏弥抬起头去看路明非的眼睛,明灭的光线里四目相对,女孩的眉眼好像四季凛冽的冰湖被投入了石子那样泛起坚冰碎裂的涟漪。
某种暧昧的情愫在生根发芽,好像要长成参天大树,夏弥的眼神从未有过如此刻这般蒙胧、迷离。
两个人都近得能看清对方眼睛里那些隐隐的骚动,也能嗅到对方身上的气味,还能听到呼吸与心跳的声音交迭。
“师兄,你会一直像今天这样喜欢我吗?”夏弥在距离路明非很近的地方不再向前了,只是圆圆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路明非,在等著他的回答。
其实女孩知道男孩的答案,可她就是想听她他亲口说出来,就像爱一个人这种事情如果一直憋在心里就永远不会萌发。譬如那些学生时代的暗恋让很多原本互相相爱的男孩和女孩一次次擦肩而过。
夏弥很想听到路明非主动对她说我爱你,那样她就会觉得自己真的是被爱著的。
她很害怕孤独,因为一千年太长了,那么漫长的孤独岁月中从未有人爱过她。
路明非没有回答,他凝视夏弥的眼睛,漆黑的瞳孔里倒映出那张素白又美好的面孔。
他忽然张开双臂把她抱进了怀里,那些闪烁而过的光线像是被抛在身后的命运,这一刻尼伯龙根的深处钟声轰鸣,女孩的身体微微颤抖,很温暖,也很柔软。
从未有过哪一刻路明非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爱一个人并拥有那个人是如此令人心安,好像你只要抱紧她就真的抱紧了全世界。
当路明非终于松开夏弥用双手握住她的双肩的时候,那件波西米亚风的白裙忽然便成了漫卷的金丝红裙,路明非惊讶地发现自己被这帝袍般的红裙半埋住了,面前的女孩如此羞怯,又小心翼翼,脸上还是有点婴儿肥,眼睛里闪烁著希冀的光。
“嗯。”他说,与夏弥对视,绝不闪避,女孩的眼角好像闪著水晶般的光泽,他忽然深深地吻下去。
夏弥的瞳孔微微放大,唇瓣则微凉,像是那些日子里他们一起在天台上吹过的冷风。
从地铁那一头吹向末尾的风掀起红裙的裙裾,裙摆就像是盛开的花海那样肆意生长,很快整个车厢的地面就都被红色的长裙填满,幽幽的花香漫上来,要把路明非淹没在里面。
夏弥的脸上浮现出那么多的娇羞,当这个漫长的吻结束的时候她的呼吸浓烈如麝。
地铁这时候开始减速了,夏弥嗔怪地白了路明非一眼,颇有些欲盖弥彰地整理自己完全没有变得凌乱的头发和裙子。
那条红裙重新变回了白裙,像是褪去了艳丽色彩的红玫瑰。
“路明非你真的没有谈过恋爱?”女孩的表情忽然变得狐疑,好看的眼睛很危险地眯了眯,“那你为什么这么会?”
路明非被噎了一口口水,眼神坚定地看向夏弥,同时四根手指并拢举起,“我发誓师妹你是我第一个正牌女友!”
“这么说还有不正牌的咯?”夏弥的眼神更危险了。
路明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其实这么说也没错,他以前在学校里做学生会主席那会儿和伊莎贝拉传绯闻传了一整年,零也是他的绯闻女友之一,小怪兽以前也被默认为他女朋友,还有这段时空的苏晓樯。满打满算也有四个了。
他委实不是一个很会和女孩说话的人,如果是恺撒在这里大概会有很多种方法来应付夏弥的盘问,但路明非就只会哼哼著脸慢慢发红,像是秋天熟透了的柿子,车厢里只剩下铁轨咯噔咯噔的声音。
某一刻路明非愣住了,因为身边的人侧过身来紧紧抱住了他,把脸贴在他的胸口,好像在聆听那里面某个器官的鼓动。
“没关系师兄,就算以前有过绯闻女友也无所谓,你看你最终还是选择了我啊,说明夏弥大小姐的魅力远大于那些女孩诶!”夏弥抬起脸来,握拳,脸上是兴冲冲的表情。路明非伸手摸摸她的脸,女孩就像小猫那样用脸来蹭蹭他的手掌。
夏弥挽著路明非的胳膊一起下了地铁,身后那东西便又轰鸣著倒退回了漆黑幽邃的隧道深处。
眼下的站台有很古老的水泥地面,边角贴著绿色的瓷砖,白灰刷的墙壁剥落得很厉害,上面用红色漆著触目惊心的几个大字。
“福寿岭站”。旁边还有日期,1977年。
站台上只有一盏白炽灯照亮,四处都是青铜色的粉末,还弥漫着某种焦糊的味道。
“以前家里养了很多镰鼬,哥哥很孤独,那些镰鼬有时候能陪陪他,不过上次被学院的不朽者全部烧死了。”夏弥的眼神略微有些暗淡。
路明非摸摸她的头发,然后轻轻亲吻女孩光滑的额头。他知道那些龙族亚种,在不朽者这样的顶级掠食者面前委实算不得什么,不过想来它们的脑子里始终植入了保护君王的命令,所以即便能够逃离也还是悍不畏死地向那些不朽者发起冲锋,这才全部死在了这里。
路明非完全没有表现出任何震惊的神情来,他也好像知道芬里厄的存在,但夏弥并没有过问。人总会有自己的秘密,她也有自己的小秘密没有告诉路明非。
这时候路明非的手机居然震动起来,没想到这里也能接收到信号,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夏弥,然后从兜里把那东西捞出来。
是诺玛发送的短信,路明非仔细地阅读了一遍,表情虽然依旧平静,但夏弥听到他的心跳简直像是密集的鼓点。
“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校长给我发布了新任务。”路明非说,他没有犹豫把手机递给夏弥,“让我暑假小学期的时候作为交换生去日本进修。”
夏弥怔了一下,她重新点开那条短信,
“RicardoM.Lu,这条短信是通知你,你已经被校长办公室安排了为期六个月的交换学习任务,预计在暑假小学期期间前往日本进修。进修细节请询问该项任务的负责人,请勿担心你的考勤和学分,各科教授会单独为你开设在线课堂,你的考试全部取消并自动被赋予A级评分。”发信人诺玛。
“我没有收到。”夏弥随即拿出自己的手机来看了一眼,委屈巴巴地扁著嘴。
“没关系,我去了之后会每天和你开视频,还会给你寄礼物。”路明非摸摸夏弥的脑袋,“而且那鬼地方不太安全,说不定后面出事儿了校长会给你安排临时任务过来帮忙。”如今昂热和夏弥算是达成了暂时的同盟关系,校长给路明非私下的解释是要看看路明非是不是真的愿意为夏弥去做任何事。
在暂时接替了维德佛尔尼尔的王座之后,昂热也获悉了一些上古的隐秘,最重要的就是龙王们被设定的人格特点。耶梦加得的人格设定是深情,如果路明非能不在乎自己的安全始终站在她的身边,她也会放弃自己的立场始终站在路明非的身边,对昂热来说这是可以利用的一点。
当时路明非问如果自己没有去的话会怎么样,昂热抽了口雪茄说我打不过耶梦加得和芬里厄。
他这么一说路明非才想起来芬里厄在那天的战斗中居然始终没有出手,这意味著夏弥其实远远没有到被看到的绝境那种地步。
夏弥领著路明非向站台里面走,果然和路明非记忆中的一样,一路都是难以视物的黑暗,黑得像是能把人淹死的泥潭,他们就这样跋涉在泥潭中,最后走到了黑暗的尽头,看起来像是一座大山被掏空了,抬头便能看见幽邃黑暗中漂移的金色星光,望不到顶,也看不到壁。
夏弥拍了拍手,一盏盏煤油灯以他们为起点向著四面八方蔓延,很快就能看见周围的景象了。果然是一个地底空洞之类的空间,不远的地方还有一面人工开凿出来的岩壁,上面满是机械留下的痕迹,贴著岩壁的是梭形的水泥站台。那里以前是军用设施,停过坦克和装甲车,铁轨从黑暗中延伸进来又从黑暗中穿行出去,很久以前有过承载著数以千计军队的军用火车从这里轰隆隆地驶过。
“我回来了!”少女清冷的声音在四壁回响,随后岩壁轰隆隆地震动起来,巨龙修长的脖子撞碎了原本就不太结实的岩壁,从梭形站台上鬼头鬼脑地探出眼睛来,分明是极致狰狞极致暴戾的生物,眼神却畏缩好奇得像猫。
“姐姐你回来啦!”巨龙发出的声音沉雄威严,却莫名透著孩子般的稚气。
他的体型很大,仅仅脑袋就像是拖挂式卡车,脑袋往左边扭扭又往右边扭扭,终于看到了夏弥。
芬里厄的声音明显轻快了许多,虽然还是低沉威严,但又像小孩子在撒娇,“姐姐姐姐,我好想你!”
龙游动著长颈缓缓地靠近夏弥,头角峥嵘面骨森森,黄金的竖瞳爆射出伟岸的金光,和这样的生物相比青铜城里的参孙大概只能算是阿猫阿狗。
路明非站得笔直,但夏弥却能感觉到自己挽著的男人全身的肌肉依旧处于放松状态,他并不担心芬里厄会攻击他。
很快那伟大的生物就看到了和夏弥站在一起的路明非,他巨大的黄金瞳微微收缩,像是猫一样停住了前进的动作,然后颈部弓起,随后火车一样的长颈忽然一缩。
芬里厄用前爪刨地,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吼声,重新警惕地缩到角落里。
“你是坏人,你绑架了姐姐。”芬里厄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小团,还用小小的前肢遮住自己的眼睛,可他那么大,怎么看也不像是能藏起来的样子。
“那就不能绑架我了哦。”芬里厄超大声地说。
路明非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不是坏人,是妹夫啦!”夏弥也有点尴尬,朝著路明非做了个鬼脸,向前走了几步伸出右手。
芬里厄真的就重新舒展身体从角落里钻了出来,他还是警惕地看著路明非,好像只要一有不对劲就立刻会扭头就跑。
路明非心想喂喂你真的是龙吗,你这模样分明就是个超大号的猫嘛!
“姐姐我很想你。”芬里厄大概是在撒娇,伸出舌头来轻轻的舔舐夏弥的伸出去的手,动作小心翼翼生怕自己伤到眼前的女孩。
“有坏人来过家里,我很害怕,就藏起来了。”他说,赫赫威严的金色眼睛里居然蒙胧著水雾。
路明非忽然意识到此时的时间点似乎是要远提前于上一段时空他和芬里厄初见时的时间点,这时候的芬里厄居然像是……一个不只智商、连心性都还只是个小孩子的大猫。他远比上一次见到时更幼稚。路明非又往芬里厄的身后看去,这条龙似乎被岩壁完全禁锢了,只有长颈和前肢能够自由移动。
上一次见他的时候,芬里厄甚至已经可以挣脱出来了。
夏弥抬头看芬里厄的眼睛,一只手轻轻抚摸芬里厄的面部,另一只手扶额,似乎很有些无奈。
她的眼瞳深处藏著很多的温柔,很多年的孤独里,一直都只有芬里厄在陪伴她。
“姐姐姐姐,妹夫是什么?”芬里厄从夏弥的肩膀看向路明非,似乎是想把自己硕大的脑袋藏在女孩娇小的身体后面,路明非眼角挑动著在自己的脸上摆出一副笑容然后挥了挥手,这个动作似乎是吓到了芬里厄,这货立刻想往后逃,可是被夏弥按住了。
“就是和姐姐很亲近的人,你可以叫他哥哥。”夏弥笑眯眯地说,“哥哥给你带了礼物哦。”
芬里厄终于鼓起了勇气,摇摇晃晃地朝著路明非走了两步,又有些害怕,用前肢推著夏弥走在自己前面,像是胆怯的孩子躲在母亲的身后。
“我可以和你分享我的薯片和我的可乐。”路明非打开登山包,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全部都是膨化油炸食品和用冰袋包好的汽水,他的脸上笑吟吟的,歪著头看芬里厄,“你喜欢黄瓜味的还是番茄味的?”
“我我我……我喜欢韩式烤肉味的!”芬里厄提高了音量,一阵风席卷,他已经彻底忘掉了夏弥,像只小狗一样来到路明非的面前乖乖地坐下,舌头吐出来,狰狞的眼睛里是孩子般的期待。
“好,给你。”路明非撕开一袋烤肉味的薯片,自己掂出来一片咬得咔嚓咔嚓响,把剩下的全部倒进了芬里厄那张能塞进去一辆小车的嘴里。
龙居然真的很认真很享受地眯起眼睛咀嚼了好一会儿,同样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哥哥你果然是好人。”芬里厄伸出舌头去舔路明非的脸,眼睛里好像全是崇拜的小星星,“我还想吃。”
任务短信到了,那这一章可就算进了龙三线了哈,我没吹牛,说开始龙三就开始龙三,我超自信的。
第150章 149日本之行(1)
东京,新宿。
黑色的雷克萨斯轿车在由八辆悍马组成的豪华车队捍卫下从夜间如妖娆少妇那般五光十色的城市街头一闪而过。
东京的繁华并不逊色于其他任何一座国际化大都市,甚至可以称得上全世界最拥挤的城市。
但很奇特的,穿著白色内衬搭配黑西装、最外面套上一件简约黑风衣的年轻人从这辆雷克萨斯的后座极目远眺,却只觉得大厦如毗邻的群山直插天际,融在夜空的背景中居然毫不突兀。
源稚生并未说话,于是这辆车里便显得尤为安静,只剩下幽兰般的芬芳从正在驾驶座驾游刃有余穿行在车流中的女孩身上散发出来,漫卷如迎面而来的云。
信号灯无声无息地变化著颜色,雷克萨斯就像一尾黑色的大鱼在雨后东京的街面上滑行减速,直到完全静止。原本无声地等候在街边静待信号灯变化已经堆积得越来越多的人群立刻井然有序地从一辆辆静止的车辆狞亮的车灯前快步走过,投下在积水中的阴影像起舞的恶鬼。
绿灯亮起,车流如放开闸门奔涌出堤坝的洪潮,沿著各自预定的轨道向不同的方向狂奔。新的人群又缓慢地在信号灯下汇聚。
这真是一座压抑的城市,雨后似乎尤为如此。
大概是进了雨季,这一段时间东京显得格外湿润,连带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微微透著雨后泥土的芬芳和从东京湾的方向飘来的海藻般的气味。
穿西装打领带的上班族和穿著OL套裙的白领们则显得精神好了许多,连挤地铁的时候都更有力气了。
前座女孩的驾驶技术委实没得说,一路都感觉不到颠簸,也没有突如其来的刹车和提速,车里的温度和湿度都调整到了最适合的标准,降噪效果做得也很不错,从北海道一路开车到东京以源稚生警惕的性格居然也稍稍睡著了会儿,这会儿只觉得胸口颇有些沉闷。
“东京气象局有说这场雨会下多久吗?”
“我看新闻里说这是太平洋来的暖湿气流正控制著日本全境的气候,那股气流才刚刚过境,雨天大概还会持续两周。”前座如樱般美丽的女孩如实回答,她的声音居然是日本女孩罕有的冷冽,却温和、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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