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沉吟至今 第133章

作者:苦与难

  显然日本分部是对路明非做过详细调查的,他们知道这位号称不弱于昂热的年轻S级背上的登山包里究竟装著什么,所以没有要帮忙接过去的意思。七宗罪已经是路明非的招牌武器,谁都不会不长眼地想试试这件神话武装究竟有多重。

  路明非回身朝熏挥了挥手,“薰小姐再见。”

  “路先生如果在东京玩的话一定要找我哦!”绫小路熏脸蛋红红的。

  “一定。”

  目送著熏离开,路明非深深地呼出一口气,他扫了一眼仍旧聚集起来的帮派成员,“让这些人散开吧,堵著别人路不太好。”

  “散开。”樱拖著行李走在路明非身后一个身位,冷冷地对手下们下令,西装男人们便井然有序又悄无声息地朝著机场外缓缓退去。

  “大家长很在意路君的感受,所以特意嘱咐我们一定要以最隆重的礼节来招待您,”樱小跑著跟上路明非,“如果对您造成困扰的话还请原谅!”

  路明非摆了摆手,日本果然是一个很繁忙的国家,黑帮分子们才刚刚散去,拥堵的人潮就蜂拥著挤进稍微空阔了些的大厅,他们于是只能逆著人潮向外。

  “蛇崎八家的大家长,是橘政宗吗?”

  “是的,路君您也听说过政宗先生吗?大家长近期还时常在其他几位家主的面前谈起过您,说您是密党的下一代领袖,会做得比昂热校长更加优秀。”樱说。

  “嗯,我听人说起过他,听说这位政宗先生不是纯粹的日本人。”路明非耸了耸肩,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我对此并不知情,我是少主的家臣,去打听大家长的私事是不被允许的。”樱的声音空灵,就算说中文也字正腔圆,路明非都听不出日本口音来。

  雨声在此刻远去了,原本笼罩小半个东京的雨云好像是被风吹散,路明非帮助樱挤开人潮站在成田机场的T1航站楼的出口,并不算高的阶梯上人们簇拥著向上,人头攒动,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各不相同,但每一个都焦急又焦躁,好像七月的雨也浇不灭这些人心里的火。

  路明非向著东京的方向眺望,远处与近处的灯光汇聚著仿佛潮水,随时都会汹涌过来。

  夜幕中那些铅灰色的建筑静静地伫立著,好像很多暗淡的山,山的影子落在另一座山的身上,便显得灯火通明又影影绰绰,这样的城市中有很多相爱的人在相拥,也有很多相爱的人错过,路明非只是静静地眺望,樱也不打扰他,好像。也许是很多年来真的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培养出了所谓威严的气质,拥挤的人潮都自动在他们的面前散开,樱悄无声息地在路明非的身后支起黑色的伞,像是很久之前和新生联谊会第一次见面时的诺诺。

  很细也很稀疏的雨滴落在伞面溅起小小的水花,这座城市的深邃处传来高远的哨音,很远的地方有一道幽蓝色的光拔地而起,孤零零地挂在仍旧见不到繁星的夜空,然后是高昂的爆鸣,人潮似乎忽然停止了,原本焦躁的人们都回首仰头,巨大的金色与红色交织的花卉在那些仰望夜空的人的眼睛里绽放。

  居然是有人在城里放了烟花。

  接著是第二响,第三响,第四响……

  成百上千的烟花引信在城里被人点燃,又像是成千上万条朝著夜空的深处发射的流星,光火璀璨的焰火在今日的雨夜中绽放,像是盛开在东京这座城市上空的花田,光从天空投射向四面八方,震耳欲聋的烟花爆炸声也向四面八方传播。

  那些美丽的、又让人哀伤的花卉开了又谢,败了又盛,樱静静地举著伞站在路明非的身后。

  人潮真的完全静止了,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倒映出漫天的焰火,好像每个人的眼睛里都在盛开阳光下的玫瑰。

  人群的中央有男孩在焰火的照耀下打开了丝绒的首饰盒,钻石戒指反射著璀璨的光,身边的女孩似乎早有预料便只是深情款款地看著他,男孩跪在女孩的长裙前向她求婚,他们每一个人都美得像画。来自世界各地的人们用世界各地的语言叫喊著让他们在一起,带了香槟的法国男人摇晃著酒瓶把香槟喷洒出去,可谁也没有生气,因为男孩和女孩已经在漫天的光火中相拥。

  “我们走吧。”路明非说,然后向著人潮的深处走,樱说,“今天是七月的最后一个周六,路君您来得很是时候呢,隅田川花火大会就在今天举行。”

  路明非无声地笑笑,他走在人流中,满耳都是男人们的欢呼和女孩们惊喜的尖叫,人们还在兴奋地议论那场在漫天花火下浪漫的求婚,但人潮终究会走向属于自己的方向,这个世界也是如此,人都有自己要去的地方。路明非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他们和人潮移动的方向相反,背后传来大家齐声的欢呼。

  还有人用奇怪的调子在唱歌,那大概是一首很有些年份的苏格兰民谣,歌声清远温婉,又带著淡淡的哀伤,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相拥时流下的热泪。

  这歌声与人们的欢呼声像是海潮,海潮缓缓上涨要淹没路明非这格格不入的家伙。

  可他忽然站住了。

  因为他站住了,所以樱也站住了,雨水溅在伞面,焰火爆炸时的轰响震耳欲聋,天光照映著从云中落下细细的水丝,像是下了一场煌煌的火雨。可路明非觉得世界好像在此时变得那么空远,没有歌声没有雨声没有烟花盛开的爆鸣,海雨天风逐渐沉默,他的耳朵变得一片寂静。

  那些迎著他向前的人流在眼前被分开,人与人都变成蒙胧的一团,直到所有的光也散了,路明非的眼睛里只剩下人潮的尽头,那抹在淡淡的光晕中的绯红。

  路明非张了张嘴,可什么都没说,他只是做出了曾在那家牛郎店里做出过的奇怪动,作他轻轻地扣自己的胸口,想看看那里面的东西是否还在跳动,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像过去的几百个上千个夜晚那样在做一场冗长的梦。

  他扣著扣著,忽然就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时候大概到了花火会的最顶峰,几百响烟花在夜空绽放,路明非的身形有些踉跄。

  他在那里足足站了一分钟之久,然后无声地笑起来。

  她还是那副淡然的样子,眼睛里像是氤氲著沉寂的雾气,暗红色的头发柔顺地落在肩上,穿著那件红白相间的巫女服,白色的长衣,绯色的袴,映著灯火,白衣上流动著少女肌肤般的光。

  当路明非踉跄著颤抖著走向她的时候,女孩的眼睛好像活了过来,她看到他了。

  她的眼神原本呆滞又瑰丽,可此时那对暗红色的眸子里氤氲著的雾散去了,那么明亮,那么明亮,明亮得、明亮得……

  只能再装下人海尽头那个男孩的影子。

  所有的焰火都绽放,绘梨衣走出了黑色的大伞庇护的范围,她那么坚定地向著路明非走去,然后开始小跑,最后是像小鹿般的狂奔,巫女服的下摆起起伏伏,像是水面荡漾的涟漪。

  人们都意识到有一对正在奔向对方的男孩和女孩,于是人潮在他们的面前散开,他们的眼中都只剩下对方了,多年后的旷别他们还是牢记著对方。

  脚下的积水被溅起小小的水花,路明非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得那么有力,终于有淡淡的芬芳扑进他的怀里,女孩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这一刻所有的烟花都沉寂了,今年的花火会到此结束,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东京这座让人悲哀的城市,只剩下佛龛中如山烛光般的灯火在缓缓闪烁。

  路明非能感觉到怀里的女孩很温暖,她微微地颤抖著,小声地啜泣著,好像再也不愿意把手分开。

  他把脸埋在海藻般的头发里,嗅著怀中人的气息,眼角酸涩,鼻子酸涩,他们在人潮中相拥的时间长达几分钟,那个胆怯的女孩才终于松开了他。

  绘梨衣的眼睛如此明亮,像是天光下的湖面,层层的涟漪晕开,只剩下蒙胧的水雾。

  她一只手紧紧抓住路明非的右手,另一只手在路明非的面前缓缓展开,白皙如玉的手掌中用笔写著淡淡的字迹,大概是被汗给洗掉了一些,只能依稀辨别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锋利的刺,刺得路明非的心生疼。

  “Sakura,我很想你”。

  路明非终于没能忍住,再次把她抱住,无声地哭泣起来。

  他能看出来那些笔迹,娟秀又蠢蠢的,只在表达一个意思。

  他忽然没由来想起自己看过的旧版倚天屠龙记的结局。

  那时候周芷若从怀里取出来一本黄纸薄本,连著已然崩断为两截的倚天剑,交给张无忌说这是郭女侠手书的本门武学,剑掌精义全在其中。

  同时交了郭襄的遗书给张三丰张真人,真人见了遗书,眼前似乎又见到了那个明慧潇洒的少女。那时远桥之下泛莲舟,岱岩石上溪松流,万仞翠山梨亭在,莫问深谷空幽幽。

  可那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虽然这场期待已久的重逢并无张真人所经历的岁月苍苍,但男人与女孩都在此时无言,只是抱紧对方,很害怕再次的别离。

  这个光火寂寥的世界此刻安静了下来,天与地都变得那么辽远。

第153章 152日本三人组

  “少主你说这新来的本部专员怎么就能被我们区别对待了?”健壮得简直能和北极熊媲美的男人吭哧吭哧地左右肩上各扛著一个挣扎的麻袋走到防洪堤的最上方,把麻袋连著里面的东西重重地摔在脚下,上好的鳄鱼皮皮鞋踩在上面,袋子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呻吟。

  北极熊穿著白衬衫和黑西装,里衬上面几颗扣子被解开,露出下面青色乌鸦鬼和女鬼的纹身,缭乱得让人想起浮世绘,下身则穿著迎风飒飒的薄毛料西裤,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货色。

  “人渣!少他妈鬼叫,马上就送你们下去喂鲨鱼!”这家伙似乎是被麻袋里的人惹恼了,开始用皮鞋的鞋尖飞踹,血从麻袋袋子里面渗透出来,粘上了男人的裤腿和鳄鱼皮的皮鞋鞋帮。

  “就这样吧,你折磨他们也无济于事,干净利落宰了扔海里。”另一个男人穿著同样款式的里衬西装配著风衣,瘦削很多,皮肤颇有些阴冷惨白,还人模狗样地带了细框眼镜,这位相比前一位看上去倒是聪明不少,也更加雷厉风行,说话的时候就从腰间拔出来格洛克手枪,安装消音器之后用沾了水的湿毛巾裹住枪口,对著两个麻袋连续点射十几枪。

  血像是涨潮一样从麻袋的下方流淌出来,那个健壮些的男人就大呼小叫,“乌鸦!伱弄脏了我的新皮鞋!”

  “该死!别管你的鞋子了好吗?再说你买那东西的时候我也在场,穿了半年了还是新皮鞋?”乌鸦眼角抽搐。这家伙有个远比乌鸦更加威风的本名,佐伯龙治,委实说这个名字甚至听起来比少主源稚生还要霸气,所以他从不在人前说起自己的本名。

  他面前的男人则是夜叉。

  “这一次本部派遣的专项小组不是以前那些普通的货色,我不太放心交给你们来处理。”穿黑色长风衣的年轻男人靠在沿海堤坝的防坠栏杆上,嘴里叼著点燃的香烟,香烟的末端始终明亮,也照亮那双被额发的阴影遮挡的细长眼眸。

  他是个很英俊的男人,里衬的扣子扣拢到最上方,皮肤干净,是很健康的白皙,却又透著些大理石的质感,借著烟头微弱的火光可以看见皮肤下些许青色的血管。

  纤长、阴柔、英俊。

  这是这个男人会给人带来的第一印象。

  他是源稚生,蛇歧八家源家家主,卡塞尔学院日本分部执行局局长,日本黑道未来的至尊。

  “我可以把他们的裸体铺满鱼生,然后拍成照片和视频,威胁他们在日本的时候老老实实做人,好好夹起尾巴来不要惹是生非。”夜叉一脚一个麻袋把那两个死透了的家伙揣进海里,夜幕下海水带著让人害怕的潮声,雨过之后云还没有散,只有远处灯塔上微弱的光在给这个方向传递视物的依靠,夜叉和乌鸦都往下面看去,狂猛如野兽的浪拍打在犬牙状的潮汐墙上,细密的白色泡沫碎开,伴随雷鸣般的轰响,灯火通明的东京在很远的地方。

  “我担心的就是这一点,这次的本部专员有三个,你们对外界的了解大概不多,但我可以告诉你们,他们中的一个来自于蛇崎八家势力范围外最显赫的贵族,本身是很出色的战士,同时也是大半个欧洲黑道教父般的存在;另一个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不逊色于我的斩鬼人,我看到过他战斗时的视频,在短时间内我没办法击败他。”源稚生抖了抖手中的烟蒂,然后把它仍在盐碱滩上,一脚踩了上去,用脚尖碾碎烟头。

  “以你们的手段和能力,大概会在见面的第一时间被制服,不过放心这两位都不是夜叉你这样的变态。那么好消息是你们的裸体照片不会出现在我的办公桌上,坏消息是我可能得派人去东京湾里打捞你们的尸体了。”

  “还好只是被沉尸东京湾,我他妈还以为要把我扒光了挂在东京铁塔上呢。”夜叉拍了拍胸脯,似乎真的感到一丝庆幸。

  “这个世界上并不全是你这样的变态。”乌鸦踹了一脚夜叉的屁股。

  “像我这样的变态可真不少,比如刚才那两个。”夜叉朝著堤坝下撇了撇嘴。

  这两位叫什么来著,上原润一郎?胜田政弘?还是沼田定矩?管他呢,这种人的名字根本就不配被记住。

  总之这是两个在鹿儿岛一带流窜作案的变态杀人狂,喜欢结伴尾随落单的清秀男人进行侵犯并杀害,原本这种事情不该本家管,可这俩货是宫本家的远房亲戚,体内流淌著稀薄的神血,夜叉带著执行局的精英追了两个星期才把他们抓住,逮住他们的时候居然是在东京。

  “说起来少主你只提及了三个本部专员中的两位,还有一位呢?”乌鸦用毛巾擦拭枪口,站在远处抬头看向源稚生。

  “那才是真正危险的家伙,他杀死过神。”海风撩起源稚生的额发,他那双原本就摄人的邪眼此时似乎在深处闪烁过一丝黯淡的金色。

  乌鸦和夜叉面面相觑。

  神这种东西……

  真的是能够被杀死的吗?

  可源稚生没有过多解释,以乌鸦和夜叉的级别在家族里的地位还不足以知道更多的秘密,关于路明非的一切告诉他们大概也只会徒增烦恼。

  “如果你们遭遇的是前两位,应该会被沉尸东京湾。而如果你们遭遇的是后面那位,我们大概只能给你们立一个衣冠冢了。”他说。

  “少主你说今天我们会接到前两位?”夜叉挠了挠后脑勺。

  “是,他们乘坐私人飞机从美国芝加哥起飞,私人飞机上携带了很多违禁物品,所以没办法走正常海关通道,只能在这里接机,我们的人会在那架飞机降落后的几个小时内赶到这里,把所有的货物卸下来。”源稚生低声说,他眺望远处那座灯火通明的城市,雨云果然也在那座城市开始散去了,这样的话隅田川花火大会就会如期举行了吧。

  其实源稚生不是什么喜欢安静的人,他很喜欢热闹的场所,也很喜欢看烟花,甚至于他的梦想都是去法国的天体海滩卖防晒油,顺便能把防晒油涂抹在那些裸体妹子的背上。

  不过他这种人这一生都注定和尘世的热闹无缘。斩鬼人就得始终奔行在黑暗中与恶鬼同行。

  这里是东京都以南的神奈川县横滨市的郊外。周围很大范围内都是荒无人烟的沿海地带,连渔民们都不愿意来这里劳作,因为不远的地方被规划了化工厂,有毒物质的排放让这里的渔获体内沉积了许多致癌物质,有很多以前生活在这附近的孩子都没活过三十岁。

  他们脚下的这片盐碱滩以前还高出海面很多,在日本尚且不发达的时候有很多渔民住在这里,现在他们的房子都被水淹没了,停泊渔船的码头也因为荒废太久而彻底在海水日复一日的侵蚀中消失不见。

  乌鸦环顾四周,这个鬼地方既没有航向塔也没有地面指挥,但就在盐碱滩的深处居然真的有一条半隐在海水中的跑道,是用煤渣夯实之后建造的,在建造它的那个年代来看很是稳固,就算是现在看样子也还勉强可以使用,不过对驾驶员的技术要求应该很高。

  “那是二战中政府为了应对太平洋战争建起来的跑道,修建它的时间大概是1945年之前,海平面还不算高,后来在太平洋战争中神风作战队有很多飞机从这里起飞载著炸药撞碎在美国人的航母上。”源稚生说,在来这里之前他的助理樱给他普及了这条跑道的知识。

  “我老爹说那些人都活该。”乌鸦耸耸肩。

  源稚生也耸耸肩。

  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就是二战时的飞机坟场,那里面堆满了廉价的零式战斗机,海风腐蚀之后早就不能用了,就算能用今天的日本政府也不会再把那些老古董拉出来在天上跑两圈了。

  源稚生路过那里的时候觉得时代的寂寥扑面而来,却并不觉得惋惜。

  他们来的时候乘坐的是一辆大功率的悍马,这时候那辆车就停在飞机跑道的尽头,车前大灯雪亮,像是引路的灯塔。

  就算是以蛇崎八家的势力也依旧不想和日本政府这样的庞然大物产生隔阂,所以他们没有嚣张到直接让载满轻重武器的加图索家的私人飞机降落在成田机场,而是选择在这样的荒芜地带进行降落。

  “少主你说这次本部来的专员都是需要慎重对待的客人,所以就我们这几个人是不是有点太草率了?要不然我打个电话让神奈川县的帮派送点人过来撑撑场子?”夜叉对著堤坝的下方迎风撒尿,一边尿一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