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苦与难
楚子航缓缓地收刀,将那把连源稚生都找不到出处的妖刀刀锋藏身在自己的腋下,步伐渐渐下蹲。
那是出刀的刀势,楚子航仰起头,水幕冷得像是凛冽的寒风,冰冷的水滴落进他的眼睛里在眼球的表面激荡起迸碎的水花。
暴血从来都不是不劳而获,那是血腥到极致的交换,走进绝境的亡命之徒才会用自己的心来交换杀戮的心。
就像神话中奥丁为了获得“鲁纳斯”的伟力,被挂在树上风吹雨打九日九夜,献祭于神,也就是他自己,并付出了一只眼睛的高昂代价。
高贵如神要获得力量也终归以自己为献祭。
这么多年的颠沛这么多年的仇恨让楚子航比谁都理性,他痛恨自己的怯懦和弱小,却总压抑著那些烧掉一切的愤怒。
在接受尼伯龙根计划之前楚子航的身体已经濒临崩溃,他的黄金瞳无法熄灭,因为他早就打开了牢笼,释放了龙之心。
人怎么能和龙抗衡呢,暴血一步步将楚子航推进深渊,某一个晚上他在冷水下淋浴,白色的蒸汽笼罩著他的身体,可镜子中那双炽烈的黄金瞳始终无法熄灭。从那天晚上开始楚子航就在倒数自己的生命了。
楚子航知道,或许在某天夜里漆黑的梦境中,他属于人类的意识会做最后的挣扎,可最终炽热的龙血会最终冲出他的心脏去往全身。
他其实并不害怕死亡,作为死侍死去也没关系,那一天到来的时候楚子航会用村雨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只是遗憾命运待他不公,这么多年一直没能找到神的踪迹。
可尼伯龙根让他活了下来,岂止是活了下来,简直焕然一新。
校长说暴血让人沉迷其中也让人死于其中,可楚子航就是不信邪,他不信这个世界上只有路明非是唯一的例外。
暴血!
暴血!
掌握权与力的感觉让人惊喜,像是脱胎换骨,血液在血管里奔流如寒冰解冻后的大河,每个细胞如春芽班放肆地、用尽全力地呼吸。无穷无尽的力量在沿著肌肉和筋脉无声地传递。
楚子航当然不是第一次体会这种感觉,品尝禁忌之酒的快感让人流连忘返,他的眼睛里血色的光逐渐填充著旋转金色曼陀罗的瞳孔。
卡塞尔学院遵循亚伯拉罕血统契,戒律的第一条就是“一切以物理和精神手段提升混血种血统纯度的操作均为绝对禁忌,认为对血统的改变将导致不可预知的后果!”
但以精神手段在瞬间提升血统纯度的技术在工业时代之前一直是密党对抗纯血龙类的最重要武器。
最古老的家族将封神之路当做让组群繁衍庞大的秘密来保护,因为唯有这种禁忌的技术能让混血种拥有同龙类抗衡的力量。
楚子航不关心戒律的背后藏著多少血腥肮脏的事,他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暴血能让他与神征战。
今天他再度使用暴血,原本狂躁的龙之心似乎都在他的掌握中变得温和了,那是与过去完全不同的感觉,楚子航觉得自己能做到更多。
尼伯龙根计划,
龙王的胎血、炼金圣药、黄金圣浆……
水落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立刻蒸发出厚实的蒸汽,楚子航已经意识到自己的身上发生了某种连校长都未曾预料到的变化。
暴血,或者说一度暴血,似乎已经无法再将他推向堕落的深渊了。
在那些青铜般泛著亮光的骨骼后面一个又一个的死侍站起来,他的声带被摧毁,翅膀的神经系统和肌腱组织也被摧毁,只能狂怒地伫立著,像是泰坦巨蟒一样在水幕与蒸汽的后面摇摇晃晃,诡异而疯狂。
可接著死侍们就隔著浓雾看见了楚子航的眼睛——那是何等灼目的黄金瞳,黄金瞳的深处还有血色的涟漪在荡漾。
那是接近次代种才能拥有的龙瞳,这并不意味著楚子航真的拥有次代种的力量,却绝对代表楚子航至少拥有亲王级的冠位。
他的视线居高临下,带著无可言喻的威压,仿佛又一只手捏著任何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东西的心脏,他们的心脏随时都会被捏碎。
“你和楚子航都接受过尼伯龙根计划,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龙骨十字中提取的物质为你们的进化奠定了基础。”诺诺皱著眉看向恺撒,“这种等级的炼金圣药在千年万年的历史中都还是头一遭,或许可以抵消一部分暴血技术的后遗症。”
“那这么说我要是直接用黑王的胎血作为黄金圣浆来进行血统优化,岂不是能随便开暴血?”路明非兴致勃勃,他用肩膀顶了顶恺撒又顶了顶奇兰,“哥几个不会把楚子航开了暴血这事儿说出去吧?”
恺撒心中一动,猎刀狄克推多的刀柄被狠狠握在手中。他通过自己的渠道得到了暴血技术的资料,他知道那是何等惊人的技能,在绝境的时候能将一个混血种的体能和言灵都增幅一倍以上,比狂战士还狂战士。
可不管曾经的密党还是今天的学院都绝对禁止这种禁忌般的技术,三峡夔门事件之后校董会甚至曾有过要针对路明非在对抗奥丁的过程中使用了疑似禁忌技术这件事实展开听证会的想法。
不过听证会在元老会的反对中没有能够开展,当然最重要的前提依旧是学院对路明非的血统进行了检验,得出了他的血统稳定得简直像是普通人的结论。
“陈旧的教条将会被尊重,但我们不一定会遵守它。”恺撒一脸正义。
诺诺翻了个白眼,悄悄拧了一把路明非的腰:“以后少和伱的狐朋狗友出去鬼混,免得净学著油嘴滑舌了。”
路明非尴尬地看了眼恺撒,恺撒悄悄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社长我你是知道的,别的优点没有就一个嘴严实。”奇兰信誓旦旦。
对奇兰这小子路明非还是很认可的,拍了拍奇兰的肩膀路明非说回头我叫楚子航请你吃宵夜,肘子管够。
至于依旧在楚子航身边戒备的兰斯洛特,路明非完全不担心。这位对狮心会和狮心会会长忠心耿耿,恐怕就算楚子航说校董会被龙王渗透了叫他跟自己一起去宰了弗罗斯特,兰斯洛特也会兴冲冲提著刀跟在后面冲进英灵殿剁掉弗罗斯特的脑袋。
可突然间路明非的面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和诺诺对视一眼师姐的眼神也有些不对劲。
楚子航身上的威压似乎正在再次提升,排山倒海一样往死侍的方向压了过去。
死侍们的眼睛也开始变得明亮起来,他们感到畏惧而变得更加疯狂,居然吟诵起言灵来。
几十个言灵的领域迅速膨胀,元素在甬道中产生乱流,那些吟诵因为声带碎裂而带著破音,但是疼痛也让他们被楚子航的黄金瞳束缚住的精神狂躁地挣扎起来。
楚子航显然意识到自己无法完全压制数十个远强于A级混血种的死侍,正在试图进入二度暴血,这就是他身上的威严正变得更加恐怖的原因。
那些死侍也意识到敌人并不是能够被轻易杀死并任由他们饱饮鲜血的猎物,而是手持武器随时能要了他们命的猎人。
路明非曾在大地与山之王的尼伯龙根中亲身感受过由不朽者共同释放的迭加言灵领域,那是极致危险的体验,元素暴动起来简直像是刀锋在空气中来回切割。
楚子航的血统是尼伯龙根计划的压制下强行稳定下来的,很难保证他进入二度暴血会不会导致这种压制遭到破坏。
路明非明白他必须阻止这一切了。
可突然某种奇怪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全身,他猛地抬头看向漆黑的穹顶,眼睛里的光芒像是炸裂的雷霆那样绽放。
第259章 254不是赫尔佐格!(4)
乌鸦并不起身,他其实深知在学院真正的精锐面前自己根本什么都算不上,从来都没有资格以这样的姿态安然地高坐。可是他代表的不是自己不是那个在渔村里耀武扬威的街头混混佐伯龙治,而是源稚生,而是这个家族。
大滴的雨簇著一起落下,水花在巨大的伞面迸碎,乌鸦无声地笑笑,点燃一支细长的烟。
青烟直直地升起,模糊了他的五官,烟的深处有两点淡淡的金色辉光被点亮了。
醒神寺壁像下为家主们预留的蛛网般能够通向这栋建筑每一层的长路大门在这个颇有些阴郁的男人身后缓缓闭拢,源氏重工最后一个仍有战斗力的男人的背影也消失在里面。
这个世界上总得有人为了大义去死,家族的人早该有这样的觉悟。他们的血与骨都会为这个安详的世界铸起坚不可摧的脊梁。
乌鸦深吸口气,在石桌上敲了敲烟灰。
啪嗒一声轻响,纤细的女孩轻盈地落在乌鸦的面前,她踩碎了低矮的反季樱花,花瓣与水滴迸碎的水花一起在她的脚下绽放。
乌鸦披著黑色的和服,像是匍匐的黑鸟那样去仰望那个女孩的眼睛。
他心中一动,眼前的女孩漂亮得真是不可思议,比起樱和绘梨衣小姐都要更加惊艳,在暗淡的光火下她的肌肤色泽像是坚硬的玉石。
夏弥背负著沉重的金属匣子从醒神寺的花圃中跳下来,她撩了撩湿漉漉的额发,歪了歪脑袋,两排贝一样的牙齿在她润泽的双唇间,隐约还可以看见尖尖的小虎牙。
那双黑宝石样的眼睛眨了眨,七宗罪的匣子像是剑鞘一样拄在地面,分明在夏弥的手中云淡风轻好像完全没有重量,落在醒神寺的樱红色石地砖上却发出如此沉重的轰响。
雪亮的氙灯在被风掀动的缭乱雨幕中撕出两道贯穿黑色的光束,亮得人睁不开眼。
乌鸦的瞳孔缩了缩,直升机旋翼割裂空气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他环顾四周,更多的氙灯点亮的光束在这栋钛黑色建筑的四方疯狂斩切,每一架直升机机腹下的转轮都在旋转。密党的力量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就渗透了东京市政府,从油轮上起飞的武装直升机居然通过了这个城市的安全识别系统,直接将那个远在太平洋彼岸的古老组织的威严从天心降下,要君临蛇歧八家的心脏。
“接下来的支援行动由你完全负责,伊莎贝拉,你有权力对这栋建筑中的任何一个人下达抹杀的命令。”乌鸦听到了那个还很年轻的女孩通过耳麦对飞机上某个人下达的命令。她的声音清冽,又轻盈,像是熔化的冰泉沿著石壁滴落。
显然今日学院在源氏重工的行动负责人就是她了,但现在她把行动队伍的控制权交到了另一个名为伊莎贝拉的专员手中。
“收到,这里的事情交给我。”
伊莎贝拉站在敞开的机舱里,她居高临下地俯瞰乌鸦,白裙的裙摆在风中绽放,包裹在黑色丝袜中的伶仃小腿笔直纤细。
分明是旖旎美妙的一幕,乌鸦却觉得有真正的杀气扑面而来。因为伊莎贝拉举起了一支并不在世面发售也不装备任何一个国家军队的狙击枪,靠在舱门边找到最佳的射击姿势。
这把枪是装备部的研发成果,性能远超任何一款当前现役甚至正在被研发的狙击枪。
这把枪的弹仓里仅仅填充著三发子弹,一发是汞核心炼金破甲弹,一发是铸造时加入了圣婴之血的炼银爆破弹,最后一发的弹头则是瑰丽的晶体。
自从路明非加入卡塞尔学院,密党在屠龙战场上便开始取得阶段性的胜利。
三峡夔门之下守卫青铜与火之王行宫青铜城的龙侍、人类历史上真正猎杀的第一位君王诺顿……
次代种的爵位即便在神的族群中也是高贵的亲王,他们死去之后权与力就留在骨骼里、身体里,学院的炼金大师就从这些骨头中精炼出了对龙类来说堪称剧毒的贤者之石。
伊莎贝拉深知自己手中这把枪里填充的贤者之石磨制的子弹有多么珍贵,但学院不确定源氏重工里面究竟藏著什么样的怪物。
或许有一只尊贵的次代种,也或许是某位伟大的……神。
狰狞明亮的枪口刺入雨幕,枪管居然一直处在预热状态,水落上去立刻就蒸发了。乌鸦无视了能够在瞬间打爆自己脑袋的枪口,衣袖挥舞,持伞的女孩立刻分出两个,踩著轻灵的步伐将黑色的伞张开在夏弥的头顶。
“蛮上道的嘛。”夏弥笑眯眯地坦然接受,推倒面前的匣子,一屁股坐在这传奇的炼金武器上面。
七宗罪微微颤抖,愤怒的龙吟几乎要刺穿一切,可女孩只是低声娇叱,它立刻就安静了。
岂止是安静了,简直像是摇头晃脑的哈巴狗,暴露在匣子外面的刀剑手柄部分原本凶悍张开的尖锐鳞片全部都扣合,发出金属碰撞的脆鸣。
“本部而来的专员,夏弥小姐。”乌鸦把烟叼在嘴上,掩饰住微微挑起的眼角。
男人的声音倒也算低沉,居然也能装出些威风凛凛的模样。
乌鸦和夜叉、樱都不同,他们都是家臣,但乌鸦是源稚生团体内的智囊,他知道什么时候该怎么做。
全世界任何一个混血种组织都在研究路明非,知悉他的血统、言灵和格斗技巧,同时构成他实力重要部分的青铜炼狱.七宗罪也在被重点关注的名单之中。
在路明非、恺撒与楚子航抵达东京的时候乌鸦就得到了源稚生的指令对这件号称能杀死龙王的武器进行调查。
七宗罪实际上是七把形态各异的炼金刀剑,分别以“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饕餐、色欲”命名,刀剑外壁上镌刻的古希伯来文翻译出来是“凡王之血,必以剑终”。
冰海卷轴中记载这七把刀剑是由被称为炼金的王座的青铜与火之王诺顿打造,用途是杀死其他七位龙王,七把刀剑的名字分别对应七位龙王的弱点,使用不合适的刀剑只能重创对方而无法彻底杀死对方。
七宗罪平时看起来只是普通的武器,但抹上具有强大血统之龙族血脉的血液后便会苏醒,此时只有龙族血统达到一定程度的人才能被刀剑认可而拔出刀剑,但还得克服鞘与刀剑之间的强大吸力。
此外,七宗罪被认为是真正有生命的武器,早已经是炼金领域的奇迹,抵达了八大王国之一“创造生命”的高峰。任何对这件武器进行折辱的行为都会被视作对君王的不敬。
可那个看起来才二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居然一屁股坐在那上面了?
更加让乌鸦惊骇的是,七宗罪居然不敢反抗!
那可是能杀死君王的东西,这个世界上能在炼金领域超过它的事物屈指可数甚至根本没有。
夏弥单手托腮满心轻松,伸手从石桌的边缘把清酒瓶子挪过来又打响指让身边持伞的女孩奉上一个崭新的玻璃杯,一边为自己斟酒一边歪著脑袋看乌鸦。
“你是佐伯龙治。”夏弥嗅了嗅杯子里的清酒,撇撇嘴又放下了,
“师兄跟我说过,他说伱是源稚生的头号马仔。”
“马仔?”乌鸦愣了一下,他的中文水平其实相当有限,仅局限于和客人进行简单的交流。街头混混出身的佐伯龙治先生完全不像矢吹樱小姐那样通晓各国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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