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族:沉吟至今 第29章

作者:苦与难

  “诺玛,能听到我说话吗?”路明非一边打量那些雕塑并从它们身上取下部分样本一边通过已经没入再生金属墙壁的数据线同学校的秘书联系,诺玛的声音直接响起在他的耳中,“是的,我能够听到,S级路明非,你现在正在执行S级任务夔门计划中的第三次下潜任务,请问有什么需要由我来提帮助?”

  “帮我暂时断开和地面的联络,并且保证接下来的对话不会被任何人监听,不会被任何东西储存。”路明非以自己已经录入系统的S级权限对诺玛下达至高的指令。

  “权限已确认,S级学员路明非,接下来的30分钟内,你和陈墨瞳小姐的对话将不会被监听与储存,摩尼亚赫号将单方面无法取得与你的联系。”在信息世界之中,诺玛就像是掌握一切的神,她所说的任何一个词汇都将都将是自云端落下的箴言。诺诺在此刻凝视路明非的眼睛,那是一双不知何时亮起、宛如流淌著熔岩的黄金瞳,此时这对威严的曈昽正迸发出如此冷厉的光。

  “时隔多年,我又回到了这里。”路明非以平淡的语气说,空气中弥漫的金属微粒在轻微而缓慢地颤抖,男孩的声音轻描淡写,但伴随有金铁碰撞的声音响起。

  屠龙的色欲被缓慢地拔出,刀尖正对著甬道的黑暗,被路明非握在手中的肋差低鸣著发出兴奋的吼叫,它是真正有生命的东西,是王创造出来杀死另一个王的武装,青铜与火之王诺顿以极致的炼金之术铸造出了这只应该存在于宗教释义中的武器,现在这武器因为回到熟悉的地方而再次复苏。

  “师姐,你也想到了吧?”路明非看向诺诺。

  诺诺面无表情,“站在这件事情后面的人很聪明,但他的执行者们漏洞百出。”

  路明非将色欲横在自己的胸膛,以指尖叩击刀刃,凛冽的刀光便挥洒著落向甬道深处的黑暗里。

  “叶胜和酒德亚纪,他们身上的问题很大。”路明非说,“那两头次代种的攻击欲望很强,任何侵入青铜城的东西都应该被他们撕成碎片。而他们两人居然凭借着不算优秀的血统毫发无损地离开了这里。这真是不可思议。”

  “更重要的是,曼斯教授提供的任务报告中明确表示叶胜小组的下潜时间只有两个小时,除掉下潜和上浮所需的至少半个小时,他们只有一个半小时能够在青铜城里活动,再加上当时没有指引者,,要想探索整个青铜城并找到出口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可我们在下潜的时候,酒德亚纪说走通整个青铜城只需要两个小时。她是从何从哪里知道这个事情的?”路明非微眯双眼,刀光般凛冽的光就从眼缝中渗透出来。

  “我们的校董会中有人背叛了我们。”诺诺说,她用手将自己湿漉漉的红发拢在脑后,“那个藤原信之介,他很不简单,虽然做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可每当我直视他的眼睛,总能察觉到那里面藏著的暴戾凶殘,就好像非洲草原上的鬣狗,躲藏在阴影中,随时可能冲上来撕咬你的喉咙。他作为这次任务的调度员,代表校董会中的某一方势力要求我们不允许携带武器下潜,再加上叶胜和酒德亚纪不被允许进行第三次下潜任务,我想或许是因为这青铜城里藏著什么东西。”

  说到这里,诺诺打了个寒颤。

  她是执行过青铜计划的人,知道这城市里应该藏著什么。

  康斯坦丁的骨殖瓶,那里面是青铜与火之王座上某个君主的茧,他时刻处在孵化的状态。

  “或许是我的存在对某个大人物的某些计划产生了威胁。”路明非说,“他们认为这里将成为我的埋骨之地,他们迫切地想要杀死我,带著锋利的武器只会让我拥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密党从来都不是什么公义的机构,混血种中掌握财富的老家伙们坐在名为权力的牌桌上互相下注。

  利益的碰撞总发生在无声无息间,或许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路明非就成了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路明非和诺诺步一步地向前,他们走过漆黑幽深的甬道,甬道的两侧始终伫立著蛇首人生的石像,那些石像做出恭敬的模样,好像在夹道恭迎君王的回归。

  这里安静得他们甚至能够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沉重的喘息也回响在四壁之间。

  路明非的表情很快从冰冷肃然变成疑惑,最后既居然然化作浓浓的惊疑。

  他们途径一座大殿,那里有仿佛天穹的青铜顶,斑驳金属的巨树从青铜顶的中央开始生发,变化出无数种枝叶无数种花瓣,仿佛一张巨大的分形图,让人看一眼都头晕,巨大的青铜帝王就坐在这天穹下,那是蛇脸人身的雕塑,有八层楼那么高,威严赫赫。

  也途径沉睡无数远古时代人类遗骸的地域,那里有一条通道直接连通龙王的寝宫。

  但直到他们已经见到这座城市的出口,依旧没有受到任何袭击。

  那里依旧是一个巨大的活灵,只要将钥匙的血倒入活灵的口中,他们就算是彻底完成了这项任务。

  可诺诺突然拉住了路明非的手腕。

  路明非转头看去,女孩的面孔真是苍白而憔悴,她的嘴唇因为不安而微微地颤抖,深红的眼瞳里透露出巨大的不安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很不好的预感。”诺诺说,她捂住自己的胸口,“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我们忽略了。”

  路明非深吸口气,转过头将钥匙的血倒入活灵的口中。

  他摸了摸诺诺湿漉漉的头发,“不要担心,有我在。”这时候青铜的大门打开了。

  他们离开了这座沉睡中的尼伯龙根,没有任何的意外,也没有任何的危险。

  安全而安静,像是去某个空无一人的公园闲逛了一圈。

  可忽然,路明非愣在了那里,他看到自己和诺诺身后的青铜壁上有什么东西。

  那是一个人,这么深的水底居然有一个人!

  他静静地站立在那里,头和眼都低垂著,在射灯的光芒中双手交叉搭在肩上,做出某种虔诚的姿态。

  诺诺靠近了些,向里面看去,那是一张苍白的面孔,显然已经死掉了,卡塞尔学院特制的潜水服正套在这具尸体上,斑驳的铜锈像是漫长岁月中落下的灰尘那样落在潜水服的表面。

  诺诺头上的射灯照进这个人的面罩里,那是一张熟悉的脸。

  只是瞬间,她如坠冰窟。

  那张脸的主人,是叶胜。

  尸体的脖子上挂著他的铭牌。

  “叶胜,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助理专员,编号08203118。”

  巨大的恐惧像是潮水一样将诺诺淹没,她茫然失措地看向路明非。如果叶胜死在了这里,那么摩尼亚赫号上的那东西,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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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045世界的悲哀总是守恒(3)

  第三节:世界的悲哀总是守恒

  水流在此刻停息了,路明非好像又回到了上一段时空。

  他和诺诺惊恐地逃出了即将坍塌的青铜城,也是在这里见到了叶胜的骸骨。不过上一次这具尸体上的血肉已经彻底消失了,只剩下在水中飘荡的骷髅,卡塞尔学院特制的潜水服就套在骷髅上,在水中轻轻飘动。当射灯照进叶胜的面罩里,两只漆黑的眼洞就那么死死地盯著路过的生者,像是地狱的行者在人间发出无声的悲鸣。

  这时候停滞的水流变得无比浑浊,路明非觉得自己被某个东西从水里提了出来,他身上臃肿的潜水服从上而下外翻,化作黑色的风衣,风衣里面是得体的西装,周围沉重的水压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凉爽的风迎面而来。

  他正在一艘古老而庞大的货船上,这艘货船空无一人,但汽笛长鸣,向著波涛汹涌的汪洋深处而去。船尾远方黑暗的深处,大概是港口的方向,巨大的灯塔将雪亮的光柱指向天空,天空里浓云翻滚,像是下面这片大海波涛起伏的起伏的倒影。

  “哥哥,你看到了吗?”男孩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路明非的身后,路鸣泽的脸上带著无声无息的笑,他举著黑色的伞,胸口别著枯萎的白色玫瑰,他说,“这艘船如果在这个夜晚出港,将遭遇宿命中的倾覆,可如果它返回港口,那座灯塔也将熄灭,宿命仍然无法逃脱。”

  路明非面无表情地打量路鸣泽,小魔鬼俨然是参加葬礼的形象。

  他伫立在甲板的另一头,背负黑暗,好像亘古长存的君王在幽深的时间长河尽头俯瞰过往。

  路明非狠狠地啐了一口了一口。

  “叶胜是怎么死的?”他去凝视路鸣泽的眼睛,好像要从那双漆黑的眸子里看见真相。

  “命运中,他本该死去。”路鸣泽轻声地笑,嘴角是浓烈的讥讽和嘲弄,“哥哥,你不会以为谁都是你吧,说握紧命运就握紧命运,说要谁死谁就死,说要谁活谁就活,那是君王的特权。”

  这时候密集的雨点从低矮的天空落下,雨落几成狂流,狠狠淋湿了路明非的全身。

  他觉得一股寒意从骨头里渗出来。

  “如果叶胜死在了青铜城,那么这几天待在摩尼亚赫号上的东西是什么?”路明非的声音伴随雨落响起,“鬼魂吗?”

  那酒德亚纪呢?她是被鬼魂迷了心智吗?

  路明泽悠悠地叹息。

  他的眼窝里突然亮起宛若货轮汽灯般的黄金瞳,金色的烈光在极深邃极扭曲的黑色里旋转,熔岩般的絮状物在眸子里流淌,好似太古的巨龙狂舞在乌云之内,即将降下惩戒逆贼的雷霆。

  “哥哥,伱还是不明白吗,这个世界上,龙是一切神秘力量的源头,如果你认为那东西是鬼魂,那他就一定是龙。”路鸣泽手中的雨伞在这时候变得狰狞无比,像是咆哮的人面,是死去的叶胜在无声地哀嚎。

  “可我带走了康斯坦丁,如果是龙侍杀死他,那他根本不会留下尸骸……”

  “你想改变命运改写悲剧,可你是否知道,这世界的悲剧总归是守恒的。你改变一个人的悲剧,那个悲剧就必然发生在另一处。而像叶胜这种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小人物,他们的命运早已在时间的洪流中是既定的事实。”路鸣泽说。

  “即便能够暂时活著,也不过是游荡在世界的幽灵。哥哥,你以为你看到的叶胜是什么东西?”路鸣泽的笑容收敛了,他的语气幽幽,目光也幽幽,

  “他是跨越命运而来的幽灵,要赐予你和你改变的悲剧既定的宿命。”

  “我不相信宿命,命运这种东西生来便是要被人踏在脚下的。”路明非恶狠狠地说,这时候有撕裂乌云的闪电贯穿天穹,在惊鸿的一眼之中,路明非轰然点亮了他的黄金瞳。

  接天宛若狂流的雨幕之中,一条漆黑幽深的高架路从天的另一头衔接到天的这一头,这东西那么漆黑幽深,在雨幕里和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离他们脚下这艘货轮并不远的天空,高架路的收费站中,赫然伫立著两道狭长扭曲的黑影,密密麻麻仿佛响彻整个天地的婴儿的嚎哭从高架路上载来,更多的黑影簇拥在这条横亘天穹的道路两侧向下眺望,无数个金色的光点就点缀在这些黑影的面孔上。

  恍然间,路明非看到了这条高架路的编号,0号高架路。

  那么一瞬间,他如遭雷劈,好像见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

  这时候本就波涛汹涌的海面忽然掀起了数米的巨浪,两盏恢宏摄人的汽灯便在浪头之上放射出远比灯塔所照射的光束还要明亮的光芒。

  路明非的浑身肌肉紧绷,他将右手缓缓摸到左方的腰迹,那里是他习惯放色欲的地方。

  有什么东西突破了巨浪,自黑色的汪洋一跃而起。

  那是夭绞的龙。

  森然美丽,白色的鳞片在暴风雨中缓缓张开又扣合,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声。这伟大的生物在货轮的上方一跃而过,像是一条巨蟒,悍然缠绕上了那条横亘天际的高架路。

  “哥哥,哥哥!”路明泽拍著他的手,那柄巨大的雨伞在此时不见了,雨水像是淋湿路明非那样淋湿了他的全身,路明泽的口中发出尖利的笑,他在说,“命运的交响乐重新被奏响了,注定要降临的悲剧无可避免!有东西察觉到了冥冥中宿命的被改变,他苏醒了,他要将命运的丝线重新连接到每一个将要死去的人的心脏!”

  路明泽昂首看向那条足有一辆卡车那般粗粗白龙,白龙的鳞片上有古老而美丽的云纹,他像是古代中国皇帝的皇宫里那些缠绕最大石柱的龙雕一样凶狠地缠绕著高架路,然后将狰狞的龙首正对路明非的方向。

  那对威严赫赫的瞳孔中透射出冰冷的杀意。

  “他的名字是,”路鸣泽用吐出一口浓痰的姿态从紧咬的牙齿间狠狠的吐出了那个古老高傲的名讳,“昆古尼尔!”刹那间,仿佛整个梦境都在摇摆,漆黑的天空被某个东西凶狠地撕裂。

  一张巨大的、带著铁面的独眼面孔从天际的深处探入这个世界。

  路明非狠狠地打了个寒战。

  仅仅是听到这个名字,他便感觉自己的心脏在发出剧烈的刺痛,像是有某个东西狠狠地插入了其中。

  接著,眼前的一切都破碎了。

  仰头看天的路鸣泽、波涛汹涌的汪洋、雨幕狂流的夜色、汽笛轰鸣著向大海深处驶去的货轮,还有那不可思议的横亘天际的高架路,以及黄金瞳中爆射出汹涌杀机的云纹白龙,一切的一切都在路明非的眼中如泡影般褪去,他重新回到了冰冷的三峡水底,好像刚才的时间被冻结了。

  诺诺收回了她原本凝视叶胜面罩下苍白面孔的目光,她看向路明非,双唇毫无血色,在射灯的照耀下微微颤抖。

  “师弟,我有点害怕。”诺诺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似乎有薄薄的阴云汇聚在那双深红色的瞳孔里,柔软脆弱得让人心惊,诺诺从不在别人的面前展现自己的脆弱,她是一个内心要强的孩子,极端缺乏安全感。

  可在路明非的面前,她一次又一次显示出自己那么无助的一面,因为路明非真的能够给她带来巨大的安全感,这种安全感好像是父亲的怀抱,又好像是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在这里你知道自己不会受到伤害。

  “不要担心,师姐,我在。”路明非说,他的表情那么肃穆,眼神那么肃杀,好像脚下踩著血淋淋的战场。路明非缓缓地抬头,将视线投向水面的方向,那是深邃的墨绿,密集的水泡沿著潜水服的密封线向上翻涌,直到消失在射灯的尽头。

  “我们可能是被骗了。”路明非说。他的眼睛里充斥怒火,几乎要化作实质喷涌出来,“有什么东西在设计什么阴谋,但他们的目标不是我,也不是你。”

  路明非此时抓住了叶胜尸体上套著的潜水服腰际的锁扣,他的双脚接触了青铜墙壁的墙面,膝盖微微弯曲,青色的鳞片在潜水服的下面挤出皮肤,散发著血淋淋的味道,这些鳞片在他的体表一一扣合,发出风铃般的响声。

  一度暴血在此时的路明非看来并不算什么,这种程度的释放龙族精神无法对他的身体造成太大的负担,他能够维持现在这种状态数个小时,这个时间足够完成一次中型的屠龙战役。

  他向著诺诺伸出手来,“握紧我,师姐,我们需要立刻返回水面。接下来可能会有些不舒服。”

  诺诺听话地伸出手握住了路明非的手腕,她重新变得平静坚强。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和楚子航是一样的杀胚。

  “不管摩尼亚赫号的东西是什么,鬼魂也好,伪装成人的龙也好,只要把利剑插入他的心脏,用长刀剁下他的脑袋,把他的骨血洒进三峡里,哪怕是龙也应该就此死去。”路明非的牙齿间好像咬著钢铁,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将能够覆灭摩尼亚赫号上所有人的危险遗留在了那艘船上。

  纳米材料构造的卡塞尔学院特制的潜水服能够让路明非和诺诺在100多米的水下以极高的速度进行上浮,氦氧混合的高压气体压入他们的潜水服,始终维持著潜水服内部与外部的气压平衡。这让他们不至于因为气压的突然变化而患上严重的血栓。

  水面逐渐从暗淡的浑浊变成清澈的墨绿,再逐渐变成能见度较低的黑色,直到最后,有淡淡的光从上方传来。

  路明非就像一条凶狠摆动尾鳍的海豚,以迂回的姿势不断向著水面靠近。

  当气压表显示他们来到水下20米的时候,路明非狠狠扯掉了自己的面罩,他将色欲的刀柄咬在口中,刀刃在水下划出锋利的弧度。继续往上,这个深度已经会被水面的波涛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