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苦与难
可如耶稣复生般的奇迹再次降临在路明非的身上。
他原本已经衰竭的器官在12个小时内重新恢复活力,其中甚至已经包括已经彻底絮状化的肺部,这种情况简直就是医学上的神话,不亚于将一个已经煮熟的鸡蛋复原并成功孵出了小鸡。而在之后的12个小时里,路明非的造血干细胞迸发出了惊人的活力,在极短的时间内重新制造了足够全身器官及组织使用的血液。
而在第三天,路明非浑身的龙化现象已经彻底消退,他的呼吸平缓而稳定,完全不像是一个即将不久于人世的重病患者。
路明非是在第四天被转入普通病房的,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诺诺和夏弥几乎寸步不离守在病房里。
这件事情早登上了守夜人论坛,所有人都在讨论S级最后究竟会选择妖精小师妹夏弥还是红发巫女陈墨瞳,甚至有个家伙开了盘口,赌路明非最后花落谁家。楚子航在夏弥的身上压了一百美元。
目送著夏弥和陈墨瞳离开的背影,楚子航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推门走入病房,病房的窗户在路明非的要求下被打开了,迎面而来的秋风吹拂起了楚子航的额发。
他忽然怔住了,太阳已经彻底下山,扑面而来的满天星辰就倒挂在那扇窗户的后面。
忽然有很久远的回忆侵袭了楚子航的大脑,那是很多年前了,他和他的爸爸妈妈还住在平房里,附近有一个池塘,每到夏季的夜,池塘里的青蛙就争先恐后地叫起来,嘈杂却颇有些悦耳,那时候的天也是这样的天,漫天的星辰挂在眼睛里。爸爸就像一只大马一样把楚子航放在脖子上背著他在地上爬来爬去。
“师兄,伱在外面等了很久吧?”路明非说,他靠著床头坐了起来,手指还是因为肌肉的酸痛而微微颤抖,可他凝视楚子航的黄金瞳,是在凝视许久未见的好友。
“还好,一个小时。”楚子航说。
他来到路明非的床边坐下,把狭长的匣子靠著自己的腿放著,然后从托盘里拎起一只梨。
其实他很早就到了,一直守在外面,他有很多问题想要从路明非这里得到答案,关于奥丁,关于暴血。
楚子航就坐在路明非的身边削梨,绵延的梨皮没有被削断,就那么一卷一卷地落下在托盘里,在半空划出优美的弧度。
路明非和楚子航都没有说话,两个人只是静静的看著梨皮落下在托盘里,水果刀割开梨皮表面,嵌入皮与肉之间切断植物纤维发出的沙沙声在如此安静的病房里居然显得那么喧哗。
这时候曼斯教授和亚纪学姐都已经睡著了,从他们的方向传来轻微的鼾声。
终于,路明非打破了沉默,他轻声地笑,“师兄,你有些问题想问我。”
楚子航的左手分别用食指和拇指按住梨的两端,右手拇指按住水果刀的刀柄,他的动作停滞在那里,半分钟后楚子航才用自己那双没有佩戴美瞳的黄金瞳来凝视路明非的双眼。
“我看到了你和他战斗的视频。在最后几秒钟的战斗中,你应该是用那把斩马刀割开了他的面具,割开了神的面具。”楚子航缓缓地闭上了眼,他的语气很平静,但路明非能够看出来师兄的胸膛起伏明显是在压抑著什么,仇恨?恐惧?亦或者不甘与遗憾?他对这种情绪非常熟悉,因为不管仇恨,不管遗憾还是不甘,都曾伴随他长久的岁月。
“所以你看到了对吗?看到了他的脸。”楚子航的语气终于发生了变化,他重新睁眼,咬牙切齿,表情居然有些狰狞。
“诺玛,”路明非轻声呼唤,卡塞尔的人工智能秘书诺玛将整个学院除了厕所之外任何一个角落都纳入监控范围,任何一个学生都能够在任何地点呼唤诺玛并得到回应。
“请让我和楚子航单独相处一段时间。”
病房角落的监控探头感应红灯亮了亮,这意味著这个病房在短时间内被剔除出了诺玛的监控范围,除了路明非和楚子航,这里便只有已经睡著的酒德亚纪与曼斯教授。
其实不管路明非还是楚子航都不在意这一次的谈话内容是否会被曝光,奥丁的存在已经不是秘密而是不争的事实,楚子航的往事和他所背负的重担会让他在这所学院里获得更大的支持。
漫长的沉默,似乎谁都不知道应该从何开始,许久之后,路明非轻轻地叹息。
“师兄,你应该认识奥丁吧,或者说你曾经遭遇过奥丁。”
他凝视楚子航的眼睛,虽然没有点亮黄金瞳,但眼眸里深邃的黑色似乎能够看透楚子航现在所想的一切。
路明非曾经担任过卡塞尔学院学生会的主席,而身为学生会的主席,除了屠龙,他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其中甚至包括揣摩人的心理,相关方面的课程他虽然并不算多么精进,但某种意义上来说此时的路明非也勉强算是一个心理大师。
他能够通过某个人的面部或者肢体上的细微变化来揣摩那个人此时究竟在想什么。
可他从此刻的楚子航身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师兄只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一如既往的肃杀,满脸的寒意。
“是。”楚子航说,“多年前我曾于暴风雨之夜,在一条高架路上初见奥丁。”
路明非的呼吸骤然变得沉重,窗外的风声越发的清晰,温度降低了好几度,是又要下雨了。好像暴雨之夜重又降临,那个夜晚根本就是食人的恶鬼,四处搜寻藏在命运中的人一口吞下。
他想起来了,就在三峡水下青铜城外,路鸣泽给他看到的梦境里就有一条高架路,但没有奥丁,取而代之的是一条云纹白龙。
那条白龙意味著什么?
“我爸爸,楚天骄,他死在了那场事故之中,我靠他给我拖延时间,驾驶一辆迈巴赫逃到了高架路的尽头,然后走回了人世。”楚子航的声音轻而平淡,是在阐述事实,可他的手背青筋暴起。
“最后你们找到那辆车了吗?”路明非问。
“在城外的荒地里,车身被严重破坏,就像是用激光切割刀随便乱割,又用焊枪随便点焊过。车被发现的位置距离最近的高架桥有15公里。”楚子航说,“人们都说那辆车是不祥的,后来被车管所拖走了。”
“我的确看到了那张铁面下的人究竟是谁。”路明非说,“和你很像,那大概是你的爸爸。”
路明非说得小心翼翼。
他仍然记得那个暴雨之夜,他在获得路明泽的力量之后凌空跃起,三度暴血龙骨状态30%融合,所有强化增幅齐聚于身,瞬间战斗力甚至有可能凌驾于小师妹之上。
他原本能够用暴怒将奥丁的头颅切下,可暴怒的刀刃划破神的铁面,露出来的五官却分明与楚子航有三分相似。
初秋时节的伊利诺伊州,夏季的炎热还没有褪去,可路明非却在此刻恍然如被一月的冰泉浸透。
一个死在多年前的幽灵复苏了,而这个复苏的幽灵带著神的铁面顶替神的位置。
楚子航没有说话,他只是将黑色的礼盒放在了路明非的床头柜上,然后将包裹狭长匣子的黑布掀开。
那是一个刀匣。
“这把刀的名字是村雨。”楚子航将村雨展示给路明非看。
这无疑是一把古老的炼金刀剑,可它为什么会叫村雨?
路明非有些惊愕。
村雨在曲亭马琴的《南总里见八犬传》中登场。此刀拔出杀人的时侯,带著杀气的刀锋会有露水。斩杀人之后,从刀锋会有水流出清洗血迹。这种情景就像村雨清洗叶子一样,因此才被称为“村雨“。
可现实中是不存在这把刀的。那不是历史中真正存在过的名刀,而是被幻想的武装。
“它是我爸爸留下来的遗物。”楚子航说,“我早有预料,若神依旧是过去那个神,我会用这把刀剁下他的脑袋贯穿他的心脏。”楚子航顿了一下,“如果作恶的是我的爸爸,我亦会如此。”
他握住村雨的刀柄,名刀出鞘,寒光乍泄。
楚子航的黄金瞳越发炽热,他想爸爸肯定不会愿意沦为神的走狗,杀死他或许是对他来说更好的解脱。
“我和师姐在几个月前遭遇过奥丁。”路明非突然说,“那一次我很轻易杀死了他,面具下是一个死侍,我带走了那只面具,到现在为止不敢戴上,我认为那是一件炼金器械。”
“你以前也遇见过?”楚子航猛然看向路明非,像狮子要扑向猎物前的眼神。
“我认为他的目标是师姐。”路明非幽幽地说,他忽然看向不远处的窗户,那窗户的反光里好像隐隐有一双眼睛在窥探他。
可那种被窥探的感觉很快消失了。
第54章 054出院
路明非很快彻底痊愈并获准离开卡塞尔校医院,学校倒是没有要限制路明非人身自由的想法,在他昏迷的时候校方就已经抽取过血样进行检测了,检测结果显然对路明非有利。
现在是科技盛行的工业时代,当然不能再像过去过去那样凭借元老会或者几个混血种贵族就随随便便给屠龙英雄定罪说对方即将堕落为死侍而将之押进监牢甚至直接处死,血样检测能为血统的稳定与否提供最直接明了的证明。
出院那天的时间是10月7日,师姐和夏弥都有课业要完成,所以来接他的是师兄楚子航。
楚子航这人面冷心热八卦且八婆,看上去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其实内心躁动的很,算是一个经典的闷骚男。
楚子航开了狮心会的加长林肯来接路明非,苏茜师姐坐在副驾驶,开了全窗笑吟吟地看向路明非。
——
“住了几天院,师弟好像身子骨更加壮实了。”苏茜说些调侃的话,“夏弥师妹和诺诺把你照顾的很好啊。”
楚子航的表情诡异,目不转睛地盯著道路的前方,这辆加长林肯正行驶在卡塞尔学院校外的盘山公路上,为了庆祝路明非出院,师兄说要请他去芝加哥吃大餐,据说是意大利菜。路明非虽然对意大利菜不怎么感兴趣,但师兄的好意实在不好拒绝。
十月的阳光透过红杉树的针叶间隙落下点点的碎金,这些碎金从侧面的窗户印在路明非和楚子航的侧脸上。
忽明忽暗的光如时间飞逝,杉林寂静无声,林肯轿车的引擎轰鸣,似黑色的短剑在剑鞘里滑动。
“师姐和师妹对我很好,尤其是师姐,我能明显感觉到这段时间她的厨艺有很大的进步。我大概是真的吃胖了。”路明非倒也没有不好意思,他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确实是在住院的时候长胖了一些。
苏茜还是笑吟吟的,她化了淡妆,穿著很青春靓丽的小白衬衫加短裙,外面套了一件长袖牛仔衣,马尾还是高高束起,路明非只能心说美色不亚于师姐。
其实路明非心里一直有个榜单,小师妹夏弥毫无疑问是一直排在第一的,小天女苏晓樯能排行第二,陈雯雯之流就只能落个车尾了。
至于绘梨衣,那是另一个位置的事情了。
以前师姐也是,所以也没有加入榜单,不过如果真要排,大概能被挤进夏弥身边。
苏茜姐一直是雷厉风行的样子,让人有点不敢直视,她太耀眼了,可现在她就像一个关心自家混蛋弟弟在外面和多少女孩不清不楚的姐姐一样。
“这段时间诺诺每天晚上回来都吵著要跟我学做菜,开始的时候我还说到底是哪家的小子能这么好运,原来是师弟你呀。”苏茜掩嘴笑。
路明非挠了挠头发,“哪有,我和师姐只是很好的朋友。”
他也不算是撒谎,虽然其实路明非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对师姐究竟是什么感情,可他总认为自己的心里早已经被另一个女孩占据了大半。
一个人的心就这么大,一个人的爱就这么多。只够分给一个人的,若真要和其他人共享,恐怕那也不是爱了。
路明非通过后视镜去看坐在驾驶位上戴著墨镜遮掩自己黄金瞳的师兄,楚子航面无表情,看似在专心开车看路,可其实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恨不能把路明非和苏西的聊天内容全部记下。
“师弟我们虽然通过诺玛传回来的视频看到了你和疑似奥丁的龙类战斗的场面,却不知道整个夔门计划的前因后果。”苏茜说,“也不知道伱有没有签订什么保密协议,如果没有的话,能不能跟我们说一下夔门计划的详细经过?”
苏茜神情狡黠,她从副驾驶上转过头来,高束的马尾在前挡风玻璃上印下漂亮的影子,黑色的眼睛眨巴眨巴,“我听塞尔玛学姐说你在同次代种的战斗中救过诺诺的命。”
路明非哑然失笑。
他回想起那一日的场景,诺诺张开双臂手持名为暴食的亚特坎长刀,伟大的炼金武器在她的手中狠狠刺入次代种的脊柱。
可红发的女孩也像是燃尽的花卉一样随风飘零。路明非的心脏猛的颤栗了一下。
“哪有,分明是师姐救了我一命。”路明非说,“我在夔门计划中杀死两头次代种,在和第二头次代种战斗的时候遭遇了危险,是师姐不惧安危跳上了那头次代种的背部,用长刀刺穿他的脊柱,才将我从那头怪物的口中救下。”路明非挠了挠头发。
“如果不是为了救我,师姐也不会遇到危险。”
“你们这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了师弟。”苏茜轻笑一声,随后转过头去。
“师弟你刚出院,身体真的没问题吗?”楚子航突然问道。
路明非再次通过后视镜去看楚子航的眼睛,虽然那双眼睛被墨镜遮住,可路明非可以肯定楚子航一定是在看著自己。
他点了点头,“恢复得还不错,估计能很快重新踏上屠龙的战场了。”
“你在一天之内杀死两头拥有亲王爵位的次代种,还在夔门计划中同疑似初代种的奥丁搏斗不落下风,这样的战绩足够你在屠龙的历史上留下厚重的一笔,即便是贝奥武夫、西格蒙德和卡斯摩德这样的史诗屠龙英雄在后世也无法与你媲美。所以你大可不必忙著重新踏足屠龙的战场。”楚子航头也不回。
路明非耸了耸肩,“师兄,你屠龙难道是为了荣誉吗?”
楚子航一时没有接话,直到加长林肯再度驶出了好几公里,“不是。”楚子航只以淡淡的两个字回应。
路明非轻笑出声,“那我也不是。我们都有自己想做的、自己该做的事情。如校长,他是为了复仇而活著,他是为了复仇而屠龙。如凯撒,他是为了荣誉与骄傲而屠龙。”
“那你呢,师弟。你为什么而活著,你为什么而非得走上那片战场不可?”楚子航轻声问。
苏茜也没有再说话,一时间车内的空气有些沉闷。
路明非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他说,“宿命,我在来到卡塞尔之前便起誓要粉碎悲哀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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