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苦与难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零问。
路明非眨眨眼:“要不把车停学校里去,反正这时候才刚上课,没有家长来接学生。”
“你进得去么?”
“怎么进不去,那时候咱们年级教导主任可说我跟楚子航就是仕兰中学的金童玉女,那两年能不能拿下示范高中的名头可全看我俩。”路明非愤愤不平。
再者说就算门口保安不记得路明非了还能不记得这辆落地价九百万的好车?妈的楚天骄当年开个迈巴赫都能横冲直撞,没道理他们开罗尔斯罗依斯幻影就得低人一等。
“你们谁是玉女?”零的关注点不同,却也已经挂了倒档准备像路明非说的把车停进学校。
“楚子航。”路明非斩钉截铁。
“难怪学院里传你们的绯闻,还有人写了同人小说专供大三大四的腐女学姐。”零点点头,表情淡定。
老有人拿楚子航和自己来开玩笑,路明非也有点生气,他伸手去捏零的脸蛋,恶狠狠地说:“那你不吃醋?”
“不吃醋,你们没办法生小孩。”零并不反抗,路明非脸颊的肌肉抽动。
“我靠,我以为咱俩一起吃宵夜是纯纯的革命友谊呢,可你居然想和我生小孩?”他确实听得一愣,可随后就反应了过来。
“没有。”零说。
罗尔斯罗依斯要开进仕兰中学的时候门口的保安果然拦都没拦,那个大爷还挺著啤酒肚从他的保安亭里站起来像模像样的敬了个礼。
“说起来我想起一件事,小天女她老爹和叔叔都是这间学校的校董。了,他们应该认识这辆车。”路明非一边说一边给自己解开了安全带。
跨过那扇不锈钢的推拉门之后他就忍不住想要昂首挺胸,古人说衣锦不还乡犹如锦衣夜行,路明非虽说已经过了那个喜欢炫耀自己的年龄,可看著周围熟悉的一切他还是有点儿莫名的感触。
“我记得苏晓樯他老爹是矿老板吧?在你们中国矿老板几乎就是暴发户的代言词,你叔叔是个开足浴城连锁店的,居然也会对教育事业这样上心。”零也解开安全带。
他们溜达著下了车,路明非东张西望了一番,松了口气。
诺诺以前告诉他在另一段时空芬格尔用好几万美元一瓶的红酒在金色鸢尾花学院的酒窖里敲晕了她,然后一路星夜兼程从马耳他群岛跑到了中国,还大大咧咧地拜访了仕兰中学就为了找到那个消失在命运中的楚子航。
师姐说他们来的那天刚赶上仕兰中学的校庆,那叫一个人山人海红旗招展,校门口还立著俩神兽,其他的事情记不清楚了,只记得那是两座汉白玉雕塑,左男右女,左边的男孩手里托个航天飞机模型正作撒丫子狂奔的搞笑蠢萌姿态,右边的女孩则举了个卫星模型裙带飘飘。诺诺还说她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男孩的脸模显然就是按著路明非来做的,女孩的原型就是苏晓樯。
走进学校没有看到如此幻灭如此扭曲又莫名有些欢乐的东西,路明非真是狠狠松了口气。
不过想来就算仕兰中学真要在门口立两座汉白玉雕塑他路明非也不一定排得上号,君不见上一届就有个叫楚子航的变态力压群雄荣登此獠当诛榜榜首,再往前看还有更多大日横空般的强者,比如那谁谁如今已经贵为某某大学校长,再比如那谁谁去年下半年刚被提名了诺贝尔文学奖,有这些学长学姐在路明非就算表现再怎么惊艳校长也没胆子把这小子的脸用来当自己的门面。
哦,今天已经是翻年了,东京事件已经是去年发生的事情了。
下车之后两个人并排走,路明非将嘴里叼著的那支烟换成了淡青色的麦芽糖,远处橡胶跑道和绿茵操场上已经有大冬天人穿著单袖的体训生在开始晨练,身后的教学楼里传出还有些稚嫩的早读声。
不少路过的老师和学生对他们投来好奇的目光,不明白何以如此拉风的男女会出现在学校这种听起来就死气沉沉的地方。至少在中国,中学就是死气沉沉的代名。
零穿著高跟靴子,虽说矮了些,却也显得极修长,能轻而易举地跟上路明非的步伐。
她做什么事情都一丝不苟,从实战到理论,从跳舞到做甜点,连走路都这么标准。路明非还记得她那个经典的芭蕾动作,高举手臂、抬腿,停住,身形挺拔而小腹收紧,其实也是个婀娜的女孩,从哪个方面来看都叫人惊艳。
“他们看上去都不认识你。”零顿了顿,“可我看你有好几次都想和那些老师打招呼。”
“因为我们的世界隔得太远了,远得我在他们的记忆中只剩下模糊的影子,没人会因为一个影子就认出那个谁原来就是自己曾在街边擦肩而过的路人。”路明非觉得没所谓。
没人认识他更好,这座城市在EVA的庇护下虽说暂时还算安全,却并非永远如此。
认出路明非的人越多他们暴露的风险就越大,可直到现在楚天骄身上还有许多谜团没有被解开。
他们也还没找到那口箱子。
走到学校门口路明非就见到了那些裤子上挂银链身上穿皮夹克的小混混,大概路明非和零看上去实在和高中生这个词儿不沾边,男孩们都有意无意的躲著他们。
“看,那就是我们的科里昂。”路明非指著男孩们躲藏的角落冲零笑了笑。
“加图索家族也是西西里岛的黑手党起家,某种意义上来说也许几百年之后你们这的柯里昂里面也会有某个人将自己的姓氏发扬光大,变成类似加图索那样的实权分子。”零说。
学校门口道路两侧的法国梧桐早就掉光了叶子,此时几只黑色的鸦停在树梢上,歪著脑袋好奇地往下看,嘴里发出嘎嘎嘎的声音。
“走,吃早餐去,吃过早餐之后,我们再去找楚天骄留在这座城市里的痕迹。”路明非搓搓手。
零点点头不说话,只是把脑袋往围巾里藏了藏。
“EVA帮忙侵入人口系统调查他的活动轨迹,这件事办得怎么样了?”
“还在整理,应该今天就能完成,完成这里的工作之后她就会回美国。”路明非回答说。
“为什么你那么执著于调查楚天骄?分明我们只需要找到那口被奥丁夺走的箱子就好了,如果那箱子里没有黑王的骨血我们就再想别的办法,也不用一直在这座城市里耗时间。”零流露出一丝好奇的神情,她将两只纤细素白的小手捧在一起,伸到嘴唇前哈气,片刻后素白如雪的肤色就多了些红润。
路明非注意到其实皇女殿下并没有穿得那么暖和,在这种天气中,甚至称得上有些单薄。
他伸手揉了揉零的头发,然后右手环过女孩纤细婀娜的腰肢,将她揽在怀里。
零的身体微微一僵,“这样好一点,如果还是冷的话你可以把手放在我的衣服口袋里,里面很暖和。”路明非笑嘻嘻地说。
他这人属于典型的乐天派,今天还在伤春悲秋为自己的期末成绩而烦恼,明天就能开开心心叫上赵孟华他们一起去网吧里打星际。
不过路明非觉得这样也好,没心没肺的人在这个世界上才能活得开心。
就像不久前他还在担忧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现在就已经完全将那种失落的情绪抛在了脑后。
是个什么东西又有什么关系,你是人类这个国家也不会因此就给你发个老婆,你是条龙除了密党那群疯子也不会有人拎著刀满世界找你非得当屠龙英雄。
可怎么会呢,你怎么会不在乎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只是把一切都藏在心里。
“有一天我死了,总得知道自己的墓碑上该刻上谁的名字,难道真就写‘这里埋著路明非,一个nice boy’这种别人都不愿意驻足看一眼的东西吗?”路明非揽著零去等信号灯,“楚天骄来这座城市的时间远在我出生之前,而在很多年前他甚至还认识我的老爹和老妈……说真的,难道你没有好奇过他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
“谁?叔叔和阿姨吗?”
“嗯。”
“好奇过啊,可是你不说,我也不问。”零认真地说。
“自从他们将我寄宿在叔叔婶婶家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的面前过,16岁之前我每年都能收到他们从世界某个角落寄过来的一封冗长的家信,可进入卡塞尔学院之后,直到现在我都还没有得到过他们的信息,甚至连诺玛的数据库中都很难找到太多蛛丝马迹。”路明非目不斜视,“也许他们压根就不存在呢?也许我的前半段人生完全就是被虚构出来的幻觉,什么东西或者某种力量将那些记忆植入到我的脑海中,我生下来就是个年轻人的形态什么的。”
“很有意思的理论,我以前也这么想过。”零点点头。
路明非有点尴尬。
他领著女孩进了城隍庙小商品批发市场,在一家名叫神行太保的拳馆旁边找了个早餐铺子。
就是个很典型的中国早餐摊,小笼包、油条、豆浆、牛奶,甚至还有肠粉和茶叶蛋。
蒸屉和厨师的操作台靠著门面,四五张小桌子就在外面摆著,那种能叫人整个瘫进去的红色矮塑胶椅子每张桌子旁边都放了三四个。
“来这里吃早餐的人大多是学生,以前苏晓樯常在这里买小笼包带给我。”路明非笑了笑,“中午的时候老板会卖米线和面条,我有时候不想回叔叔家吃饭就在这里吃面条。”
“能吃饱么?”零问。
“差不多吧,不过那时候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没什么钱,爹妈也不在身边。”路明非耸耸肩,他看向零脸上露出笑容,“不过话又说回来以前也有人问过我们说怎么才能在吃大排档的时候显得有档次,我那些文学社的兄弟们回答五花八门。有人说开一辆保时捷,有人说带一块百达翡丽的表。”
“你怎么说的?”
“我说最有档次的吃法就是开一辆敞篷法拉利,副驾驶上带一个穿白貂的妹子,下来之后你就只管撸串,妹子就文文静静地坐一边帮你剥蒜。”路明非说,“虽然现在你不能帮我剥蒜,可我还是觉得很有面子。”
“老板,两屉小笼包,两份咸骨粥,再来一碟泡白萝卜!”(本章完)
第478章 463娲皇(1)
“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解决苏晓樯爸爸的事情?”零瑟缩著身子藏在路明非怀里,穿街而过的风吹得她的长发流水般起伏。
“EVA如果今天离开的话,我明天就去办。”路明非说,直到昨天路明非才意识到自己那个不要死的言灵究竟有多么巨大的潜力,他甚至可以唤醒一位龙王已经沉寂的精神。
这是否意味著只要心脏还在跳动,即使脑死亡的病人也能被挽救?也算是医学史上的奇迹了。
他想了想又说:“顺便把她的那些麻烦亲戚解决了。”
“这个国家的法治程度已经是发达国家的水平,杀人不太好吧?”
“我不杀人,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动粗?”路明非的胳膊被零紧紧抱在怀中,虽说穿著大衣,却还是能感觉到女孩身段的窈窕和柔若无骨似的酥软,他们沿著街边往里走,与熙熙攘攘的人群擦肩而过,“薯片妞能在那产业园里闲下来?她不是黑金天鹅么?把小天女那些七大姑八大姨全部搞破产得了,让他们在法庭之间疲于奔命,清算之后又不得不为了生计奔波,自然就没功夫找她的麻烦了。”
“你同学不会生气吗?”
“中国有句话叫富在深山有远亲,说真的苏晓樯以前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有那么多叔叔伯伯大娘大婶。”路明非对这种人真可谓深恶痛绝,在他看来婶婶大概就这种性格和行事风格。
走了一阵天上突然飘起了细细的雪,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风吹著雪沙沙的拍在路明非的大衣面上,零赶紧像只小猫似的往这家伙的怀里藏得更深了些。
“这时候莫斯科应该也在下雪吧,比这里还要更冷一些。”路明非问。
零点点头:“更冷,人也更少,连灯光都是冷色调的,远远看去那座城市就像是死去的鬼城,只是还装点著旧日的荣光。”
“听起来真是个值得一去的地方。”
“等以后会有机会的。”零说,“等把夏弥救回来之后你准备做什么?”
路明非眨眨眼,思索了片刻说:“还没想好,也许想办法再把校长也救活,哭著求他把我身上的通缉给撤消掉。”
“有点困难,权力的真空中密党已经以光速挑选出了新的领袖,校长就算完好无损地回到卡塞尔学院也很难像是过去那样重新成为密党的领袖了。”零说。
“我可以作为龙族与人类的和平大使,我对促进双边关系做出过巨大贡献。”
“这场战争里没有无辜者,也没有所谓正义和邪恶,只是立场不同,大家都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时候,谁也不会就此停手。”零摇摇头,“人类不信任神,觉得神会想要重归上古的荣光,把世界变成他们的牧场;龙也不信任人类,因为人类发展得太快,也许他们下一次苏醒就会看到自己被关在笼子里,外面负责看守的是超级基因战士和跨星际机械作战单位之类的东西。”
路明非一边听零说话一边眺望茫茫雪霰中的城市,他像是漫无目的地带身边的女孩行走在这片古老而喧嚣的街面上,每个人都在去往和他们相反的方向。
学校的方向传来急促的铃声,噼里啪啦落下的雪渣子中石拼的路面显得湿滑,到处都是早餐铺子,每一个铺子前都白气蒸腾,远处公交车正摇摇晃晃的起步,从窗户里看去打瞌睡的上班族们拥挤在一起像是刚出炉的沙丁鱼罐头,司机则使劲地摁著喇叭。
“你从仕兰中学离开之后,这片区域应该就因为政府规范而进行了重建吧?”零忽然问。
路明非抖落肩上的雪霰,四处张望:“这么说的话好像确实是,周围的建筑布局和我记忆中有些不同……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路面,这里以前是祭祀朝拜的地方,拥挤狭窄,路面都是青石板铺成,经年累月几十年的风雨之后石板会变得光滑,石板与石板之间的缝隙几乎已经看不到了,有些地方还会因为长期有摊贩停留而出现深浅不一但都很光滑的凹槽。”零说,“我们进来这条街的时候脚下的石板都是我说的那样,可是刚才有一段路的青石是新的,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虽然已经尽量和周围融为一体,但差异还是挺明显的。”
路明非沉默了片刻。
“有时候我会想在对某件事物细节的观察这件事情上,你和师姐很像。”
“这就是我必须得出现在你身边的原因,你同时失去了诺诺和夏弥,必须得有另一个足够冷静的人来顶替她们的位置。”零淡淡的说。
“我觉得绘梨衣也挺冷静的。”
“好好想想你说的这句话,叫上杉家主知道了她不会觉得羞耻么?”
路明非叹了口气。在他眼中小怪兽真是有一千个一万个优点,可哪怕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路明非也不得不承认绘梨衣和冷静这个词压根儿就不沾边。
有时候绘梨衣会因为怕黑而非得和他挤在同一张床上,还会委屈巴巴的看著路明非要他抱著自己睡觉,每当这种时候路社长总是有一种在把童养媳往家里偷偷带的负罪感。
在这个批发市场里路明非自认算是当地土著,至少比零要熟悉得多。
他以前和苏晓樯几乎吃遍了这里的每一家大排档和路边烧烤,足迹遍及每一家电玩厅跟网吧,不过此时回想路明非真觉得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人家小姑娘眼巴巴当条小尾巴当然是想去游乐场去电影院去海族馆好么,居然被带著一起打三国玩星际……
走著走著路明非就突然发现自己像是开始被零引著走向那些小道,她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可又走得极快,根本不关注两侧的建筑。人群都避开他们,莫大的孤独隐藏在喧嚣之中。
“就在这附近一定有个地方,楚子航曾经经常出现在那附近。”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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