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苦与难
它们的侧面用黄金书写著死者的生卒年月和姓氏。正前方永远供奉著新鲜的白色花卉,长明的灯火从不熄灭,意味密党的意志永远传承。
每一个敢于踏足这片战场的人都要坚定地选择自己的立场,哪怕在这条路上要付出如山般沉重的代价。
再次来到这里,路明非依旧觉得极尽哀荣,肃穆与寂静在此处交织,古老的战士们用自己的灵魂镇压地狱的入口,以防止那些不甘的恶鬼从深渊中爬出来再度为祸世间。
没错,冰窖的这一条入口仅有黑卡的持有者能够通行,而它直接去往那地狱般埋葬或沉睡神与王的墓地。
当穿著黑色加绒风衣的路明非踏上其中,工程电梯便在EVA的操控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向下沉降,漫长的黑暗之后终于到达冰窖的底部,这里一片漆黑,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电源开关。
似乎有一轮太阳在地底升起。
那是一盏亮得刺眼的射灯,直接嵌入几十厘米厚的钢铁墙壁穹顶,被巨大的玻璃弧罩笼住,由上而下地向整个空间挥洒光与热。
可以清晰地看到面前光滑地大理石地面上用某种利器刻有很深的槽,槽的内壁被留下凌乱锋利的刀痕,数十上百道这样的深槽在地面蜿蜒扭曲互相交叉如网,居然组成了巨大复杂的图案,图案像是某种诡异的宗教图腾,既有十字的神圣光辉又有简描的山羊魔鬼线条,某种类似于善与恶或者正与邪再或者神与恶魔的对立在这些深槽构成的图案中毫无预兆地被任何见到的人幻想出来。
厚重的水银像河水一样在槽中流淌,反射出刺眼的光。
这是某种强大的炼金矩阵,冰窖的其他储藏室也有类似的布置,是通过水银的流动激发某种言灵效果,镇压那些自带活性的炼金制品或者拥有龙类气机的生命。
相比于守夜人所雕琢的炼金矩阵,这里由高庭根家族受邀制作的矩阵要更具攻击性,路明非虽然不懂炼金术,但诺玛的解释恰是如此,而且从那些深槽被用利刃雕刻时雕刻者的手法也可以看出来。
这样的炼金矩阵并不稳定,它通常可以在激活的时候发挥出超常的力量,但它在激活状态能维持的时间也更短。
神明与恶魔的对立象征着北海残卷记载的那场荒古时期所发生的双王之战,黑色的皇帝与白色的神互相绞杀,三分之一的龙堕入地狱。
炼金矩阵还在自行运转,路明非的到来并没有能够激活它,因为他是权限内的人,权限内的人都能够被炼金矩阵识别。
它的中央、所有线条交汇的那一个点,巨大射灯的光被某个巨大的金属穹顶反射回去了,于是那里就依旧隐在阴影中,但还是可以看出那里是什么东西。
巨大的、石英玻璃铸造的圆柱,石英玻璃的圆柱中是透明的液体,液体填充了每一丝缝隙,不留下一点余地,有个半椭如和田玉的苍青色物体悬浮在石英玻璃柱的正中央,正是那一枚路明非从汉高的庄园中拍下的次代种的胚胎。
赤裸娇小的女孩蜷缩著在那胚胎中沉睡。
她很漂亮,睫毛很长,皮肤是素白的,头发却是墨一般的黑。
虞。
虞姬。
但那枚胚胎的周围多了一圈被用束缚索固定的青铜长链,链子的末端分别深入石英玻璃柱子的上方和下方,每一个扣环上都雕刻了繁琐的古希伯来文,那是龙族文明时期由诸王宣判某个龙类死刑的判词。被黄金色绝缘胶包裹的线条就沿著这些铜链链接到胚胎的表面,那东西是能释放高压电的设施,路明非没有查询过是多少伏,但想来应该是可以和某个黄耗子所释放的技能媲美的强度。
“记录,2010年,1月24日,第四次进入冰窖,直面次代种胚胎。与胚胎外壳直线距离五米。未触发龙类警戒,未引动次代种精神入侵。”路明非用极轻的声音说。
被握在手中的手机在诺玛的操控下自动输入这些字符,前面已经有三个类似的文档。
从芝加哥回到学院之后,路明非几乎每两天就会来一次冰窖。他是从诺玛的数据库中弄到英灵殿深处这条电梯的信息的。
工程电梯直通冰窖的最底层,这里有两个巨大的封闭空间。第一个封闭空间就是路明非现在所处的这一个,封存著次代种的胚胎。第二个封闭空间在更深处,用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炼金矩阵封印著龙王诺顿的骸骨。
那是蕴含君王权力的龙骨十字,没人敢说那种东西不会从地狱中爬出来。所以密党使用了最危险的炼金矩阵和其他一切能够想到的方法来限制这具龙骨十字以防止某些东西的复苏,也防止某些东西的侵入。不过路明非对诺顿的龙骨十字不感兴趣。
青铜与火之王诺顿的死去是有预谋的。
他和路明非、诺诺一样是从未来重来一次的人,他已经粉碎了笼罩他和他那个小兄弟的可悲宿命,即便代价是付出生命。可路明非还是很羡慕,他想或许自己这个大怪物也能做到,如果让他用自己的命来换绘梨衣的命,大概他是愿意的。
但每次想到诺顿死去之前的眼神和那种温和如兄长的语气,路明非就有点心如刀绞。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这一次他们没有交集诺顿也不会出现,可老唐说明明好久不见,他还是眼睛酸涩。
路明非靠近石英玻璃,敲了敲玻璃的外壁,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和虞打招呼。可她没有醒来,大概是这个炼金矩阵压制了她的活性。
“诺玛,已经可以确认黄金圣浆计划的执行被推迟了吗?”路明非轻声询问,某个女孩用没有感情的声音从手机中回答他的问题,“是的,1月22日,昂热校长发起最近一次校董会,就黄金圣浆的实施时间进行了重新磋商,最终决定延期至2011年1月1日正式启动。”
“嗯。”路明非趴在玻璃上,看向里面,他在想那个茧里的女孩,她到底是什么东西呢,她又究竟要向自己传递什么信息?
还有,更重要的是,那天,为什么夏弥的精神也会出现在那个领域中?
难道……
虞的胚胎中藏著不止一个君王的意志?
说来可笑,分明有种最佳的解释就在他的心里埋著,可他就是不愿意说出来也不愿意去想,没有长大的孩子穿上西装衬著黄金做了发型握紧刀剑,可他还是孩子。
很久很久之后,路明非终于站起来,他整理自己的风衣,让自己重新变得衣冠楚楚起来。
看看时间,现在是夜间十一点半,一分钟不多一分钟不少。
这个时间是诺玛的中央控制室换班的时间,虽然依旧有专员时刻注意世界各地的龙类目击警告或者其他突发事件,但值班教授们的交接会有十分钟的空白期,这个时间中,诺玛的数据流向将没有人能够注意。
其实其他时间也很难注意到,不过考虑到路明非要搜集的资料可能触及到某些隐晦的历史和不愿意露面的大人物,那么有些特定资料的被查阅可能会引起值班教授的注意。
这个时间点校长不在学校,副校长在路明非的印象中就是个炼金术领域的天才但有些二不兮兮的老家伙,虽然守夜人论坛就是这货创立的,可他委实从没有管理过学院内部的具体事务。
“请继续向校长和副校长提供我这些天在冰窖的动作,并隐瞒我对这件事情的知情度。”虽然已经非常谨慎,但路明非还是对诺玛提出要求。
他现在是个很聪明的小子了,知道放弃卒子保护法拉利的道理。
想来作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屠龙者,路明非在校长眼中大概是很有些信任的。再加上从未进入过诺顿龙骨十字的储藏室、在芝加哥市政歌剧院的遭遇,路明非溜进冰窖查看次代种胚胎这件事情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赫尔佐格不同,那是路明非知道的对龙族最了解的人类,在杀死赫尔佐格后路明非曾研究过他留下来的那些资料,触目惊心,又让人忍不住胆寒。
即便是如今的密党也不敢说自己对龙类的认知能够超过赫尔佐格,可那个老疯子的知识简直像是凭空而来,任何能在一个领域做出突破性进展的学者都该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做到的,这意味著赫尔佐格的背后绝对站著某个对龙类同样了解的人。
除了纯血龙类和密党中的某些大人物,路明非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做到这一点。
那场发生在东京的灾难,在事后再来反复观看,简直像是某个诡异的斗兽场,养出来最强的兽,再由养兽人将那只最强的兽收割,拿走一切的成果。
如果真是这样,那路明非暗中调查赫尔佐格的事情就必须更加谨慎了。
这一次他拥有很强大的单兵作战能力,可毕竟还是人类,在没有激发龙骨状态并打开暴血的情况下,一颗反器材狙击步枪的子弹就能要了他的命。
“诺玛,中央控制室里有值班教授吗?”路明非重新回到工程电梯,他要开始正式的调查了。
“没有,接班的古德里安教授正在赶往中央控制室的路上。”
“昂热校长此时是否处在学院中?”
“航班信息显示,校长此时正在伦敦。”
“有任何一位黑卡的持有者在卡塞尔学院的范围内吗?”
“是的,总共有两位。”
路明非皱了皱眉,黑卡的持有者权限相同,这种权限只限于在学院内部。
“另一位黑卡持有者是谁?”
“弗拉梅尔导师,卡塞尔学院的副校长。”诺玛回答。
路明非松了口气。
他这时候已经重新回到地面,英灵殿依旧沉静肃穆,长明灯的光昏暗但神圣。
雨雪的声音沙沙作响,风有愈演愈烈的态势。
“以我的权限,调用计算资源在世界范围内的所有数据库中搜查两个人,他们分别是德国第三帝国生物研究院某项基因项目的首席科学家荣格.冯.赫尔佐格,和克格勃上校邦达列夫,邦达列夫和赫尔佐格有一定的联系,两个人之间或许有过通话记录,也或许在俄罗斯联邦调查局的文件库中留存有同一个项目的合作报告。”
东京事件中至关重要的两个人,他们分别是赫尔佐格与邦达列夫,前者登上白王的宝座,阴险狡诈,让人胆寒。后者只存在于赫尔佐格的只言片语中,却引起了路明非的警觉。
上一段时空中,路明非、楚子航和恺撒在东京事件结束后依旧继续调查,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
但数据库中关于赫尔佐格的信息似乎被抹去了不少。
很难说那是在东京事件之后抹除的还是之前抹除的。
指令被下达后是长达两分钟的沉默。随后诺玛的声音响起,“数据库已检索,文件已发送至您的手机,请注意查收。”
路明非警觉地眨了眨眼,以诺玛如今的算力,就算是从人类积累了数千年浩如烟海的繁多文献中去寻找有关赫尔佐格和邦达列夫的信息与资料,也压根用不了几秒钟。
可刚才这个人工智能秘书却停顿了整整两分钟。只有两个解释,要么路明非所需要检索的资料涉及到某些与他权限相等的黑卡持有者,在这两分钟的时间里,诺玛去从另一位黑卡持有者那里获得了向路明非披露这些信息的权限。
另一种解释则是,就在刚才有另一个事件的发生导致了诺玛绝大部分算力被挪用。可路明非实在想像不到有什么事情能够挪用诺玛如此多的算力。
第100章 099黄昏教条
“荣格·冯·赫尔佐格,曾效命于德意志第三帝国,是帝国生物研究院中最年轻的博士,16岁毕业于慕尼黑大学。曾是德国基因项目的首席科学家,二战德国战败后被苏维埃政府俘虏。”
下面是赫尔佐格还没有整容成橘政宗之前的模样,拍摄时间是三十五年前的1975年,拍摄地点是莫斯科国家科学院。
照片中的赫尔佐格还很年轻,呢子军服贴合他挺拔的身躯,裤线烫得笔直,领口塞著紫色丝巾,纯银色的头发整齐地往后梳,英挺得像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但又确实在逐渐老去,眼睛深处满是光阴的痕迹,依旧英俊的脸像是是一幅正慢慢剥落的壁画。
资料显示这时候的他年龄大概在四十多岁,之所以是大概,是因为即使是诺玛也无法查询赫尔佐格的具体身世,自然他的确切年龄也无从说起。
还有些附带的更详细的资料。
“被俘虏后一年被委派某项只存在于纸质文件中的绝密研究,每三年返回莫斯科进行一次述职,为这项研究提供资金的家族多达二十三个,全部都是联邦共和国内有头有脸的寡头。”
“于混血种组织‘极北之地’发现荣格.冯.赫尔佐格资料,疑似极北之地成员。”
“……”
总之确实是比上一次路明非见到的能从学校找到的资料要多得多,尤其是极北之地这个组织,第一次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路明非的心中还有些隐隐的担忧,他想自己调查赫尔佐格的事情,或许已经被某些幕后的人所知晓,接下来的行动可能会越发艰难。
可当他终于翻过了赫尔佐格的资料,将文件目录调到邦达列夫,眼前出现的字样却令他瞳孔微微收缩,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惊惧与寒意从他的尾椎骨直刺天灵盖。
因为邦达列夫的资料栏只有短短的几行字。
“检索克格勃上校邦达列夫相关词条326,415,破解加密文档154,用时1分59秒。
检索结果:查无此人。”
黑色的伞如巨大的花在路明非的手中被撑开,雨混著雪肆无忌惮地落在伞面,英灵殿中空无一人,校园的小道上也空无一人,这是理所应当的,现在寒假还没有结束,留校的学生本来就不多,更何况此刻也是深夜,还是这么风雪交加地深夜,很少再有学生会在这种时候出门吧,或许那些真的热衷于宵夜的家伙除外。
可此刻的路明非骤然愣住。
查无此人,怎么可能查无此人?上一段时空中经过各方查证,邦达列夫这个人确实是存在的。并且EVA攻破了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网络防火墙,从克格勃的文件中找到了这位上校的资料。这也说明赫尔佐格在这件事情上没有说谎,在他口中,如沙狐般狡诈的男人曾真实存在于世界的某个角落。
可来到这一段时空之后,再次进行查证,诺玛却给出了这样的结论。
路明非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这种惊悚甚至让他短暂地没有注意到资料文档上最后给出的“检索时间1分59秒”的字样。
邦达列夫,这个名字的主人就像是游荡在时空中的幽灵,一切的证据都曾指向他就是那个将赫尔佐格引入龙族究极奥秘的人,可在这段时空中这个人简直就像是未曾存在过一样。路明非没由来得想起师姐给他讲过的她自己经历过的那些事情。
路明非和诺诺回到这段时空的时间的完全不同。他在穿越之前才彻底完成尼伯龙根计划不久,确切的时间是2012年6月。而诺诺穿越的时间点却是在这之后的一年,大概是2013年的中旬。
诺诺曾经详细地同路明非分享过未来的情报,在2012年的寒冬至2013年的盛夏之间曾有一个疑似能够改变所有人记忆甚至直接改变因果线以改写历史的言灵被某个东西释放,这个言灵抹除了楚子航的存在,所有人关于他的记忆、他在这世上所留下的点点滴滴。
在那个被修改过的世界观中,有关楚子航的一切都被某个叫阿卜杜拉.阿巴斯的中东人所顶替了。
中庭之蛇过山车崩塌时,冲向铁轨的人是阿卜杜拉.阿巴斯,在尼伯龙根中同夏弥相爱相杀的人是阿卜杜拉.阿巴斯,东京事件在源氏重工中和恺撒、源稚生并肩作战的也是阿卜杜拉.阿巴斯。
就连开著法拉利在Aspasia餐厅外默默等候的人和曾经承诺要和路明非一起去打爆婚车车轴的人也都变成了阿卜杜拉.阿巴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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